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奧多米,上次來到這座喧鬧、貧瘠的邊境城市還是十年以前,不過對我來說,那既像一輩子那樣漫長,又如白駒過隙般轉瞬即逝.拜這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所致,這百余年來的大多數時光,我都一清二楚.不過,這都不重要了.我的女主人既然派遣我來到這里,以調查近期這里頻頻發生命案的原因.嘛,說實話,就我個人對這座充斥著流民與罪犯的城市的看法,這里每天死一兩個倒霉的家伙完全正常.或許是我有些刻板,但原諒我實在不知道讓我過來的意義,難不成只是因為死亡的人數從每天一兩個變成十來個?也許吧,不過就這里的生育率而言,這完全不是什么大問題.哪怕這整座城市消失,也不過是為帕多維王國抹去了一個污點.
“呼~”我深深呼了一口氣以平復心情,周遭的溫度頓時提升了好幾個層級.就連腳下的沙子也傳來了噼啪作響的聲音,啊,要是在城市里的話一定會把周圍的居民甚至連帶他們的房子一起烤焦吧.不過對于這座城市的住民來說,倒是挺合適他們的結局.晃了晃腦袋,我披上斗篷朝巴格-奧多米的方向而去.
由于這身黑斗篷的緣故,我作為炎神行者的身份不至于帶來恐慌.雖說在要是別的城市,我這一身行頭也夠顯眼了,但在巴格-奧多米,這只是入鄉隨俗了.
“求求你了!我真的只有這些錢了,放過我吧!”城市里傳來了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
“你小子騙鬼呢!我剛剛就看見你拿著滿滿一袋子東西從那屋子里出來!快交出來,不然我們就宰了你自己拿!”隨之而來的是粗獷男性的怒罵,以及拳頭擊打在肉體上的沉悶聲音.
“再多給他點教訓,這狗崽子才知道不要撒謊!”來自另一個男性的聲音.
嘖,剛踏入這座城市,我的耳朵便捕捉到了我最討厭的噪音,在三點鐘方向半諾里的距離.早點解決吧,不然這會讓我很困擾.我隨即便遁入陰影,下一秒,目的地便在我的眼前,正如我所料,三個衣冠不整、手持尖銳利器的彪形大漢正團團圍住了一個可憐的青年男性.他的身上遍布淤傷,要是再打下去,恐怕小命不保.
“嘿,幾位兄弟.這小子到底犯什么事了,至于你們這么對他?”我走上前,簡單寒暄了一下.
“你這家伙是哪里來的,識相的滾一邊去,不然連你一起做掉!”如我所料,這幫粗野的蠢蛋根本不理解什么是交涉.不過,我還是打算再引導一下這幾個肌肉長進腦子的家伙.
“啊,不好意思,這位大哥.我們老大需要這小子幫忙跑腿兒,要是他有什么閃失,我可擔不起責任啊.”我用這里常見的幫派口氣試圖與這幫粗野的東西交涉,然而似乎對方并不打算給我這個外來者留什么情面.我看見其中一個人握緊了手中的棍棒,而另一個三人中最為高大、膀大腰圓的家伙則氣勢洶洶地沖到了我面前.老實講,這家伙真夠壯的,起碼有六諾尺那么高,甚至就連我也需要仰頭看他.
“你這灰頭蓬臉的雜種!”嘖,一開口就是粗鄙之語,果然人類與人類之間可以細分出許多物種.接著,這個大猩猩一樣的蠢貨猛地用力推了我一下,但結果顯而易見,這個自大的笨蛋顯然沒有預料到這個結果,被自己施加的力量猛地彈飛了出去.至于我自然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嗯,這感覺就像有只蒼蠅在我身上停了一下,簡而言之,沒什么感覺.
“哎呦!你這混蛋竟敢他媽的推我!”只見那無毛大猩猩摸著屁股踉蹌著站了起來,似乎認為是我先動手推倒了他.噗,果然不能指望這種地帶的人能長出什么腦子.他再度沖到了我面前,手里抓著剛剛地上撿得一塊石頭便猛地砸向了我的腦袋.不是吧,這就要下死手了么?我還以為作為人類行為上至少得高級一些.
“噗~!!” 砰!!!很可惜,石頭并沒有落到我腦袋上,但那無毛大猩猩卻只剩下半身跪在我面前,遠處傳來了大樓不間斷倒塌的聲音,以及人群四散奔逃的叫喊,一直傳到很遠的地方.嗯,根據聲音判斷,大概砸穿了13棟樓,人已經成碎屑了吧.不過很好,沒有任何人因為這次事故受傷.要問我做了什么?只是輕輕用小腿貼在了他的肚子上而已.
“咿!救......救命!”盡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看到他們中最強壯的家伙如此直挺挺地死在了面前,剩下的兩個人立刻嚇得癱坐在地.這樣的反應,我實在見得太多太多了.不過,恐懼的確是所有生靈都能理解的共同語言.
