早晨讀柴靜的《看見》,講到雙城的那個新聞,幾個孩子在同一個月份里自殺,有的人救了回來,有的人沒有。是小鎮歃血為盟的江湖熱血?還是孩童間無法對大人奢求理解的羞澀故事?是80年代言情小說的荼毒和深向往之?還是手臂上一道道刀痕下隱忍的心事?大人不知道,老師不知道,遠去的記者更是不知道。
后來,依然沒有真相。只是隱約知道是女生被男生抱了一下,還摸了胸,被人看到了,到處宣揚。女生不堪受辱,選擇了服毒自殺。而后來服毒的是六位生死好友,都被救了下來。
更大的真相是,女生喜歡一個叫小楊的男生,并認他做了哥哥,某天女生認另一個保安做哥哥的時候被小楊碰到,小楊于是生氣的轉身離開。女生追了上去,撿起磚頭砸向自己的頭,沙土和鮮血一起流下,小楊看到了,沒有駐足。
女生于是跑回操場,那里滿是學生,女生撲通跪下,大聲說自己對不起小楊,仿佛只有這樣的方式才能讓小楊原諒自己,或者讓自己原諒自己。
然后是校園聚會,有愛慕的男生過來想抱女生一下,女生自然不同意,然后小楊說,讓他抱,女生就同意了。擁抱的男生摸了她的胸,被旁人看到了,幾經傳播,愈演愈烈。
據說那是2003年,那個城市人均年收入3000元。
記者后來采訪了小楊,小楊問是我害死她的嗎?記者不知道怎么回答。
記者后來遇到了疑似擁抱的男孩,男孩一言不發,對著遠方的云和天空,眼底里有無數的心事。
那所學校的老師說,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勸慰這些孩子,因為自己有心事是憋著,有煩惱是忍著。
新聞第一次沒有結果就播放完了,結尾也不是什么“讓我們一起期待法治社會的完善與早日來臨”了,面對孩子們無力的成長和反抗,仿佛世界也見不得光。
這是我第一次以成人的視角看待孩子的世界。當我長大,開始為錢發愁為工作委屈,我們自以為的認為上學是一種最美好的狀態。三角函數再難會有人際關系復雜?力學再變態會有客戶變態?高考的獨木橋再擁擠,會有早晚高峰的地鐵擁擠?考不出好成績父母的臉色再難看,會有房東來收租你拿不出錢來支支吾吾的臉色難看?友情再脆弱會有做微商做代購強行讓你給她們家孩子投票脆弱?我們理直氣壯的覺得,成長最難的就是現在,過去都特么是大好時光。
可是,眼下生活的艱難并不能自動抹去我們青春里的無力。我們也有生不如死的青春期,也有輾轉反側的十三四歲。
去特么的豆蔻年華,年華不豆蔻,青澀無人懂。翠綠的春天里,小草的邊邊角角里,是毫無生氣的生命力,而不是郁郁蔥蔥的希望之春。
昨天陪我媽看《小別離》,里面的小主人公朵朵英語沒及格,平日里學年前五十的排名一下子落到了128名。四十五分鐘的劇,反復的提到這個128,小主人公向爸爸撒嬌,要一起瞞著媽媽。眼圈忽然就紅了,然后忽然就笑了,然后忽然又紅了。我媽說這女生演的真好,我撇撇嘴,這用得著演嗎,我當年不也是這么過來的嗎?
我媽立刻反駁,你別以為我不記得,你當年撕考卷、改分數、跟老師談條件,簡直無惡不作。我大笑起來,還不是被逼的,我又沒有那么善解人意的爸爸,不想把自己逼瘋,只能想點旁門左道,我容易嗎我?
我想過有一天,會笑著說出這些難以釋懷甚至半夜夢到都會發抖的往事,可如今真的說出來了,卻并沒有好過一點。有些東西來晚了,就不必來了。
不禁想起我的14歲。住在平房里,冬天要靠燒爐子取暖。早晨起床,鼻尖是冰涼冰涼的,呼一口氣,白花花的氣在眼前繞個半天,窗戶上要綁上塑料袋抵御寒風,一層水汽,代表屋子里的溫度尚可。沒有自己的房間,沒有學習桌。父母的話大過天,一瞪眼我就要抖三抖。雖然我是大家眼里的特立獨行:打架、逃課、喝酒、早戀、在手臂上刻字、上課朝老師扔成語字典。可是我記憶里的14歲就是那樣慌慌張張唯唯諾諾的日子,那一年的365天,被記憶覆蓋成幾句簡短的話,叛逆,恐懼,一心結束,無處逃離。
那年,遠方的親戚來我家做客,跟我描述起她的生活,住有暖氣的樓房,站在陽臺可以一覽眾山小,學校的校服是青春的粉張揚的藍。。。時過境遷我依然記得這些。當時恰逢暑假,我央求媽媽讓我去那邊玩,自然是沒被應允的。
雖然腦子越來越靈光,那個親戚也的確不是什么善類,可我還是記得那個她描繪過的自由的世界,青春的粉和張揚的藍。
14歲是一閃即逝的,不管內心如何掙扎,記憶如何慘淡,時間依然公平的不多停頓一絲一毫。我們無限拉長和銘記的日子,在歲月的長河里,并沒有什么實際的不同。
記得搬進樓房的那一天,爸媽指著我房間的地板跟我說,是你喜歡的顏色對不對?我笑笑說對,再沒有了下文。老爸還夸我喜怒不形于色,可事實是,早沒了那種興奮和向往,無非就是一塊瓷磚而已,你指望19歲的我有多高興,多欣喜若狂?
有些東西,晚到,就不必到了。
得不到會永遠想著念著,放在心里成了魔,成了牽掛,成了不可或缺,成了一種儀式一種存在。過去的日子一直能蔓延到現在,多凄楚的記憶因為有這點向往都不至于落單,一個人怕什么,有記憶陪著你呢。我在想著你啊,想著得到你啊,想著變成更好的自己啊。
可得到了,會發現原來不過如此,原來只是這樣,有那些心心念念的疊加支撐對比,眼前的得到會顯得黯淡無光,失了神色,貶為庶民。
有人這樣形容愛人,你早點來,我們還能看看風雨和日落,你來遲了,我看到的都是皺紋,你在我眼里不美了,愛也是。我們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東西,你早點到,還能陪我成長,陪我感受世界的溫度,你晚到,只看到一個玩世不恭的我,和你沒參與就不能妄下定論的人生。
多想你參與每一寸得失取舍,如若未果,何妨在記憶里陪我璀璨和難過。
我寧愿在記憶里陪自己遺憾一場,也不愿在光天化日下,對你很嫌棄,對生活充滿戾氣。
你憑什么認為,我會一直在原地等你。
又想起了那則新聞,不知道小楊長大了沒有,也不知道那個擁抱的“小孫”有沒有喜歡的人。記憶里是不是永遠有那個13歲少女橫亙在那里,你想幸福也不行,想放下也不行。
不知怎的,腦海里一直有一句話在回響:你憑什么認為,我會一直在原地等你?憑我也在這里,等不到你,絕不離去。
鄉村的童年,被蒙上了一層重重的灰色,不管生命有多少種璀璨的可能,你不在這里,幸福就與我無關。
希望所有孩子的童年,都理所當然,任性囂張,不用委屈,不用懂事。
我不要你懂事,我只要你活得快樂。
注:所寫文章全為原創,公眾號幸福單行道是我,頭條號幸福單行道是我,犀牛故事彼年芳華幽如李也是我,純原創,莫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