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發的第一條短信，是用朋友的一部摩托羅拉，翻蓋，鍵盤上的字母磨損到模糊，仔細斟酌，反復思量，按下發送鍵之后仍舊覺得其他對白或許更好，畢竟那只有短短的幾個字，在，想，什，么，？，給你。

彼時，你的情緒并不很好，剛跟父母吵架，摔上門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了解之后，有些手足無措，對著手機屏幕發呆了一會兒。想著該怎么回復你，最終決定，作為一個浪子，用自己的親身經歷，教育感化你，不要跟父母作對。

那之前，我剛進入初一，自以為是又無所事事，整天上課無心聽講，書包里塞滿一大堆小說，放學經常跑到網吧游戲廳，和別人抽煙喝酒，不愛說話，一天說話不會超過十句，偶爾寫些東西。完完全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一個人的狀態。

可當我講完曾經的灰色記憶，正準備苦口婆心地說教的時候。

信息提示，打開，顯示這么一句話。

“那時候，你一個人，一定很難過吧。”

我想表達的重點，好像完全被你給忽略了。但一瞬間，內心很感動，從來沒有人這么了解過我。大多數聲稱關心你生活，希望你快樂的人，假裝耐心，傾聽你訴說，說他們理解，懂得你的苦痛，之后便是轉折，將他們的價值觀強加在你身上，告訴你如何才是正確的。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年齡的增長，或許會明白，那是面對現實，摸爬滾打之后，無可奈何的妥協，是他們的經驗之談。但年輕時，卻完全不會理會這些，完完全全地逆反心理。因為沒人理解你珍愛的書籍被一本一本撕毀時候的憤怒，以及獨自一人的孤獨。

最終，自己還是妥協了。做一個老實的乖學生。但沒想到，那個憤怒的自己，能得到你的安慰。

2

你的突然出現，讓我感覺莫大的幸運。但其實，我們兩個的性格截然不同，印象中，你一直很開朗，有很多朋友，喜歡大聲說笑，開心時會和別人追逐打鬧。可是，在我面前卻又是另外一副模樣，輕聲細語，靦腆又害羞。我想也許是我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你感覺有些害怕？可當時的我，像其他所有戀愛中的男人一樣，在喜歡的女生面前，不知所措，又不知所錯。內心的想法難以啟齒，轉化成語言卻又笨拙呆板，詞不達意。于是就用筆記錄下來。有一首歌叫做為你寫詩，那時候的我，真的為你寫過詩。

它的名字叫《我在夢見你》

“漣漪般蕩漾開來

零點之后漫長無盡的思戀

腦中零星的碎片

幻化成繁星滿天

灑下一片晶瑩

你呆坐在我身旁

酣睡如嬰

耳畔溫熱的呼吸

訴說著我愛你的訊息

嘴角上揚起可愛的弧度

時間在這一刻放緩腳步

顯出最完美的姿態

吶

如此這般

多么美好

你看? ? ? 你看

連喧囂都已沙啞

天空屏住呼吸

安靜祥和

我在你編織的夢幻之中

沉沉睡去

……”

內容之中，有我精心構想的小細節，只有你我兩人才會懂得。不過現在看來自然覺得幼稚，直白，缺乏含蓄之美，但那感情卻是從未有過的真摯。我所書寫的一切，不論好壞，你都會認真閱讀。這時候，便是我內心最忐忑不安的時候，我害怕自己寫的不夠好，害怕自己讓你失望。但很多時候，在你告訴我關于你的閱讀感受，指出你最喜歡的某一部分時，我都會欣喜異常。年少時總是容易傲慢自大，被人喜歡總是讓人的虛榮心得以滿足，當更多的是，因為有你在我身邊，讓我覺得自己的夢想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要不可及。那時候并不像現在那么 偷懶，沒有電腦打字，一字一句都是親手書寫。那時候，寫過最長的一遍散文，差不多有一萬多字，送給你之后，你仔細地把它放好起來。說了句。

“好了，這就是咱們家的傳家寶了，以后逢年過節，你都要念給我聽，然后念給咱們的兒子女兒聽。”

突然感覺有種自己挖坑往下跳的感覺，后悔已經來不及了。至于寫的內容也已經忘了大半，我只記得，那時候你笑起來的聲音。

真的很好聽。

3

“想送你回家的人，東南西北都順路。愿陪你吃飯的人，酸甜苦辣都愛吃。”

