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四百多年,和匈奴打了三百多年戰,從漢高祖平城之圍開始,最后基本結束在一個人手里。他就是竇憲,他征戰匈奴光耀史冊。
據稱衛青、霍去病兩位“民族英雄”被歷史課本刪除了。這兩個人和竇憲一樣都是外戚。不一樣的是:1、衛青和霍去病沒有給匈奴致命的打擊,而竇憲使匈奴差不多從漠北消失了。2、衛、霍是自然死亡,而竇憲被殺。3、衛、霍家喻戶曉,而知道竇憲的人就不多了。4、衛、霍在漢武帝的支持下舉全國之力多次征戰匈奴,國家疲耗,民不聊生,人口減半,死亡的人口和被殺的匈奴人相當。《后漢書·南匈奴列傳》“至于窮竭武力,言盡用天下之財。歷紀歲以攘之。寇雖頗折,而漢之疲耗略相當矣。漢武好征,戶口減半,即是死亡與殺匈奴相當也。”
而竇憲率領的是多國部隊,無舉國耗費,很快重創并完勝北匈奴、使其滅國。
壹、皇親國戚
漢朝皇帝的天下是和外戚、宦官共享的,充滿著權勢的交織與斗爭,顯貴的時候皇帝都要敬三分,一旦失勢,性命難保,像王莽的王氏家族做了三代皇帝的外戚只有一例。
竇憲,字伯度,扶風平陵人(今陜西咸陽市西北)。是東漢開國功臣竇融的曾孫,而竇融的七世祖是竇廣國,竇廣國的姐姐就是西漢孝文帝劉恒的皇后竇漪房。竇融的弟弟竇友娶了涅陽公主,竇友的兒子竇固也娶了公主,竇固也大敗過一次被匈奴。竇融的長子竇穆娶了內黃公主,竇穆的兒子竇勛娶了沘陽公主,竇勛就是竇憲的父親。竇氏一家顯赫。《后漢書·竇融列傳》“竇氏一公、兩侯、三公主、四二千石,相與并時。自祖及孫,官府邸第相望京邑,奴婢以千數,于親戚、功臣中莫與為此。”并身居要職,但是多為不法,竇穆和竇勛都被抓捕,死在監獄里。
所以竇憲很小就死了父親,家道中落,他有個妹妹,家人找來相士給她看相,都說是大富大貴,不是臣妾的容貌。后來進了宮中,嫁給了東漢第三位皇帝,漢章帝劉炟(dá)。漢章帝早就聽說她有才色,加上她聰明善于迎合,第二年(建初三年,公元78年)就被封為皇后,和她一起進宮的小妹被封為貴人。從此皇后專寵于后宮。
由于妹妹成了皇后,竇家又復興了,建初八年(公元83年)竇憲被提拔為侍中、虎賁中郎將(侍從皇帝左右、保衛皇帝的禁軍將領),他的弟弟竇篤被提拔為黃門侍郎(侍從皇帝、顧問應對)。這些官看起來不是特別大,但是和皇帝關系親近,所以貴盛無比。難免矜嬌,門客眾多,想來巴結的人也多,魚龍混雜。所謂樹大招風。
司空(東漢主掌工程建筑的最高長官)第五倫上書說:虎賁中郎將竇憲,是皇后親戚,掌握了禁兵大權,出入宮闈,年輕志美,謙恭待人,喜做好事,的確是好士交友。但那些出入貴戚之門的人,多半是被拘禁過的,少有安分守己、安貧樂道的,加上士大夫中一些無志之徒互相吹捧,云集在他的身旁,驕奢淫逸。奸詐之徒不可親近,愿陛下命令竇憲等人閉門自守,不要隨便與士大夫交往,做到防微杜漸……《后漢書·第五鐘離宋寒列傳》“伏見虎賁中郎將竇憲,椒房之親,典司禁兵,出入省闥,年盛志美,卑謙樂善,此誠其好士交結之方。然諸出入貴戚者,類多瑕釁禁錮之人,尤少守約安貧之節,士大夫無志之徒更相販賣,云集其門……诐險趣勢之徒,誠不可親近。臣愚愿陛下中宮嚴敕憲等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慮于無形,令憲永保福祿,君臣交歡,無纖介之隙。此臣之至所愿也。”
