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一念之差,最幸福的不過是,你曾溫柔呼喚,而我恰好有過答應。情已至深,何必纏綿。只為寒冬細雨后,為你煲一碗湯,燈火霧繚里,那一人。
就在早幾分鐘,我的QQ頭像閃動了一個熟悉的人兒。
喬木發來消息說:“我結婚了?!?/p>
我晃得一驚: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前兩天的事情。
前兩天?
嗯,中秋節,我跟他回家了一趟。
我:…………
我差點沒把手里的杯子掉地上,最終決定走出宿舍來吹吹風。
天空湛藍湛藍的殘留著絲絲的昏亮,寒風中已有燈火漸漸亮起,那一盞一盞的昏黃燈光,散發著淺淺的氣息,好似在召喚回家的歸人。我站在桂花樹下,嗅著殘存的花香,恍若看見了那個曾站在桂花樹下對我笑的溫柔的女子。
初識喬木,也是在一個秋天。高二的時候文理分科她從其他班級轉來我們班,坐在我后面。喬木的性格冷清,從來不會主動的去熱絡某個人,也不會特別去熱衷某件事情,連人多看熱鬧的地方她都不去,所以最初我們并沒有什么太多的交流,可時間久了,我們兩個人倒是黏到一起去了,深交后發現興趣愛好極其相似,越聊越覺得相見恨晚啊!身邊人都奇怪,兩個看起來天南地北毫無相似點的人為什么會那么親密。我總是偷偷的笑。
高三的時候她在校外單獨租了房子,那時我們都住宿在學校。夏天太熱的時候,我便經常去她家蹭著她的床睡覺。第一次去的時候很匆忙,卻發現她家備了我的毛巾,牙刷還有拖鞋。當我滿目驚訝的時候,卻聽到喬木笑聲清涼的聲音:“我早就猜到了你會來?!蹦蔷湓捿p輕的落到我的耳畔,那一晚我睡的特別甜。如今,我常常想,若用衣服的質料來喻人的性格,那喬木就像棉布,溫潤包容,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讓人舒心的特質。
喬木租的房子上面有個天臺,我們便喜歡坐到房頂去聊天。聽風輕輕吹過,我們便散漫的聊著天,有時候什么也不說,就坐在上面吹吹風,也絲毫不尷尬。那些星光密布的夜晚里,我們聊了很多的事情,關于文學,關于夢想,關于未來,也關于喬木青春里細碎而美好的愛情。
那個男孩,是她的初中同學,也是她的初戀。她媽是四川的,爸是湖南的,所以她就是湘川混血兒。喬木姑娘小學和初一都是在四川那邊上學。他們是前后桌,時日漸久,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那時候的喜歡多么簡單,一起曬太陽一起看書,她靠在他腿上給他唱歌,一起看著對方莫名的傻笑,青澀的卿卿我我。
初戀是那樣的輕而重,對方的眼睛里好像藏下了整個星河,而她,成了星河里唯一的那顆星星,一閃一閃的溫暖了整個青春??珊髞?,那顆星星墜落了,整個星河都黯淡了下來。因為她回湖南了。并且,有可能再也不回四川,那個有他的地方。
她回湖南來讀書,是家里面父母的決定。那一年,她家里面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她父親決定將她寄居到一個表伯伯家來念初中和高中。她自然是不情愿,可是她不像他是家里面的獨子,可以任性的做任何事情。她是長女,從小就沒有在父母身邊長大,有著超乎年齡的懂事與隱忍。最后,她上了回湖南的火車,也帶走了那份青澀溫暖的感情。
她回到湖南,換了學校讀書,也換了聯系方式。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好像與她在四川沒有什么區別,唯獨身邊不見了他。