“饒了我吧,您大人有大量.都是這狗娘養的家伙不長眼睛,不關我的事啊.”其中一個家伙涕淚同流,指著只剩下一半的同伴怒罵著.“噗通”一下就跪了下來,手中的武器都隨意地丟到了一邊.明明數秒前,他還惡狠狠地盯著我.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瞎了狗眼!這些錢就當我們孝敬大爺您的!”另一個家伙滿頭大汗,拼命地從身上各個地方翻出了曾經搶奪而來的財物,恭敬又顫抖地雙手奉到我的面前.
“我沒想要你們任何東西.”我淡淡說道,但這似乎給了面前的二人不切實際的希望.
“那........那您同意放我們走了?”好像是覺得自己脫離了死亡的威脅,面前的二人臉上露出了掩蓋的喜悅之情,這快速的變臉表演何等滑稽.
“不.”然而,接下來我所說出的一個字立馬又讓二人面如死灰.
“啊?為.......為什么?我們保證不會再干這種事了!求求您了!”唔,何等美妙的恐懼的滋味,我甚至看到了他們兩腿之間被尿液打濕,真是可憐,但我意已決.
“放你們走?若是我一離開,恐怕你們又會找上這小子,或者去禍害更多的人吧.錯誤,還是最好提前就糾正掉比較好,對吧?”我剛上前一步,那兩個嚇呆了的地痞立刻轉身便狂奔逃命去了,但沒等他們走出幾步,二人的身體便突然燃燒起來,兩個火人因此跑得更兇了,但這反而加快了他們變成焦炭的速度.嘶,我有多久沒有把人的血液點燃了?
“唔........咿........”躺倒在地的那個小家伙恐怕是被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嚇傻了,這可難辦了,畢竟我并沒有掌握刪除記憶的魔法.不過我還是走向他,盡可能讓自己顯得友好些.
“沒事吧,小朋友?”
“嗚......嗯...嗯,謝......謝謝您.”他花了好一會兒才從剛剛所見到的慘劇中恢復過來,不過對一個未成年的毛小子來說,這已經很難能可貴了.這小子拍了拍灰站起身,眼中依舊殘留著一絲恐懼,這逃不過我的眼睛,但也能理解.說實話,他這個年紀沒有像剛剛那兩個家伙一樣尿一褲子已經勇敢非常了.
“這位老爺.”他說話的同時不斷摩搓著雙手,顫抖不已.“請問我可以怎樣報答您呢?”
“小朋友,最近發生在這座城市的大量失蹤與謀殺,你這邊有什么頭緒嗎?”我不打算說太多客套話,便開門見山地表明了我的來意.
“呃.........”當聽聞我所打聽的事后,這位少年臉上本就不多的血色也完全消褪了.“您.....您也聽說了這件事嗎?”
“最近【黑月彎刀】酒館那里確實發生了很多怪事,不過請原諒我實在沒勇氣帶您過去.我知道的只有這些.......這些了.”說這段話時,他不時地用余光觀察我的臉色,不過這并非撒謊,我能讀到的是他的恐懼,而恐懼絕對真實.
“呵呵~謝謝你了,小朋友.”我伸出手輕撫他的額頭,那滿身傷疤頃刻間消失不見.“趁早離開這個鬼地方吧,孩子.努力活下去挑選地方也頗為重要,世界大得很吶.”
黑月彎刀是么...........
那孩子說得沒錯,黑月彎刀酒館確實詭異非常,甚至就連周圍的街道上也看不見一個人影.但這恰恰說明了,我所尋找的目標就在這里.四周樓房的門窗緊閉,但那座豪華的酒館卻依舊大門敞開,只是無人再去拜訪了.
“嗖!”我一個瞬身來到酒館門前,只見其內地板上滿是灰塵、不時有小蟲爬過.昏暗的天花板上更是落下了不少蜘蛛網,稀稀可以聽到老鼠發出的吱吱叫聲.除非是瞎子,否則誰都能看出來這里發生了重大的變故.不過,我這些年早就進入過不知道比這里詭異恐怖多少倍的地方.
跨過門檻,眼前只有一張張無人的桌椅,熄滅的蠟燭以及一些散落在地上的空酒瓶.大堂東邊位置有一扇木門,顯然是用來封存的酒窖,現在多是已經廢棄了,至于吧臺后自然是沒有人的.我走向樓梯口,試圖上二樓一探究竟,但就在這時,我清楚地聽見了門吱呀打開的聲音,回過頭去,一個面容憔悴的女人打開了那疑似酒窖的暗門.從她身上我能感受到一股陰冷的氣息,但我不確定她是否是我此行的目標.
