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1982年,那是一個火熱的年代。
我一直對自己具體的出生時間不甚了解,我爸和我媽在這個問題上給出的答案居然相差了好幾個小時,所以我只能把自己的降生時間縮小到3月26日的15點至17點之間,這讓我頗有微詞并暗自慶幸他們在日期上還是保持了一致。
我誕生的那條街叫做成坊街,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小胡同,胡同北口的63號大雜院里有兩間半房子就是我家,本來只有兩間,在我五六歲的時候我爸我媽請了一群同事又延展出半間,擺了一張單人床,還有一個寫字臺,算是我人生的第一間閨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奶奶給來家里幫忙的人做了飯,其中有一條紅燒鯉魚。多年之后每當我的餐桌上有這道菜,我都可以通過味覺想起那張單人床旁的玻璃窗透出的陽光,在那個星期六的下午璀璨奪目,還有刷著淡綠色油漆的窗臺。
現在那條街已經成了北京的金融街,據說全中國百分之七十的資金流轉都在這條街上完成,各種銀行在原本都是小平房的小胡同里拔地而起,夾雜著漂亮的綠地和各種花花草草,我仔細的分辨過地形,浦東銀行所在的位置占據了以前我家對面的公共廁所,它對面的綠地自然就是63號大雜院的所在。就連我們小時候捉蜻蜓的那片三角草地我都找到了,它是整個半條胡同孩子們的樂土,只是現在它看起來那么小小的,完全不像小時候我看起來的那么廣闊
人的記憶是那么奇怪的東西,不知道是記憶里包含了關于時間和空間的設置,還是它本身就能夠超越時空緯度,二十多年后我回到這條街上班,我滿眼還都是小時候的一個個院門,雖然我只在這里生活了7年,但是成坊街的樣子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不僅有我小時候的回憶,甚至還包括了我爸對于它的回憶。任何一個空間也都有自己的前世今生,在50年代它的樣子,在80年代它的樣子,都印在不同親歷者的腦海里。
63號院有個兩三米長的小過道,一進院門就能看到一個水龍頭,幾塊帶著花紋的老青石圍在下面,我記得青石的紋路很美,因為有一次我睡醒穿著一件特別漂亮的藍毛衣去刷牙的時候摔倒在了那幾塊老青石上面,毛衣臟了,但是我記住了青石的紋路。從水龍頭往右拐有一排兩間房子,我記得那家人姓全,不怎么愛說話,好像也鮮少見面,身為小孩的我見到不笑不說話的大人總是感到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