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晚開始,就已經有了要下雪的預感,果不其然,早上起床,外面的世界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我迫切的想要到外面去走走,是的,該看看這一片白色下的清幽和喜悅,哈出的熱氣和冷氣摻雜在一起。
路上很滑,單輪摩托車奮力向上攀爬,視野里的間距越來越大,大多數都在人行道前行,我臨時起意,也想登上城樓,去看一看白色,聽一聽白色。不像科爾一樣待在家里,他即使整天圍繞一個火爐也能使他快活,我看不慣他手里擺弄的家伙事,鄙夷他沒見過雪地里的很多場景,人們走在路上將雪踩出一個個的腳印,無序的粘在地上,特爾曾以為那些腳印什么時候都不會消失,他可以隨時去看,但是他一直沒有見過。
我對他說,伙計,你哪里見過不融化的雪,他也感覺到無趣。你永遠不知道和書呆子如何相處,和他一起賞雪顯然是自討沒趣。我騎車沿著XT大道到達城樓下,仰頭望去沒見雪。弗森給我說過,山下雪大山上不一定有雪,我左打方向回來了,我相信弗森,他是一個對生活觀察細微的人,他總不會告訴你為什么,該死的東西,你不信就走,門在那里,伙計。
客廳的擺設依舊,過成了空無一人的感覺,越是凌亂越是充滿煙火氣,越是整齊越顯得荒無人煙。房屋凌亂,這才是生活,泡面擺在柜臺,衣服的污漬已經搞不清楚成分是啥。桌面上放著一本書《熊鎮》,一本《外婆的道歉信》,一杯黃色的橙汁,我要是記得,我實在不想說日期是三天前。腐朽總是陳舊的,該死的木頭千瘡百孔,久坐不動看不出希望,就好比這滿屋子的擺設,說不清楚有了什么缺了什么,就是不對,像弗森和科爾一樣的,不抬頭看,低頭搗鼓自己的一切。
在邊遠的司康小鎮,你永遠想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么,當然,這在ty州更顯得要符合大局。年輕的老師在這里告訴我,小鎮和大銀杏樹一樣,正在凋零,年老的智者各執一詞,評論的報紙鋪天蓋地,仿佛在思想的領域,誰的字數多誰就勝利,炫富還不如炫知名度。我不理解司康小鎮,就像天氣一樣,就像雪一樣。我到家還沒坐下,外面雪就開始下大了,和朋友一樣搞不清楚,許多避之不及,是你還是我。我偏執的來到窗臺,雪花大的不過小指甲蓋,小的也只看到一個小點。一個穿著黑色棉服的中年人,沒打傘,沒開車,直接沒入了雪花盡頭,一場雪對他并無影響,他就站在雪中,你下我也走,什么都不欠。
一個身穿紅色棉服的小孩,大約五六歲的樣子,逃脫了奶奶的手掌,徑直的跑入了雪中,年老的奶奶在后面追逐。弗森,你真的應該相信,追逐是世界上最無趣的事情,一個人一旦想跑,余下的人拍馬不急,拍手和嘶叫都不夠,還不及一聲大吼和發怒有作用。奶奶一聲大吼,小孩就站住不動,再大聲埋怨幾句,小孩主動的跑過來,奶奶笑了,怒火過后愧疚的苦笑,計策生效后的微笑,滿心歡喜后的傻笑。小孩還留念雪花,他記得這純白,他也記得他的奶奶。他們在一步一個腳印中也遠去了,奶奶打傘,不讓雪花沾染小孩的衣服,小孩頑劣,想要與雪花并肩前行。
我再一次離開溫暖,走出門去,我在雪下小的縫隙中,騎上自己的小單輪,冷風不停的灌入耳中。等紅綠燈的時候,催促快走快走,你也不會預料天氣會是怎樣,當我將摩托車停靠在小鎮超市的時候,一頭扎進了超市的柜臺上,買好需要的物品,當我走出超市的時候,我看到摩托車的座位上一片白色,纏在車尾的紅色毛巾凍成了冰塊,像乞丐拍一拍身上的灰塵污漬一樣,隨便的拍一下就走了,天肯定還要下大雪,彎曲的公路還未墊起,今晚,我相信肯定不會平靜。
雪是陰晴不定的,雪也是不一樣的,有各種情緒的。