“抱歉,恐怕嚇到您了.”那女人柔聲說著,聲音像里克圖斯森林里的細流.但我并不覺得動聽.畢竟我所殺過的婆娘里,以柔弱掩蓋自身黑心的家伙不在少數.她們沒有力量上的優勢,便用盡陰毒的詭計來達成邪惡的目的.
“這位女士,您怎么會在這里?我聽說這家酒館的周圍發生了諸多命案,所以受雇前來調察.這里很危險,還請您離開.”我伸出手指向門外,禮貌而又試探性地說道.
“哈哈,真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了,其實我就是這座酒館的老板娘.........”她將手放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又搬出一張椅子,用袖子擦去了桌上覆蓋著的灰塵,作出請坐的手勢.“外面所流傳的那些話,閣下想必也聽說了.”
我順著她的意坐了下來,讓眼神變得更加柔和,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危險,但對眼前這位不速之客的讀心卻一直沒有停止.“所以說,夫人.這之間有何難言之隱?”
“一周之前,一群強盜襲擊了這里.我的丈夫在那場不辛的沖突中死去........”說到這里,她眼神變得迷離起來,緩緩流出淚滴.我能清晰看到她的心靈之中浮現出的那幅景象:幾個兇神惡煞的狂徒闖入酒館,殺死了英勇保護妻子與財產的男人.嘶,看來是我太多疑了么.........可憐的女士,希望你依舊能堅強生活下去.
“在那之后,我丈夫的亡魂每晚便會出現在這間酒館,靠近這里試圖盜竊酒館遺物的人也被他所殺,但可能是因為過去的愛尚在,他對我并無惡意.”當提起自己前不久逝去的丈夫,女人的臉色變好了一些,甚至那悲傷的面孔重新浮現出了微笑.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扶住額頭輕輕抹了一下臉.“抱歉,讓白坐了這么久,我去給您拿一瓶酒過來.”
趁著女人轉身進酒窖的功夫,我再度掃視了一下整個大堂,捕捉到每一個細節.接著把意志向四周擴散,二樓是幾間廢棄的旅客宿舍,不過打掃得很干凈,沒有什么異常.但當我將注意向地板之下,眼前的一幕不由得令我瞳孔一震.嘖,這種通常邪教徒聚集地才會有的場景,竟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人類的軀干與四肢被像受肢解的家畜般掛在四周,各種臟器更是胡亂地堆疊在鐵桌上.混雜著殘肉碎片的血水甚至溢出了已經生銹的鐵桶..........地板上一片狼藉,停留著蒼蠅的腐肉吸引來了大量的蟑螂與老鼠.雖然見識過此等場面,也知道巴格-奧多米是一座罪惡之城,但如此令人發指的暴行,居然會出現在人口如此繁多的地帶!也無怪殿下會派我前來調查此事,那血腥的一幕幕不禁令我握緊了拳頭.望著酒窖里忙碌女人的背影,我體內的火焰正熊熊燃燒,先前對她的同情也煙消云散.不過我還是設法令自己冷靜了下來,不急著殺這婆娘,那些記憶是如此真實............我很想知道她是如何掩蓋住自己的真實情感的.
“久等了.”那女人從酒窖里摸出一支酒與一對銀杯,我一眼便看出了,那是陳釀了數十年的卡瓦多利,為了套我上鉤還挺舍得下血本啊.她將銀杯分別放好,先是給我滿滿地倒上了,又給自己的杯子呈滿.“這是我珍藏多年的卡瓦多利,先生不妨飲上一杯,再作計議.”
“謝謝夫人的好意.”我舉起銀杯,酒水中顯露我自己的倒影.得了吧,管他什么陰謀詭計,就是能殺死雙足飛龍的劇毒也會在我胃中消化殆盡.抱著如此想法,我仰起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啪”地一聲將杯子砸在桌子上.對面的老板娘見我如此豪氣,也同樣舉起她的那一杯緩緩飲下.嗯,是為了消除我的疑慮么?根據我的觸感,酒中應該放入了足夠令最巨大的沙蟲也睡上一天的強烈催眠藥物,盡管這對我而言毫無影響.她確實沒安好心!不過為何她一點事沒有?也許是她提前將藥物涂抹在了我的杯中.不過眼下先不管了,既然這位酒館的女主人如此犒勞我,那我總得配合一下.
“唔........呃.........嗯嗯.........”我刻意讓眼神渾濁迷離起來,裝出昏昏沉沉的樣子,接著猛地從椅子上跌了下去昏迷在地再也不醒.在這同時,我通過隱蔽著魔法視線觀測那女人的反應.
果然,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但臉上沒有先前我所遭遇過的任何陰謀得逞者的興奮與獰笑.她依舊如先前那樣,只冷冷地看著我一言不發.終于,半餉過后她挪步朝我走來,一把抓起我的手臂便將我提起.好家伙,怎么說我也是超過150加索重,這婆娘竟能這樣輕易地將我扛在肩頭.再加上她那冷漠的神情........難不成........罷了,還是不胡思亂想了,繼續觀望吧.
