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美尼爾.波茲曼】
喬治.奧威爾在《1984》中預言:人們將會遭受外來壓迫的奴役,我們的文化將會成為受制文化。赫胥黎則在《美麗新世界》中表達另外一種憂慮:人們會漸漸愛上壓迫,崇拜那些使他們喪失思考能力的工業技術。波茲曼告訴我們:毀掉我們的,不是我們所憎恨的東西,而恰恰是我們所熱愛的東西。
這本書出版于1985年,即美國的大眾文化處于博興之時。電視代替閱讀和書本,成為人們了解信息的主要途徑。而現如今我們身處互聯網時代。用網絡代替了所有傳播方式。書中所講到的觀點,全部適用于當下。
在書中,尼爾波茲曼指出有兩種辦法可以讓我們的文化精神枯萎。一種是奧威爾式的,他在《1984》中預言:文化將成為一座監獄,未來的世界我們沒有書可以閱讀,沒有思想可以思考,沒有任何娛樂可言。人們生活在一個巨大的政治謊言之中。我們就在這種無趣而枯燥的世界中慢慢變老。
另一種是赫胥黎式的,他在《美麗新世界》中預言:文化將成為一場滑稽戲,醉生夢死的娛樂精神統治著我們的精神世界,大量無用的信息填塞著我們的大腦。我們瘋狂地迷戀電視這種媒介所帶來的各種娛樂。最終放棄任何嚴肅性思考和閱讀。在白癡式被洗腦的空白世界里慢慢死去。
茲曼總結說:可能成為現實的是赫胥黎的預言。不是我們所憎恨的東西,而恰恰是我們所熱愛的東西。他敏銳地意識到電視這種新媒介文化對生活產生的巨大影響。電視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改變了公眾話語的內容和意義。娛樂代替了嚴肅性思考和閱讀,逐漸成為人們主要的精神食糧。
電視全面占據我們的生活時,娛樂就成為了唯一內容。將娛樂這種超意識形態推行到了極致。就像電影《楚門的世界》里呈現出的樣子: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場電視秀。你的一生,從出生到死亡,所有的細節和片段,都活在別人的觀影快感里。你的生活是別人娛樂的對象,別人的生活也成為你的鏡子。
在波茲曼看來:媒介即隱喻,也就是說我們所了解到的信息是關于這個世界明確而具體的說明。而隱喻是一種隱蔽的,不知不覺的心理暗示。隨著各種媒介和交流工具的發明,我們接觸現實世界的面也越來越狹窄。
人們沒有直面周圍的世界,而是不斷地和自己對話。不借用任何交流工具,不利用媒介,我們似乎就無法看見和了解任何東西。照片、電視、互聯網、手機,這些媒介利用不知不覺的隱喻,定義和改變了我們的現實和世界。
人們發明了各種媒介和工具絕非是人類自身能力的延伸,我們創造出的每一種工具都蘊含著超越自身的意義。最終會反過來重新定義人類。人類的發明控制了我們的身體和大腦,讓它們成為了毀滅世界的噩夢。電視和網絡一樣,不過不是通過殘忍的殺戮,而是通過娛樂這種最喜聞樂見最不設防的方式來毀滅我們的大腦。
印刷術賦予智力一個新的定義,這個定義推崇客觀和理性的思維。同時鼓勵嚴肅、有序和具有邏輯性的公眾話語。對于印刷機波茲曼統治大腦的那個時代,波茲曼叫它“闡述年代”。所有成熟話語所擁有的特征都被愛闡述的印刷術發揚廣大。富有邏輯性的復雜思維,高度的理性和秩序,對于自相矛盾的憎惡,超長的冷靜以及等待受眾反應的耐心。
到了電視、網絡等新媒介發明時,闡述年代開始逐漸逝去。另一個時代出現的早期跡象已經顯現,這個新的時代就是“娛樂業時代”。電視出現之前,我們每個人用都會筑起自己的私人空間和空中樓閣。我們還有許多比這種娛樂更重要、更有意義的事情需要處理。但是電視開始進入千家萬戶之后,這一狀況發生了本質上的改變。
電視成為我們生活的中心,我們幾乎無時無刻不在觀看電視。電視圖像和內容成了我們了解世界發生什么的重要渠道。電視文化不交流思想,而是交流圖像。他們爭論問題不是靠觀點取勝,而是看中看的外表、名人效應和電視廣告。在電視中,所有的東西只能以一種方式表現出來:那就是娛樂。
任何嚴肅的問題經過電視的播出都會被消解,變成娛樂的談資。政治家的辯論變成了段子手的表演,傳播宗教要用一種喜聞樂見的方式表現出來,才能吸引教徒思考在電視中已經不復存在。電視最大的優勢是它讓具體的形象進入我們的心里。而不是讓抽象的概念留在我們的腦海。思考不是表演藝術,而電視需要的正是表演藝術。
在波茲曼看來,電視為真實性提供了一種新的定義。講述者的可信度決定了事件的真實性,這里的可信度指的并不是講述者曾經發表過的言論是否經得起事實的檢驗。它只是指演員或者報道者表現出來的真誠、真實或吸引力。
從電視重塑我們的現實世界開始,這個錯誤的世界的真實性已經無法辨別。通過電視了解到的信息并不意味著是信息。而是意味著使人容易產生誤解的信息。沒有依據、毫無關聯、支離破碎或流于表面的信息。這些信息讓我們產生錯覺,以為自己知道了很多事實。其實卻離事實的真相越來越遠。
這并不是說電視新聞在故意蒙蔽,只是當新聞被媒介包裝成一種娛樂形式時,它就不可避免地起到了蒙蔽作用。因為電視新聞節目提供給觀眾的是娛樂而不是信息。這種情況的嚴重性不僅在于我們被剝奪了真實的信息,還在于我們正在逐漸失去判斷什么是信息的能力。無知是可以補救的,但如果我們把無知當成知識,這就意味著我們的世界已經充滿了迷霧,我們再也看不清楚。
波茲曼并未活到網絡和智能手機代替電視成為新的媒介的今天,這是另外一種華宇形式。比之電視的娛樂性進行得更為徹底,對信息的推送更為瘋狂。信息的密集程度已經超越了我們思考的程度。與電視時代不同,網絡時代里信息的自我生長和傳播速度已經讓人成為信息的奴仆,主動選擇信息已經成為不可能。我們只能被動接受,喪失基本的分辨和選擇能力。
表層即是意義的全部,你沒有多余的時間去追尋生活之下蘊含了什么。這個世界中的一切都是變動不居的,包括我們隨時追隨的時尚與我們關注的對象。這種生活處處彌漫著一種揮之不去的焦慮和恐懼。我們害怕措手不及,害怕跟不上潮流,害怕被別人拋在后面,害怕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流動的生活,流動的是無數恐懼,一切堅固的東西都在煙消云散。
過去的電視行業、現在的網絡時代很可能在未來導致一個現象:就是所有的文化都將會娛樂至死。
因為你們,還有正在看我節目的六千二百萬美國觀眾,因為你們當中看上的人不到3%,看報紙的不到15%,你們只關心怎樣才能從電視里找到解脫。現在有戰爭一代人根本不知道電視外面是什么。電視是福音,是最終啟示,它能讓你當上總統、教皇、總理,但也能把你從這些位置上拽下來。——《電視臺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