竇憲甚至以賤價奪取公主的別墅。沁水公主有一座園子非常美麗,她是章帝的姐妹,有一次章帝去這座園子,發現不對,就問竇憲,竇憲支支吾吾,章帝大怒,訓斥道:竟敢奪公主的園子,這是想像趙高一樣“指鹿為馬”嗎?我拋棄你就像丟棄一只腐爛的老鼠一樣。竇憲大恐,還了公主園子。后來皇后卑恭解圍,皇帝才解怒。
太尉(主掌天下兵馬,但手里沒有兵權)鄭弘彈劾竇憲,說他權勢太盛,竇憲忌恨在心。鄭弘奏報竇憲的黨羽貪殘枉法,而竇憲反告一狀,說鄭弘泄露機密,(估計這些黨羽是得到了皇帝的首肯的,鄭弘知道了)。皇帝責問鄭弘,并收了他的太尉官印,鄭弘就自己去廷尉(最高司法審判官)報道,皇帝赦免了他。他就告老還鄉了,并上書言竇憲之短:竇憲奸惡,通天達地,海內疑惑,人人忌恨,他是用什么方法迷惑了皇上啊!王莽的禍害就是前車之鑒。陛下九五至尊,而聽信小臣讒言,不顧國家存亡。臣雖然就要死了,但不忘忠心,愿陛下誅殺元兇,以免除人鬼的憤怒!《資治通鑒·卷四十七·漢紀三十九》“竇憲奸惡,貫天達地,海內疑惑,賢愚疾惡,謂憲何術以迷主上!近日王氏之禍,昞然可見。陛下處天子之尊,保萬世之祚,而信讒佞之臣,不計存亡之機;臣雖命在晷刻,死不忘忠,愿陛下誅四兇之罪,以厭人鬼憤結之望!”
上完書沒多久鄭弘就死了。上面這段話在《后漢書》里面找不到,只在《資治通鑒》里面有,不知道司馬光的出處在哪?只增加了一條竇憲受寵并受人彈劾的證據。
貳、竇后稱制
皇帝后宮眾多,不是皇后一人,但漢章帝后宮確切人數史書無載。竇皇后又無子,皇帝的宋貴人生了劉慶,被封為皇太子,梁貴人生了劉肇。
宋貴人是宋昌的八世孫女,宋昌是漢文帝的功臣,對他登上皇位有幫助。宋貴人的姑祖母是明德馬太后的外祖母,明德馬太后是漢章帝的太后,但不是親生母親。宋貴人被馬太后看上了,招納進宮,裙帶關系盤根錯節,企圖形成利益共同體,富貴萬年。
馬太后一死,漢章帝就打壓馬氏外戚,竇皇后就清理后宮,夫唱婦隨。于是竇皇后就找到了宋貴人的一封書信,說是宋貴人病了,想吃生兔子。然后讒毀宋貴人玩“巫蠱”術,在漢朝玩巫蠱是很嚴重的。皇帝就把宋貴人生的皇太子劉慶廢了,立了梁貴人的兒子劉肇為皇太子。并把宋貴人和她的妹妹小宋貴人送進了丙舍(宮中側室),主審的是小黃門蔡倫(造紙的那位),考實以后送進暴室(pù、宮中監獄),兩位宋貴人服毒自殺(應是逼殺)。
梁貴人的父親是梁竦,祖父是梁統,也是東漢開國功臣。她和姐姐嫁進了宮,兒子劉肇被封為太子后,竇皇后親自撫養。于是殺母保子,皇后飛傳匿名信,污蔑梁家謀逆,梁竦被考死獄中,大小梁貴人幽禁而死,家屬被流放到九真(越南境內)。
漢章帝一死,竇皇后和她兄弟就立了劉肇為皇帝,才十歲,是為漢和帝。竇皇后就成了太后,太后臨朝稱制,俗稱垂簾聽政。她的兄弟幫她掌管了禁軍。槍桿子里面出政權,自古這樣。竇憲在宮廷行走并掌握機密,發布詔命。弟弟竇篤為宮廷警備司令,竇景和竇瓌為親要侍從,都在要害的崗位上。《后漢書·竇融列傳·附竇憲》“和帝即位,太后臨朝,憲以侍中,內干機密,出宣誥命。肅宗(漢章帝)遺詔以(竇)篤為虎賁中郎將,篤弟(竇)景、(竇)瓌并中常侍,于是兄弟皆在親要之地。”