那時候，每天都會六點起床，我媽感動不已，以為我終于翻然悔悟，準備發奮讀書。特意多給了好多零花錢。然而，我騎著自行車從家門口出發，在路口拐角處，就會轉個方向，騎差不多半個小時，到達離你家最近的那個公交站點。與此同時，你也告訴家里人，準備提早到學校早讀，自己一個人去車站搭車。那個公交站點，便成了你我每天約會的固定地點。

一次自行車半路爆胎，把它扔到路邊的修車店，然后馬不停蹄地跑向你所在的公交站點。老遠，就看到你站在那里，哆哆嗦嗦，一直發抖。看到我走近，小步快跑到我身邊。伸出雙手給我，滿臉的笑容。

“好冷，快牽我的手。”

而我，忍不住捧著你雙手，低頭哈氣，然后緊緊握住。內心在想的是，想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

4

“冬天之所以那么冷，是為了告訴我們身邊人的溫暖是多么重要。”

當我們坐在公車玻璃上，口中呵氣，寒冷的天氣立即使車窗蒙上一層水霧。我們用食指，一筆一劃，認真書寫自己的名字，然后用一顆心將它們包裹起來，兩個名字緊緊挨著，就像彼時，我們肩并著肩坐在一起。

會因為幾句臺詞，特意去看一部電影。之中有好有壞。也許喜歡的感覺，只是瞬間的觸動，但卻值得你花費冗長的時間，去了解開頭，發展，高潮，結局，去接受其中的不完美。這樣慢慢，平淡地度過一生，不正是每個人所期待的白頭到老么？

那時候我們所幻想的未來，不過是像尋常夫妻一樣，一起上下班，手牽著手。不用害怕被長輩撞見，平平淡淡，白頭到老。

然而看著自己的涂鴉，內心竟有一點心酸酸。年少時期的愛情，像鏡面上的水霧一樣，輕易地涂抹，就可了卻無蹤影。小時候一直想要快點長成大人，以換取更多自由。而現在，在人們所說的花樣年華里，我更希望它能夠快點走過，我便能夠，更早地去到，有你的未來。

5.

記得有一次跟你一起逛街，路過一家飾品店的時候，你望著櫥窗里的一只巨大的泰迪熊出神。看一眼底下的標簽，價格對于那時的我來說，顯得很是昂貴。你假裝不喜歡，拉著我轉身離開。那時候，我就在想，在你生日的那天，一定要把它送給你。之后每星期都會存一筆錢，跑到那家店，看看它是否還在那里，確認無誤之后。便開始計算，戶頭里的存款和櫥窗里的標價，究竟還相差多少。

時間飛走的速度比想象中的還要快。但距離目標的金額還相距甚遠。而距離你的生日卻越來越近。最終決定，由一日三餐改成每日一餐。餓的時候就喝水，對著櫥窗里的泰迪熊說，你是她的，等我帶你回去。

我們高中讀的是一所寄宿學校，每天放學都會相約一起去食堂吃飯。那段時間，我找各種借口推脫不去吃飯，被你識破就謊稱丟了錢包，又和家里人吵架，不想向他們伸手要錢。當我面色蒼白地撒了這個謊之后，你立馬拉著我去食堂，點了我最喜歡吃的面湯，看著我一口一口吃完才略微放心。

“決定了，以后你的飯我管了。”

之后每天，你都會到教室堵我，帶我去吃飯。感覺無奈，卻又無可奈何。你開玩笑地說，“想拴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得先拴住他的胃。看我聰明吧。”

后來看到這樣一句話，“再美的情話，也抵不過一碗熱湯的溫暖。”一下子刺中要害。

等到我買下那只泰迪熊，親手交到你手中的時候，你一臉驚喜的表情，讓我覺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們習慣將感情物質化，這是一種膚淺的行為。

但正如七堇年所說，“這顯然不是表達感情的最好方式，可是我們總是找不到其他途徑。總以為物品可以代替想念和諾言，讓我們在彼此的生命深處永久停留下去。”

總覺得，美味的食物，好看的電影，沿途的風景，要與心愛的人分享，才不算白白經歷。

這時光那么美，有你在我身邊，才更加珍貴。

6.