他與她,自分開后,再也沒有聯系過。
高一那年寒假,母親打電話過來說外婆最近身體狀況不太好,讓喬木回去看看。語氣里有隱隱約約的擔憂。從小由外婆一手帶大的喬木心急如焚,毫不猶豫的回了四川。下了火車站,看著四周的建筑還是絲毫未變,她卻鼻子有些酸酸的忍不住低下了頭。
那晚老同學鬧著要她請客聚餐,說她連個招呼都沒打一走就是三年,而且換了號碼也從來不和他們這群老同學聯系。她們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她趕緊連連應下說晚上好好賠罪。不知是誰通知的他,反正那一群老同學,誰都知道他和她曾經那段故事。那天晚上他也來了,只是從頭到尾看著她,卻一言未發。喬木一整晚也是心神不寧。終于在杯盤狼藉中結束了那一場煎熬的聚會,她回到家中蒙頭就睡。
那個寒假,喬木每天都是陪著外婆,在喬木的悉心照料和陪伴下,外婆的身體也愈來愈好,喬木臉上的笑容終于放松下來。偶爾腦海中也會晃過那個熟悉的身影,卻總是被她生生壓了下去。
不久后就是新年,滿地的煙花炮竹碎屑紅彤彤的灑滿了一地,為街道平添了幾分喜慶,而小鎮也比平時熱鬧了許多,許多人家相互拜年,家里的小朋友也打扮的像年畫里的娃娃。那些日子,也有老同學相約一起出去玩耍,卻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她想,他應該不想再見他了。畢竟當年,她害怕舍不得,所以不辭而別走的那么徹底,他應該是恨她的吧??墒沁^完年她又要回湖南讀書了,她多想在回湖南前再見他一面。盡管她在心里期盼,她還是沒能在湖南之前見到他一面。因為她出現的場合,都沒有他。
過完年,喬木告別了外婆,回到了湖南。
她回到湖南的那個晚上,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她接起電話,卻沒有聽到聲音,久久的沉默過后,略帶低沉的聲音傳過來:是我。
時過三年,他的音色還是沒變,只是音調穩重了不少。她心底瞬間翻騰,手指緊緊的握住電話,卻不知道該怎樣去接下一句,只好干巴巴的說出一個字:嗯。然后,便又是久久的沉默……
那天以后,他每晚都打電話過來,兩人斷斷續續東拉西扯總要一個多小時才會掛電話。直到情人節的那天晚上,他給她唱歌,是那首她曾經老是喜歡靠在他的腿上給他唱的《至少還有你》。最后終于對她說了那句:回來吧。
就這簡單的三個字。喬木一瞬間落淚。喬木根本就沒辦法壓抑自己心中因那三個字噴涌而出的思念,頃刻成災。她在電話這頭,拼命點頭。
他們理所當然的又在一起了。為了彌補丟失的那三年,倆人都更加努力的去溫暖對方。他對喬木是真真的好,每晚的電話和晚安,認真拼命的補學習,就連她生理期的日子他都記得比喬木自己還清楚。我看見喬木眼神里洋溢著一種叫做幸福的光芒,全身散發著溫柔的氣場。
高二那年寒假,她回四川。他早早的就等在了在火車站,喬木下車就看見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那晚照例是一群好友一起為他洗塵接風聚餐,除了他們倆,就是他的朋友,也是她以前認識的朋友。那晚他們倆是主角,朋友們輪流灌他們倆。他太高興了,來者不拒,喝的爛醉。她稍微好一點,因為她的酒大多都是他給擋下來了。結果兩人都醉的迷糊,第二天兩人在同一張床上醒來。
他本來有些頭疼的醒來,卻看見身旁的她,腦海回憶漸漸清晰。昨晚他被灌的爛醉,被她吃力的扶回家放到床上,她看著閉著眼的他眉目平舒,不再似平時的棱角分明,忍不住用手撫上了他的眉眼間。她想,她走的這三年,他都是怎樣過來的?沉醉的他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隨后她便如花兒一樣在那個夜晚徐徐綻放。一夜之間,她徹底蛻變,也徹底的屬于他。他滿目柔情的盯著她看,她撞上他的目光滿臉紅透。