并且明升暗降了兩個重要人物,太尉鄧彪升為太傅,本來是掌管天下兵馬的被升成了皇帝的老師。屯騎校尉桓郁也變成了皇帝的老師。屯騎校尉為北營五校尉之一,掌宿衛禁兵的精銳。所以內外一致,軍隊、朝廷都是竇家的人了。《后漢書·竇融列傳·附竇憲》“(竇)憲以前太尉鄧彪有義讓。先帝所敬,而仁厚委隨,故尊崇之,以為太傅,令百官總己以聽。其所施為,輒外令(鄧)彪奏,內白太后,事無不從。又屯騎校尉桓郁,累世帝師,而性和退自守,故上書薦之,令授經禁中。所以內外協附,莫生疑異。”
叄、北征匈奴
漢章帝駕崩了,當然要舉行葬禮,諸侯王都要來吊喪。有一位叫劉暢的的皇室成員來吊喪,史書記載非常受竇太后的寵愛,而竇憲嫉妒,怕他分享了權力,所以把劉暢殺死了,地點是在兵衛之所,也就是警衛部。史書記載很簡單《后漢書·竇融列傳·附竇憲》“齊殤王子都鄉侯(劉)暢來吊國憂,暢素行邪僻……得幸太后,被詔召詣上東門。憲懼見幸,分宮省之權,遣客刺殺暢于屯衛之中。”
竇憲怕權力被分享這條理由值得商榷,他和兄弟掌管了禁軍,并且行政命令都通過他發布。劉暢只是一個皇室的侯爺。什么權力都沒有,讓人猜測是不是個小鮮肉,竇太后喜歡?
于是竇太后大怒,又有人上書告狀,說殺人犯就在京城。不知道誰敢審理這個案子?估計是竇太后直接問竇憲本人,竇憲承認了。還有一種可能,兇手不是竇憲,而史書故意這樣寫。《后漢書·袁張韓周列傳》“(韓)棱上疏以為賊在京師,不宜舍近問遠,恐為奸臣所笑。竇太后怒,以切責(韓)棱,(韓)棱固執其議。及事發,果如所言。(竇)憲惶恐,白太后求出擊北匈奴以贖罪。”
竇憲就主動請纓北擊匈奴。匈奴在漢光武帝劉秀的時候分裂成南北兩部,南匈奴歸漢。正好這時候北匈奴內亂,饑蝗交迫,且投降的很多,南匈奴請漢兵攻打北匈奴。于是封竇憲為車騎將軍。金印紫色的綬帶。以耿秉為征西將軍,耿秉是老將,曾經在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與竇固擊匈奴,十七年,破車師。漢章帝時封為征西將軍、度遼將軍。
朝中一班子大臣大大的反對,司徒袁安(宰相)、太尉宋由,司空任隗(主掌大工程及進諫)以及九個部長到朝堂上書進諫,認為匈奴又沒主動打來,勞民傷財。諫書連上,都被竇太后寢壓了。太尉宋由不敢進諫了,而袁安和任隗復爭。竇太后不聽。《后漢書·袁張韓周列傳》“和帝即位,竇太后臨朝,后兄車騎將軍(竇憲)憲北擊匈奴,(袁)安與太尉宋由、司空任隗及九卿詣朝堂上書諫,以為匈奴不犯邊塞,而無故勞師遠涉,損費國用,徼功萬里,非社稷之計。書連上輒寢。宋由懼,遂不敢復署議,而諸卿稍自引止。惟(袁)安獨與任隗守正不移,至免冠朝堂固爭者十上。太后不聽,眾皆為之危懼,安正色自若。”
因為這是個絕佳機會,失不再來,竇太后詢問過曾經與匈奴作過戰的耿秉,他說:從前漢武帝窮極天下的力量,想使匈奴臣服,沒有好的時機,事情最終沒有成功。漢宣帝時代,正好呼韓邪單于前來投降,所以邊境的百姓得到安寧,內外成為一家,百姓得以休養生息六十多年。到王莽篡位,改變匈奴的稱號,無休止地侵害他們,單于才背叛。光武帝稟受天命,又對匈奴安撫接納,沿邊被破壞的各郡才得以恢復。烏桓、鮮卑都想歸順德義,威震四方的夷人,其功效達到如此境地。現在幸運的是趕上天賜良機,北部的敵虜分裂相爭,以夷攻夷,對國家有利,應該答應。耿秉說自己受到恩遇,按理應該為國家獻身出力。太后同意了他的請求。《后漢書·南匈奴列傳》“(耿)秉上言:‘昔武帝單極天下,欲臣虜匈奴,未遇天時,事逐無成,宣帝之世,會呼韓來降,故邊人獲安,中外為一;生人休息,六十余年。及王莽篡位,變更其號,耗擾不止,單于乃畔。光武受命,復懷納之,緣邊壞郡得以還復。烏桓、鮮卑,咸脅歸義。威鎮四夷,其效如此。今幸遭天授,北虜分爭,以夷伐夷,國家之利,宜可聽許。’秉因自陳受恩,分當出命效用。太后從之。”