午夜十二點左右,鄰居們都開始出門去,朋友圈整個版面都是大雪映襯的人兒,不同的姿態和手勢。雪人的視線盯緊了前方,鼻子上一根紅色的辣椒無限伸長,不知道是誰給它戴上了帽子。創意無限,人們的想象力無限,小鎮上的雪人掛上了自己的名字……我為xxx代言。在距離司康小鎮大約四百公里外的旅游區藜洛小鎮,小鎮居民在屋子門前,擺上一張桌子做成簡陋的小攤,一桶桶的雪放在身前,他們明碼標價,十五塊到二十塊一盆,堆起了雪人,有人為此買單,讓店主將雪人擺在車頂。他們為此付費,卻不愿意切身感受免費,這小鎮的冷他們不愿意去感受,只是欣賞所謂的美,正如科爾一樣,關起門來看世界,科爾以為的世界很大,他說起來的很小,除了他身體所在的那個圈子外,其余他都別無所知,他能夠念叨的只是自己獨處的研究和世界很大的感嘆語。
我走出門外,冷意蝕骨而來。我出門較晚了,路上的行人已經很少了,我開始餓,開始想吃東西。打電話給迪特,想必他是睡了。迪特總說很累,需要早早的就睡,養生的深刻在一個人骨子里扎根的時候,不用去過多雕刻,混亂的習慣不去打擾就好了。好比科爾和弗森不愿意的事情,弗森的口頭禪就是,快滾吧,別來煩我。夜晚的小攤是我的最愛,我最喜歡的燒烤啊,呼出來的煙味我尤其反感,在無序的生活中,喜愛和厭惡的事情都是一件事,白天的希望和晚上的懺悔也是一件事。聽旁邊吃夜宵的人說起,煩惱的永遠都是一件事,你找準源頭,能解決就好,解決不了也不是你的問題。
怕冷的小鎮青年是不會去搖樹的,積雪像灌香腸一樣灌進你的脖子里,甚至是雪都不敢去抓一把,這時候零下五度。走起路來小心翼翼,腳下的倪慶路很寬很長,踩在上面像觸碰了冰層,只需要腳尖一點,冰層就會片片破碎。雪是冬天的眼睛,看著我們笑著彈琴,它那無孔不入的聲音,正是人們心底的情緒。雪也有下不到的地方,房屋會安裝隔音玻璃,陽光恰巧有伺機而動的陰影,人們也需要光明,也需要一些東西隱藏在心底。也會發泄出來賞雪,一年以來偶然有過這種竊喜,多下幾天就抱怨不能踩在平地。我們的小鎮人們喜歡雪,喜歡舒適的環境,可我們又是善變的,這一點我們沒有弗森過得開心。他不會去想,他恍惚成了整個小鎮中被遺忘的人。我偏偏喜歡他,即便有些人抵觸和他交往,他們只是不懂,就像雪。
我漫無目的的走,從小道抄了近路回來,已經是午夜一點多了,回頭看空無一人,向前望去也沒有人,這大半夜的都鉆進了被窩,在小鎮的包圍中進入了夢鄉。走到岔路口,一個中年人出現在了視線中,一件黑色的外套,佝僂著背,看不見表情,步子顯得急促,我們在岔路口匯合,然后他迅速的超過了我們,路上只有一排腳印。我以為他是歸家的人,和我們的目的地大致相同。在轉角圓盤處,他停了下來,坐在了高架橋下面的圓形花壇邊上,他坐下又站起來,盯著一個方向看看又看看。我向前走去,不斷的回頭,只看得見一團模糊的影子,直至在夜色中什么也看不見。他究竟是做什么,看看這多年未見的夜色雪景,做一個晝伏夜出的踩點先生,還是歸家的路上走走停停,也或是煩惱過后離家十里。我止不住猜測,在我轉角之后,就已經忘記了這個人。
上午十點,不愛睡懶覺的大有人在,雪地已經被踩踏得不成樣子。天色亮了很多,每一片雪花都向我的窗臺投射光線,這是近幾月來不開燈也能看見房屋的一天日子,被我稱為明亮的塔爾日,這一天你難道不出去走走么,是的,該出去買點東西過冬。這一天的雪成了灰色,和路上的灰經過不同的鞋子不停的攪拌之后成為灰色,你在小鎮居民的臉上看不到喜歡了,有的是小心翼翼的厭惡。人可能真的是分成兩半,上半身喜歡雪,下半身厭惡雪。白了是淚流滿面,灰色時鄙夷滿眼。你抓住白色的雪,拋灑向天空,你面無表情的晴空萬里,當雪花變成灰色,你不知道怎么下腳,它不能碰一下你的鞋子,你找尋干燥的路面走過,絲毫不瞥它們一眼。小鎮還是喜歡沒有污染的雪,但雪又是被誰染成了這個樣子。
雪不一樣,雪也可能不是雪。我的幾天,2018年底的所見所聞。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