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五月的下午,我坐在北區(qū)北緣銘牌下的長椅上,面朝著伸向港口北岸的橋和幾條通往其他方向的規(guī)格不一的路,琢磨著眼前的車流與路人如何日復(fù)一日的彼此避讓。道路中不顯眼的一條單向車道斜抻向我的身后,只要我此刻回過頭就可以看到一個多世紀以前的外來者們在這個城市留下的一方紋飾。那片街區(qū)的生長在許多年之前就變得十分緩慢,如同一個青年的緩慢衰老。
如果我此時起身走向右手邊那條徐緩抬升的彎道,會在第一個街口向右瞥去,看見細雨之中的我借著整個四月里冷暖莫知的夜色,忽快忽慢地踱著小步瞻仰兩株高大的槭樹盤錯的枝條。我在辨認那些萌芽,那些應(yīng)當是綠色的細小而清晰的花與幼葉。不過靠南這株的枝頭根本沒有萌芽。我稱它為一株槭樹,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它與身側(cè)的伙伴有著難以區(qū)別的體態(tài)和質(zhì)地。那些混著幼葉交織在一起的枝椏,使我必須逆著它們的分形找回去才能確認一枚芽葉當屬哪一尊主干;盡管它們終究都屬于靠北的那株。部分根系拱出了土地,只看其中的任何一段都不能指出它在給養(yǎng)著誰,也不知道它是否還能自如的汲水。有時我會立在禿枝下輕微地仰首,看著苔跡斑駁的蒼礪樹腰上,一道裂口沿著傾斜的樹腰就那么張著,露出里面深黃色的油滑木質(zhì);仿佛它自己就是自己的病榻。
我知道憑這些觀察都不能斷定它的出身,何況我認識它的時間根本就太短,除了這個春天之外,我只匆匆見過它在風(fēng)雪中的樣子。不過若是在它周遭隨便走走,會發(fā)現(xiàn)四下里散布著的幾棵身形相仿的大樹,都是我以為的小葉青槭。這樣一來,我便不再堅持這株病樹可能是其他種屬的假設(shè),也不再花心思回想自己應(yīng)當是看到過的長在它主干上的一處絕不惹眼的青芽,那樣子就像是從旁邊那棵樹的枝頭借來的。
——04/29/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