竇憲出擊匈奴,而他弟弟衛尉(掌宮門屯衛兵)竇篤、執金吾(掌京師治安)竇景各專威權,公然在京師使門客攔奪他人財物。竇景又擅自使用驛站的車馬到各個邊境的郡縣發布征兵公文,征用能夠騎射有才力的人,漁陽(治所在今北京密云)、雁門(治所在今山西右玉縣)、上谷(治所在今河北懷來縣)三郡各遣官吏和將士送至竇景的府第。
官員很畏懼,沒有敢發言的。司徒(宰相)袁安彈劾竇景擅自征發邊兵,還有別人賄賂的竇氏的案子。竇太后都寢壓了,拒而不納。這是竇太后支持的出擊匈奴的計劃,而首先需要兵力,所以史書上寫竇景“擅自征兵”可信度不高。
永元元年(公元89年)發北軍五校(衛戍北營的五校尉兵,精銳力量)、黎陽兵營(治所在今河南省浚縣)、雍縣兵營(治所在今陜西鳳翔縣)、緣邊十二郡騎士,及羌胡兵出塞,組成多國聯合部隊,兵力為五萬精騎左右。分三路挺進,目的地為涿邪山(今蒙古國古爾班賽汗山)。
竇憲與耿秉各帥四千騎及南匈奴左谷蠡王(lùlí)師子萬騎出朔方雞鹿塞(今內蒙古自治區磴口縣西北)。南單于屯兵屠河(今遼寧錦州市),帥萬余騎出滿夷谷(今內蒙古固陽縣西南)。度遼將軍鄧鴻及邊界羌胡軍八千騎,與左賢王安國萬騎出稒陽塞(在今內蒙古包頭市昆都侖溝沿岸)。
竇憲這一路軍隊抵達涿邪山的時候沒有遭遇到北匈奴,所以繼續向北,到了稽落山(今蒙古國額布根山),與北匈奴遭遇,因而奮力攻打,北匈奴全軍崩潰,北單于逃遁。繼而追擊,追至私渠比鞮海(今蒙古國烏布薩泊)。斬北匈奴名王(名聲顯赫的王爺)以下一萬三千多人。虜獲的俘虜加上馬、牛、羊、駱駝一百萬多頭(俘虜按頭算,當牲口)。想象一下百萬多頭牲口一眼看不到邊。于是八十一部落率眾投降,前后二十余萬人。《后漢書·竇融列傳·附竇憲》“憲分遣副校尉閻盤、司馬耿夔、耿譚將左谷蠡王師子、右呼衍王須訾等,精騎萬余,與北單于戰于稽落山,大破之,虜眾崩潰,單于遁走,追擊諸部,遂臨私渠比鞮海。斬名王以下萬三千級,獲生口馬、牛、羊、橐駝百余萬頭。于是溫犢須、曰逐、溫吾、夫渠王柳鞮等八十一部率眾降者,前后二十余萬人。”
于是竇憲、耿秉登上燕然山(今蒙古國杭愛山),在遠離邊塞三千余里的地方,立石刻銘,宣揚大漢威德。令史學家班固親自撰文。這時班固的職位是中護軍(掌軍中參謀)。文辭威嚴優美,《后漢書》收錄全文,這就是歷史有名的“燕然勒石”。這是完勝北匈奴的一戰,只可惜記載太簡約,前后百來字。具體戰略戰術,作戰指揮,以及作戰經過都沒有詳細記載。也沒有其他資料可以研究,成了歷史遺憾。
然后竇憲一面派遣人送給北單于金帛,宣明國威,意在招降。一面派兵緊隨其后。北單于逃亡以遠,竇憲決定班師還朝。北單于的潰軍軍心渙散,所以竇憲派的使者一到,前后投降的就有萬余人。北單于于是派自己的弟弟做人質,而竇憲認為北單于沒親自到來,誠意不夠,所以奏報送回單于的弟弟。這時朝廷派人到五原封竇憲為大將軍。大將軍于第二年(公元90年)五月再次打擊,派副校尉閻槃帥二千余騎兵攻擊北匈奴在伊吾(今新疆哈密市西北)的守兵,并獲勝。車師國(都城在今新疆吐魯番市西北)震服,給在西域的班超極大的聲援(班超就是班固的弟弟),把北匈奴搞定了,西域就自然臣服了,班超接著定了西域,設置了都護府。《后漢書·西域列傳》“和帝永元元年,大將軍竇憲大破匈奴。二年,憲因遣副校尉閻槃將二千余騎掩擊伊吾,破之。三年,班超遂定西域,因以超為都護,居龜茲。”
