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幽靜的夜,我的心虔誠地聆聽遙遠的音樂。干凈柔軟的感覺,仿佛就在我這心上緩緩流淌。我只愿,自己是一瓣桃花,隨著它流到天涯。
如水的月色,帶我離開吧。到那遙遠的凈土,到你安詳的笑容里。
我希望用我這一生對你的信仰,把整個人獻上給你,換來我今世內心的安寧。
如果某一天我看到你手里拈著一朵花,我想在脫開塵世微笑的那一刻,淚水定會溫溫地劃過我冰冷的臉,告訴我這是最后一次,對一切的告別。
——題記
(一)
黃庭堅:“凌云一笑見桃花,三十年來始到家。從此春風春雨后,亂隨流水到天涯”,有時我甚至會念誦到流下淚。
我真的常常會流淚,僅為了一首詩或一句話。也常常神想當年的靈云大師,在桃花前是何種神情,是不是淡淡地干凈地微笑?我甚至能感受到那時他的幸福,他內心突然的開闊和澄凈。從此他的心,便隨著漂走的花瓣任意東西,去往那溫暖的歸宿,他的福祉,幾世幾生。
我很羨慕他,因為他得到了救贖,我也知道自己在這五彩斑斕的世界里,在喧囂的笑容背后,是個找不到歸宿的流離孩童,帶著某種信仰,和與生懼來的憂傷。
(二)
“禪”是我最喜歡的漢字,尤其用濃墨重筆寫出后,有一種安穆靜心之美,優雅而從容。
比起諸葛的“非寧靜無以致遠,非淡泊無以明志|”,我更喜歡唐僧的“禪心一片迥無塵”,一種是寧靜背后的睿智與遠圖,一種是身與心徹底的清凈與疏離。
唐僧是個干凈無塵的人,內心純粹無雜念,因此他的生命行走方式就是他的最高信仰,禪就是他,就是他的一舉手一投足,就是他浪跡天涯的腳步。
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佛影。“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而那紅塵兒女的青絲白頭,愛恨情仇,只不過是輕輕浮過眼前的幾縷煙云,徒擾耳根清凈。他的心中,早已根塵透脫。
其實一切都看內心。你真的有一顆禪心,看得清是非紛擾牽牽絆絆,悟得到因果輪回,真的拋開了污垢雜念,想尋求一個歸宿一個家園,那你就可以入空門,做真正參禪之人。從此便是“歸去來兮歸去來,煙霞深處和衣倒”。
(三)
很多人看《紅樓夢》看出了不同的感受不同的人生,我只喜歡其中一種說法,八個字:“欲望不止,痛苦難消”。其實不光書,生活中的花花綠綠山山水水,每個人的一生,都可用這八個字作注,甚至灌名。
因為我們想要,因為我們希望,因為我們夢想,所以常常追趕到渾身是傷。不管是高尚還是卑鄙,所有的行為所有的苦樂悲憂,只源一個“欲”字。佛家叫你心靜氣平,慈悲大度,就是叫你不要太貪欲,太重口耳聲色。當你放足山水的時候,也許才懂得哪里是最美的景色,哪里有最好的音樂。“非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
那些形形色色熙熙攘攘,只會擾心性,亂性情。凡事要放得下,才能走得遠。
心淡,一切都淡。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是故君子事來而心始見,事去而心隨去”,這是八大崇尚的君子,淡然隨性。紅塵中紛紛揚揚,你來我往,不管是相識相知的親密還是擦肩而過的偶然,都不過是掠過心弦的一只音符,終會飄然遠去。天衣懷的“雁飛潭忘”既然打動了八大,也自會啟示我們這些凡夫俗子。
(四)
喜歡王維的詩畫,喜歡他禪味的境界,隨性自然,天人合一。
“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詩中有畫。不僅有畫意,還有綿綿的禪意和仙氣(此處也可看出道家和佛家對中國文人秉性的影響,且兩者通常雜糅相拌)。“隔水問樵夫”雖然分明指的是世俗,是旅人和樵夫,卻隱隱有仙風道骨的逸氣,與世隔離的脫落之感。王維是個極為純凈的人,心性如山水清泉,自在自然。他的詩語淡,卻韻味漫散。
同樣的精神氣質,也流溢在陶潛身上。也是個真正做得到避世的高人。“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尤其一個“遠”,立出高格之境,真的是“達摩未西來,淵明早會禪”。
(五)
水月相忘。“忘”是一件境界很高的事。王家衛《東邪西毒》有一句話:“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新的開始,那豈不更好?”只可惜,誰都不會忘記。那些刻意去忘記的,反而記得更深。
塵世的事,你記得多少?你忘了多少?我常常對著這問題無奈地微笑,因為我覺得自己總是把本該都忘記的東西,記得這樣真真切切。
(尾聲)
深夜的禪樂聽來最有味道,清凈,澄明,溫婉,舒暢。
就這樣吧!就這樣帶著我三世的愛恨,逝去的和要來的,一起墜離吧!
我相信在那里,仍能看到你從容的微笑,聞到凈土的芬芳,聽到這禪樂的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