她第一反應是抱著衣服去沖涼,他則靠在床頭盯著她跑向浴室的背影,溫和的笑。他掀開了被子,潔白的被單上只有不平整的皺褶。不一會兒,衛生間里傳出稀里嘩啦的水聲。陽光打落在窗戶上,光芒亮的有點耀眼,窗臺上有微微盛開的君子蘭。
再回湖南以后,他與她的爭吵卻多了起來。有時候極小的一件事情也能演變成兩天的冷戰。他們之間經常發生爭吵,有一次吵得很兇的時候他憤怒的說或許她在彼此分開的那三年還有過其他人,然后沉默不語。她不明所以僵在原地,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唇色發白,心口冰涼。從頭至尾,她的身心都在他一人身上,現在他竟然疑她曾經有過他人。
事后他百般愧疚的對喬木道歉,說自己喝醉了酒才那般出口傷人。喬木淡淡的表情并沒有回應,最終還是原諒了他??蓛扇私K因為那件事情離了心,不管日后怎樣努力彌補,心中存留的縫痕誰也補不平。
我看不下去喬木整日都微皺的眉目,眉心也跟著微結。曾經的喬木也是倔傲的女子,如今卻成了水做的人兒。終是開口問她:”這份感情是否真的值得你如此委屈自己去守護?“
喬木沉默了,然后沉沉地開口說:“你還沒有真正刻骨銘心的去愛過一個人,你還沒有真真切切的愛過一場。等到以后,你會明白,在感情里都是無法用值不值得來衡量一件事情?!闭f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目光遠游不定,看著另一片城市的天空。我知道,喬木對這一場愛情,淪陷至深。喬木對他,愛的刻骨銘心。
只是此時的我們都不知道,這場愛情會給喬木帶來了怎樣的傷害。
2013年夏天,我們高考畢業,昔日后面黑板上那個讓人膽戰心驚的數字永遠定格在那里,昔日每個課桌上都堆滿了高高滿滿的書本都被拾破爛的老婆婆笑意盈盈的收入她那一成不變灰色的麻袋中,昔日同在一個教室的同學頃刻都面臨著可能再也不見的離別。整個校園都彌漫著一股傷感,連老師遇見我們都和藹了許多。脫離了那段永遠睡不飽智商永遠不夠用的黑暗日子,我也并沒有多開心。
2013年夏天,還有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喬木生了一場大病,不是很嚴重的什么不治之癥,只是毫無預兆的病倒了,然后整整兩個月沒有見任何人,也沒有聯系過任何人。至今我還不知道她那段時間是怎么過來的。我只知道,等到喬木病愈的時候,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病好后的喬木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以前有點胖嘟嘟的臉上的肉肉全都不見了,臉小了一圈,下巴也尖了許多,大眼睛更加是黑白分明,膚色帶著一種病態的白,倒是比之前多增加了幾分韻味。這場大病讓她覺得她生命前19年多長的肉都是為了應付這個劫,否則差點就萬劫不復了。她捏了捏自己的臉蛋,呵呵的對著鏡子里的笑了笑,好像變漂亮了不少,她傻笑著,反正也沒人看見。
然后我才接到她的電話:我跟他分手了。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反問她:分了?
她的聲音淡淡的,平穩的聽不出悲喜和情緒。我滿腹擔心,卻不敢多問。最終只說一句:你現在還好嗎?