對北匈奴第三次的打擊,永元二年(公元90年)七月,竇憲復出屯涼州(治所今甘肅張家川回族自治縣)。北單于恐,派人求和稱臣。而南單于上書欲滅北匈奴,朝廷同意。于是夜圍北單于。北單于帥千騎迎戰,大敗。僅與輕騎兵幾十人馬逃走。此戰得到了北單于的玉璽,并俘獲匈奴皇后,斬首八千,俘虜數千。
最后的打擊,永元三年(公元91年)二月,派遣右校尉耿夔(耿秉的弟弟)、司馬任尚、趙博出居延塞(今內蒙古額濟納旗東南),擊北匈奴于金微山(今新疆阿爾泰山),大敗匈奴,虜獲豐厚,北單于逃走,不知所終。北單于再三遭遇慘痛打擊,其國遂亡。《后漢書·竇融列傳·附竇憲》“明年、復遣右校尉耿夔、司馬任尚、趙博等將兵擊北虜于金微山,大破之,克獲甚眾。北單于逃走,不知所在。”
復立北單于。北單于逃遁不知去向,竇憲請立北匈奴的投降者、左谷蠡王阿佟為北單于,并派軍隊守護,與都護府相當。竇太后把這件事讓朝中大臣議論,太尉宋由、太常(掌禮儀祭祀)丁鴻、光祿大夫(掌論議,大夫中地位最尊顯)耿秉等十幾人同意。而司徒袁安、司空任隗等反對,認為應該讓南單于返回北方。最大的理由是每年供南匈奴的費用高。《后漢書·袁張韓周列傳》“且漢故事,供給南單于費直歲一億九十余萬,西域歲七千四百八十萬。今北庭彌遠,其費過倍,是乃空盡天下,而非建策之要也。”
而竇憲堅持自己的意見,他和袁安吵得不可開交,這件事因久未決。這時北單于的弟弟右谷蠡王於除鞬自立為單于,派了幾千人到竇憲那里請和,并請立他為單于。竇憲上報了這事,朝廷又議論,袁安又反對,于是兩人激辯,竇憲揚言要滅了袁安,但這時竇憲應該在涼州,不知史書上記載的是不是真的。朝廷最后終于立了於除鞬為北單于。這是以夷制夷的方法,如果讓南匈奴到北方復國,又變成了一個北匈奴,那這場滅北匈奴的戰就白打了。
肆、和帝政變
大將軍竇憲克平北匈奴,威震天下。以耿夔、任尚等為爪牙,鄧疊、郭璜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為置幕府,以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門下,竇氏父子兄弟并居列位,充任朝廷。竇景為執金吾(職掌京師治安),竇瓌為光祿勛(職掌宮殿門戶宿衛,兼侍從皇帝左右),竇景因為犯法被太后免管,以特進(加官)就位。叔父竇霸為城門校尉(在衛戍北營五校尉之上),竇霸的弟弟竇褒為將作大匠(掌領修建宮室、宗廟、陵寢),竇褒的弟弟竇嘉為少府(職掌宮廷生活用品的供應和財寶)。其他為大夫、將、郎吏的還有十幾人。永元四年(公元92年)又封鄧疊為侯。鄧疊的弟弟步兵校尉(衛戍北營五校尉之一)鄧磊與他母親,還有竇憲的女婿射聲校尉(衛戍北營五校尉之一)郭舉、郭舉的父親長樂少府(掌皇太后宮中事務)郭璜更相交接,互為黨羽。
這是多么堅強的陣容啊,朝中所有重要職位都被竇憲和他的黨羽占據了,尤其是軍隊,軍隊都是竇家的。這看起來是牢不可破的。而十四歲的小皇帝劉肇要扳倒竇家,他所依靠的只有中常侍鄭眾,就一太監,這時太監的權力并不大,不是東漢末年,又怎么發動政變呢?