那年是高三上學期，因為是藝術生的緣故，你跑到杭州畫室培訓。雖然很舍不得，不過那時候很堅定，認為沒有什么可以阻擋我們，不論是高考，還是幾千公里的距離。每天醒來，第一時間發短信給你，空閑的時候，打電話給你。我們相信可以攜手一起把別人并不看好的異地戀堅持下去。

伴隨著高考復習進入第二輪，你們畫室也為了準備藝考進入沖刺階段。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常常是等到凌晨，你從畫室回到宿舍，與你聊上半個小時。你們的培訓班從沒有早課，九點之前到達，按照要求每日完成畫作，尤其是進入沖刺階段，幾乎每天都要在畫室待到凌晨。 而我當時也是，每天不過睡4個小時，只是為了能與你每天可以保持聯系。

但是，我越來越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不像以前，即使無言，坐在彼此身邊，看遠處的風景，也可以從容不迫地度過一個悠長的下午。而此刻，電話兩頭彼此思念的兩個人，被沉默隔開更遠距離，讓人尷尬得無所適從。漸漸地，由由頻繁的電話變成無聲的短信。

我知道，我無法陪在你身邊，與你一起，在你孤單難過的時候給你依靠。那時感覺自己力量弱小，甚至連最簡單的陪伴都給不了。我想聽你的聲音，想要得到你的注意，我怕的是，如有一天，連電話這樣的簡單聯系都缺失，我是不是會在你的世界永遠缺席？直至后來，說到無話可說，內心情緒無從表達，便借以爭吵來宣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想要在一起的感覺那么強烈，卻無法以更加溫和的方式來表達。距離讓我感到恐懼，讓我更加害怕失去你。想要更努力抱緊你，卻不斷彼此傷害。你我并不想如此。

一個宿醉的深夜，恍恍惚惚之中給你打了個電話，那時候我們已經有快一個星期沒有聯系過了。一語不和兩個人又爭吵起來。憤怒地掛斷電話，砸了手機，事后后悔，跟你道歉。很長一段時間，你都保持沉默，突然我心底涌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慌忙地問起，“你還在嗎？”

電話那頭的你，好像耗盡了所有力氣，疲憊地對我說，“我們還是分手吧。”

在我還未來的及作出反應的同時，你已經掛斷了電話。只留我一人在寒冷寂靜的夜里，茫然不知所措。那天晚上，我整夜地抽著煙，塞著耳機聽著陳奕迅唱不要說話，唱十年，唱因為愛情。過往的一幕幕，像是煙霧，來不及吹散，便迅速涌上心頭。回過神來的時候，突然感覺心空出了一塊，生活是大片空白，不再有任何意義，所以才會傷心吧。

很長一段時間難以釋懷，討厭你，不想再見到你。為了不想起你，會盡量回避一切有關于你的東西，讓自己忙起來來做題看書，只是為了能夠讓自己分散注意力。

有次騎車不小心摔傷了腿，在醫院休息了一個月，在空間里發了條說說，“終于可以躺著讀書了。”順便po了張自己在病床上的照片調侃自己，之后過了不到10分鐘，自己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一看到號碼，感到很吃驚，那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接起來時便是你熟悉的聲音。慌亂的語氣，著急地詢問我傷勢如何。我才知道，原來你每天都會查看我的說說，空間狀態，然后刪除空間訪問痕跡。一瞬間感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電話里最后一句，是我對你說的，“我想見到你？”沉默了一會兒，你答應了。

那時候你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來看我，像以前那樣，知道的喜好，每餐都為我打包。午后醒來的時候，偶爾可以看見你靜謐閱讀的樣子，恍惚間，我以為時光停滯，你我就這樣寂靜相守。但其實，你我都已經在不斷的爭吵中耗盡氣力。

我們彼此相互了解，陪伴彼此度過了生命中最美好的那幾年。但之后的人生，我想我們會各自展開，你會有新的男朋友，我也會交女朋友。但我們仍舊會存在在彼此生命里，比情人飽滿，比朋友扎實。那是，羈絆。

分別的時候。你送了我一只表，那本是一對。現在它已經停止轉動。如果換上新的電池，便可重新轉動。可是這又何必。你我早已無法一起跟隨時間洪流去到遠方。過去的事情就讓它定格在昨天，成為無法忘懷，彌足珍貴的美好遺憾。

就像三毛所說，感謝你贈我一場空歡喜。我們有過美好的回憶，讓淚水染的模糊不清。偶然想起，記憶猶新。就像當初，我愛你，不為別的，只是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