她說,挺好的。
我說,那就好。
19歲那年,喬木終于愿意放棄那段反復糾纏了6年的感情。
她說,累了,不想再糾纏下去,漂浮的心終是想要個地方安穩下來。
關于她的那段感情,我們的對話到此戛然而止,然后任由它覆蓋上了滿滿的塵埃,那段時光就像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誰也不會再去碰,誰也不會再去提。
2013年9月,我托著行李箱心情平穩的走進大學,而喬木則瀟瀟灑灑的去了父母身邊,成為了萬千打工族中的一個。我忙著適應豐富忙碌的大學生活,喬木忙著適應完全陌生的工作環境。我們聯系不多,偶爾發條短信問詢彼此近況。
直到我在學校的包裹信件發放處收到喬木給我寄來的信。我才知道,2013年的冬天,喬木遇見了另一個男人。比我大幾歲,性格穩重,寫的一手好字。喬木在寄來的信里這樣介紹那個男人。我聽不出喬木心里的感情,只是看信上的字跡落得極其安穩。
這樣也好,總要有個新人來替代舊人。我看著信自言自語。抬頭看著窗外幾棵四季青的葉子在寒風里搖曳,那棵高大的銀杏樹散落的一地金黃早已經被打掃干凈,校園道路上不多的行人都腳步匆匆,急忙忙的趕往宿舍,原來已經到了冬天。
2014年,喬木二十歲,家鄉的風俗她算二十一歲。
2014年,二十一歲,中秋月圓日,喬木的戶口簿上婚姻狀況那一欄蓋上了一個鮮紅的鋼印,由未婚變成了已婚,喬木嫁為人妻。
二十一歲,她把自己托付給了另一個男人,婚禮定在年底。
二十一歲,喬木已經孕育了一個新生命。帶著將為人母的歡欣與期待,也帶著對新生活的新規劃,喬木告訴我,寶寶三個月了,預產期在明年春暖花開的時節。
校園里道路兩旁都種滿了月桂,此時正是八九月花開的季節,滿樹的皎黃色混雜著撲鼻清香。我站在樹下,正看見有遠處有個粉嫩的小女孩抱著一個氣球站在草地上,她的媽媽站在不遠處朝她招手,她歡欣的跑過去,側面都可以看見她臉上的笑容。黃昏的校園,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散步,畫面這樣和諧,我忍不住拿手機拍了下來,正好拍到小女孩撲進母親懷里的鏡頭。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之。
君為喬木,妾為菟絲。甘為喬木,風雨同抵。
2014年12月24日,是個好日子。中國傳統的小年,喬木大婚,在那個男人的家鄉,貴州。而彼時,我在湖南,坐在家里的小院里曬太陽。我缺席了喬木的婚禮,但是收到了喬木的照片。照片里的喬木沒有穿潔白的婚紗,而是比較傳統韻味的紅色禮服,臉上的神情溫柔淡雅,那個男人用手牽住喬木,細細的呵護在身旁。
時光不驚,歲月靜好。我腦海里只有這八個字。我們曾經言笑晏晏滿懷憧憬的八個字。
我發去短信:一生幸福。
隨即短信聲響,我打開手機,是喬木。
我盯著短信笑了,我知道她回短信的時候一定也在笑。
看著她現在時光不驚歲月靜好的生活。相比之下,我覺得現在他身邊的那個男人應該更符合溫暖那個詞。
前一個留給她的,是轟轟烈烈的回憶。
后一個許給她的,是細水長流的陪伴。
就在她大婚的前一天晚上,喬木打電話給我,我們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終是到了快掛電話之際,喬木說:我曾經真的以為我能與“他”到老,卻不曾想這一輩子還能安心嫁給另一個人。顏兒,我現在很好,他待我很好,小生命也很好。
短短幾句話,我聽到了她是真的安心,也讓我安心。
我們總在渴望溫暖,渴望在孤獨的時候有一顆心能夠溫暖自己的心,就如同冬天的陽光和街邊香氣直冒的烤紅薯,讓你瞬間填滿心中所有的不安,可是總要回頭才發現,每個人都不是最初就能遇見溫暖,你遇見的,也可能是傷害。累累的傷害過后,你若還能夠有愛人的能力,轉身以后,或許還會有更適合的人來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