遺憾的是《后漢書》記載簡單,細節不明,讓后人詫異。竇憲是大將軍,并且威權大盛,他的人掌握了衛戍部隊南北兩大營,只聽令于竇憲。小傀儡皇帝和一個太監根本不可能調動軍隊。但史書的記載是:漢和帝劉肇與鄭眾謀劃誅殺竇氏,因為竇憲在外,怕他作亂,所以隱忍未發,及竇憲班師回朝,使大鴻臚(掌管外交封授等)慰勞他們,竇憲剛回到京師,漢和帝馬上到了北宮,下令執金吾和北營五校尉屯兵南北宮,關閉宮門,搜捕竇憲及他的黨羽,收了他的大將軍印,并一網打盡他的黨羽,都下獄誅殺,驅逐竇憲和他的弟弟到他們自己的封國去,然后逼他們自殺,家屬都流放到合浦(今廣西合浦),因他提拔的官員都免官回老家。《后漢書·竇融列傳·附竇憲》“帝陰知其謀,乃與近幸中常侍鄭眾定議誅之。以憲在外,慮其懼禍為亂,忍而未發。會憲及鄧疊班師還京師,詔使大鴻臚持節郊迎,賜軍吏各有差。憲等既至,帝乃幸北宮,詔執金吾,五校尉勒兵屯衛南、北宮、閉城門,收捕(鄧)疊、(鄧)磊、(郭)璜、(郭)舉,皆下獄誅,家屬自徙合浦。遣謁者仆射收憲大將軍印綬,更封為冠軍侯。(竇)憲及(竇)篤、(竇)景、(竇)瓌皆遣就國。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誅(竇)憲,為選嚴能相督察之。憲、篤、景到國,皆迫令自殺,宗族,賓客以憲為官者皆免歸本郡。”
這成了歷史之謎,漢和帝是怎么調動禁軍的?調動軍隊要有兵符,沒有兵符天王老子也調不動,兵符分為兩半,要合符、要對得上,也就是沒有造假的可能性。而竇憲大將軍回朝,軍隊都在他手里,南營的兵也歸竇家人管。漢和帝和他的太監鄭眾是怎么調動軍隊的?
沒有其他資料,沒辦法破解這個謎,但能夠相信的是十四歲的漢和帝贏了,他政變成功了。竇氏被誅殺了,竇太后倒是沒有被殺,而被幽禁,只到五年后去世。因為竇憲是權力斗爭的失敗者,所以他的功業被提及不多,他滅北匈奴的功業是衛青霍去病望塵莫及的。后來班固也被逼自殺,蔡倫也被逼自殺。權力震動時期,“自殺”的總是很多。
用《后漢書》的作者范曄的話結尾:“論曰:衛青、霍去病資強漢之眾,連年以事匈奴,國耗太半矣,而猾虜未之勝,所世猶傳其良將,豈非以身名自終邪!竇憲率羌胡邊雜之師,一舉而空朔庭,至乃追奔稽落之表,飲馬比鞮之曲,銘石負鼎,薦告清廟。列其功庸,兼茂于前多矣,而后世莫稱者,章末釁以降其實也。是以下流,君子所甚惡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