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剛過,山中已涼意漸濃,秋風吹動著已微微泛黃的樹葉嘩嘩作響,時不時幾片枯黃的老葉隨風而落,飄飄蕩蕩不知飛去何方。
樹梢上的鳥兒,嘰嘰喳喳,飛來飛去,似在嬉鬧又好似慶祝,偶有幾只小鳥,靜靜的蜷縮在枝頭一動不動,仿佛還未熟悉這突如其來的降溫。
遠處的天邊,湛藍一片,幾朵白云懸掛其中,好似畫面的美,猶如夢中的藍。
雨過天晴,山里的空氣格外清新,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在這美好的山野之中,佇立著一座古寺。古寺不知年代,只靜靜的佇立在此。
寺院內,雖然陳舊古老,但卻整潔干凈,就連一旁的石桌石凳都打掃的十分用心,院內的落葉不見一片,如若不是秋風的涼意,坐在這樣的庭院內,誰又知曉季節的更替?
在這座古寺之內,有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者,依舊美麗,仿佛歲月并未在她的面容上留下一絲痕跡,優雅的舉止,迷人的笑容,柔和的聲線,無不透著她的隨和淡然。只是,這樣的女子,又為何選擇出家?
如若不是一心向佛,必定為情為愛所困。
注視著這樣平靜面容之下的女子,曾經是何等的撕心裂肺的痛,讓她選擇出家,遠離紅塵,斷其后路,一生守護。
我沒有前去惱擾,只是在一旁靜靜注視,帶著好奇,帶著敬佩。
這樣的開始,總有后續的故事,我無心去探尋,只是偶爾的交談,便得知故事的原委。
上世紀五十年代,是一個食不果腹,災害連連的年代,在那樣的年代出生成長,必定要經歷饑餓和磨難,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更是如此,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時至今日,依舊尚存。
在那個苦難的歲月里,更能懂得珍惜與人間的真情,那種情是至純至凈的,發自內心深處的愛與守護。
自小,你便結識他,他為你打抱不平,為你偷家里的饃饃,為你承擔你闖的貨,為你與家人為敵,為你做了無數的事情,但卻未能給你一個家。
那是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戶對的年代,婚姻父母定,沒有自由,沒有愛情。
你的愛情被活生生扼殺,只因為你和他門不當戶不對,只因為你出身貧寒,他出生世家,只因為上輩的恩恩怨怨橫在面前。你們曾試圖用你們自己的力量去化解上代人的恩怨,你們試圖拋棄各自的家庭,拋棄現有的一切,哪怕隱居山林,也要廝守。但是你們錯了,你們失敗了,敗給了那個年代的傳統,敗給了世間的流言蜚語。
那晚,在山野之中,在溪水之旁,明月依舊照亮整片天空,繁星依舊閃爍,似乎一切并未改變。一陣秋風吹過,枯黃的樹葉發出沙啞的聲響,似在低鳴,又好似哭泣。你依偎在他的懷中,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看不清明月,更看不清心愛人的面龐。他終究未能抵得過父母之命,天明之時既是成親之日,他帶著無限的歉意與仇恨,聽著風吹過的聲響,撫摸著你的黑發。當東方的天際浮現白光,他扶著你一同站起,臨走之時,他塞給你一封信件,并告知你要回到家中再開啟。你是那么聽從他的話,即便此時此刻,你依舊照辦。他又那么了解你的心思,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你必然不會那么早回村。
當夕陽西下,當余暉灑滿山野,當你流盡所有的淚水,當你慢步回到村口,一切都已改變,一切都讓你始料未及。
本該大紅喜字的人家,卻被白色挽聯覆蓋,本該喜氣洋洋的日子,卻哭聲不斷,一切變化的太快。
你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也沒有人去理會你的詢問,你快速跑回家中,打開那封早已被淚水打濕的信件,熟悉的字體呈現眼前,只是不再是甜言蜜語,而是最后的道別:
媛媛:
? ? ? ? ? ? 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了,但我也絕不會娶她人為妻,這輩子我只認你是我的妻子,如今我們無法做夫妻,那么來世,來世我們再做夫妻,我等你。
? ? ? ? ? ?我走了,以后你要照顧好自己,好好活下去,找個好點的人家,結婚生子,我會在天堂看著你,祝福著你,希望你能幸福,忘了我吧。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你的木子哥
大顆的淚水洇濕了整張信紙,字跡變得模糊,你慌忙用衣袖去擦拭落在信紙上的淚水,但卻越擦越模糊,最后信紙變成了一片墨跡,你更加慌亂,淚水更加無法阻止,眼看這最后的念想變成了一片模糊,你徒然得將它擱置,縮起身子,任憑淚水打濕了衣袖,你哭泣了好久,再抬頭時,屋內屋外已漆黑一片,你怕黑,但此刻,你卻沒有了害怕,你的心是空的,已不再懂得怕是什么。
黑暗中,你也想過隨他而去,但他最后的囑托是活著,你聽他的話,即便他已經離開,你依舊選擇聽從。但愛已經丟失,心也已死,任憑再多的外界強加,都是徒勞,你沒有退路,你已經被刻上“克星”之標,沒人去理你,連同你的父母親人,都已經因為你而被打入深淵。那是一個多災多難的年代,那是一個階級盛行的年代,你的一舉一動都被注視,你的父母也因為你,最終離你而去。
你沒有哭沒有鬧,安靜的結束了這一切的不公,離開是你最好的選擇。
或許是他的庇護,又或許是你的陽壽未盡,你的債還沒有償還,你怎能死去。
醒來,一片安靜。
原來,這世間還有如此之所,沒有吵鬧,沒有階級,沒有爭斗,更沒有愛恨情仇。你已經一無所有,只剩下殘存的最后一口氣息,你也無處可去,你望向遠處,只有樹木雜草為伴,安靜的讓你終于可以和內心對話,最終,你選擇了留下,剃發為尼。
每日,與佛經為伴,凈化心靈,去除雜念,日日如此,便也真的去除了內心的那些愛恨情仇,平淡是你最后的狀態。
你的面容依舊平和,沒有波瀾。
秋風還在繼續,陽光灑滿樹林,天空依舊高遠,我,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