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陳是高一同學。陳是一名男生,和陳浩南的名字很相像,長相和陳浩南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帥。陳學習成績比較差,是班級痞子圈子的一員。那時候,我特別想融入這個圈子,如果回想原因,可能是因為它具有我對義氣的美好憧憬。事實上,從初中開始,我就是被叫家長的學生:和老師頂撞啦、組織同學逃課看世界杯啦……直到高中,我還是這樣。
為了融入班級的痞子圈,我做了很多班長不該做的事情。比如明明學校不允許同學自行出校門,可我借著幫班級出去買植物的名義,痞子圈的人想去,我就帶他們一起出校門。我把文曲星借給他們玩游戲,即使被人用得屏幕花掉也不會吝嗇。再或者,被老師批評的時候,我在班級全班同學面前公然和老師頂撞,還主動辭職……現在的自己并不理解當年的自己多腦殘,但是,就是事實。
高二分班以后,除了陳,我和那個圈的人都很少聯系,亦或者說我想聯系但是也找不到借口,別人也不會主動找我玩。陳是那個圈里,唯一和我走的比較近的。我想,可能是相對來說,他是一個看起來比較儒雅的痞子,還沒有完全放棄學習。而我知道,不管我自己多么渴望那個圈子,我永遠都學不會滿嘴臟話,也不可能放棄學習。記憶里我經常和他聊天,有一次我和他共同的朋友李和人打架受傷,陳會幫忙打探李的消息然后第一時間告訴我,送吃的呀,寫紙條呀…….我記得,和朋友一起關心另一個朋友的感覺真好。
同樣是高中,高三卻能讓人變一個人,勇敢的人會變得緊張。閨蜜們聊的話題也開始從明星轉移到學習。高三,陳對我說“我很擔心我考不上大學。”“不要怕,有我呢,你不會的問我就好”。高三一年,我會利用晚自習的課間時間在走廊給他補習。理由很簡單,他是我哥們,我不可能不幫他。我利用假期抄了一百段話,復印后撕成紙條,分幾份裝在玻璃瓶中分給我的好朋友,里面有小幽默,有名言,有故事,我想用這樣一個有點浪漫的方式和我珍視的朋友們度過難熬的高三,其中的一份送給陳。我告訴他,你放心,有我在,你一定能考上大學。
高考前一天,他找我,拜托我一件事情。他的一個朋友和我一個考場,如果正好那個朋友坐在我的旁邊,請我幫幫他。我理解他所謂的幫幫,無非是縱容抄答案的意思。我并不認為在大家都奮力努力的高三,誰應該抄襲誰的,靠這種捷徑來挑戰公平。不過,陳是我哥們,我不能不講義氣,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我說“我知道了。”
高考每一門考試,都會輪換座位號。如果一個教室有30個座位,我的旁邊有4個座位的話,那么有13%的幾率會遇上他的朋友。開始我慶幸陳的朋友沒有坐在我的前面,不至于挑戰我的原則。到理綜那一門,我終究沒有避免。我沒有辦法不講義氣,但是我也不想縱容,于是,我什么都不管,只顧答好自己的題——他抄我也不管,他不抄我也不給。只是,意料之外的是,陳的朋友以幾秒為單位回一次頭,唯恐丟下答案。高頻率地觸碰我的卷紙,令人心煩意亂。我小聲告訴他不要太經常回頭。我沒有勇氣起來向監考老師匯報,那樣做在我看來絕對是不義之舉。我只能怔怔地看著監考老師,希望老師能制止他頻繁轉身的舉動。監考老師只說“請同學們看好自己的試卷”,陳的同學行為依舊,我在煩躁的情緒中,勉強湊合地完成了試卷。
事后,我有些生氣,客觀地和陳說了事情經過。我不記得話語里有埋怨,可能我覺得這件事我不該怪他。我拜托他轉告他的同學,不要再影響我的考試。陳沒有講話,沒有道歉,我記憶里的他面無表情。只是高考結束后,再沒聯系過我。在那個手機還沒有普遍的年代,我也不知道怎么聯系他。
那年高考,數學、語文與英語都超長發揮,理綜的失常平衡了超長,最終考入了還算理想的學校。陳可能也考上大學了,只是我再沒有見過他,我也不知道在我視為好哥們的眼中,我到底算不算朋友?如果算,為什么他再不聯系我呢?如果算,這件小事足以讓他不理我嗎?還是說不管發生不發生這樣的事,他畢業后都會慢慢疏遠我?可能我潛意識里更愿意相信自己只是學習輔助工具,而當年他朋友的位置一定高于我,所以自己也沒有主動聯系他吧?
但我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每次和高一同學在一起,都會試圖了解他的消息。大學后,圈子更明顯了,消息很模糊,唯一清晰的一條是,我們共同的好友李告訴我,陳出去玩,總是想辦法讓李買單,后來李也不和他們一起玩了。李還說,很多人說是講義氣,不過是幌子罷了。十年來,有兩三個晚上會蹦出一個夢,夢見被人追殺,其中一個人是陳。
高考結束后,我的叛逆期急剎車一樣結束了。大學后,我過起了好好上自習的生活,再沒有被找過家長。后來我才發現,陪伴到今天的朋友,竟多是當年我不喜歡的、勤奮努力的、中規中矩的同學,和他們聊夢想、聊讀書,很幸福。我,終究沒有能力加入那個圈子。
(林雙:愛看小說、會寫論文的初級廚娘。在迷茫中認識自己,愛家人之外,想盡力讓世界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