酒館的女主人將我扛進了酒窖,接著在一處造型獨特的酒架上轉動了幾瓶典藏帕多維紅酒.隨著巖石滾動的聲音,一處暗門再度顯現出來,順著其內那螺旋狀、散步著幾具人類遺骸的陰暗階梯一直朝下走,便來到了方才我在意識里所觀察到的,那猶如地獄般的房間.
似乎是為了防止將我驚醒,女人將我輕輕地放在了那冰涼的鐵板上.接著,便以鐐銬捆綁住我的四肢.從手法的熟練度來看,她應該已經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了.不過........現在還不能醒來,畢竟我只是個被灌下了強力催眠藥物的“普通人”而已.不過在那之前,我猜這位女士一定不會讓我就這么一直睡著.
果不其然,她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副工具包,其內滿是解剖或是問刑時所用的小玩具.呵呵呵呵~還真有情緒啊,一會兒的話配合一下好了,雖然至今我的預測都很準確,但確實不知道這位夫人會選擇哪一種工具叫醒我呢?
我看到她漸漸向我走近,將工具包放在了一旁,接著取出一根銀針刺在了我的太陽穴部位,我見狀立刻將那部分的肉體軟化,防止露出馬腳.那根細針終于是毫無阻隔地穿透了我的肉體,而這疼痛下,我順勢被“驚醒”.
“唔......這.....這是哪里?不......快放開我!”我裝模作樣地端詳了一下周圍早已看過的環境,又拼命地晃動四肢,哦,得小心,別把這銀鐵打造的鎖鏈掙斷了.不過我的表演看起來很是成功,她并沒有看出任何問題.
“安靜些,迷途的人啊,我會讓你發揮出最大的價值.”老板娘面無表情地從工具包中掏出一把剪刀,輕輕地刺在了我的胸口.嘖,要些血肉你拿走便是,反正隨便就能長出來.不過我還是要配合地慘叫幾下并發瘋似的掙扎起來.“唔呃啊啊啊!你在干什么?不!救命啊啊啊!”
“這是為了我的丈夫,請閣下忍一忍.”她又取出一把精密的醫用手術刮刀,伸到了我的眼球上方.“看不見的話,就不會覺得害怕了吧.”說這句話時,她依舊面無表情.
“我真是受夠了.”
“嘣!!”看樣子這女人是被操控了,想問出什么有用的情報也是不可能了.于是我果斷地掙開了束縛,足有手腕粗細的銀鐵枷鎖,被我強壯的肉體如蠶絲一樣輕松粉碎.我猛地翻下那姑且可以稱之為床的鐵板,一把掐住了這女人的脖子.或許她能輕松扛起我的力氣要勝過絕大多數男性,但對我而言與一只螞蟻并沒有什么區別.
但哪怕是這樣,女人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真是的,殺死這種罪人根本毫無快感可言.不過倒是完全可以確定了,最近這座城市大量人口失蹤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將另一只手抵到她的額頭,我開始讀取她的記憶.
“啊,原來如此.唔~!”我剛得知一切的真相,一股巨力便拖著將我拉扯至地底,就猶如一顆死去恒星,如此巨大的引力竟一時之間讓我無從脫身.我便這樣被拖行著在各種泥土巖石礦物之中開出了一條道路.根據穿行的速度與時間,我大概以每秒6.8諾里的速度下沉了整整三分鐘,漸漸已經幾乎感受不到空氣在肺部的流動,同時周圍的溫度也在不斷上升.但對于我而言,這種感覺卻如此令人感到親切.
終于,下沉停止了.在撞碎所有巖層后,我又以比穿過巖層時更快的速度從空中墜落了比先前更加長久、漫長得宛若有一個世紀的時間,才落到了一處正熊熊燃燒著的火海里,當我站起身,我發現身上的衣服已被剛剛的石頭磨損殆盡,又被火焰完全化灰,而自己站在了一處由巖漿海洋與熔巖山脈所組成的王國之中,地底世界的風景真是令人迷醉,不過若非我身懷恩賜,僅僅是這里的環境便足以殺死地表上的大部分生物.超過十萬攝氏度的高溫、空氣更是稀薄到接近真空、劇毒的物質隨處可見,種種致命要素無不證明了一點.就算是沙蟲也不會潛入到這樣深邃的地下,在我的理解中,在帕多維只有一種生物,應該說連生物都不算的怪物,會選擇這樣的地方作為自己的巢穴.
“得了吧,既然都親自把我請過來了,那就別東躲西藏了.”我將遺落在酒館中的劍刃召喚而來,猛地一記揮砍造出一道巨大的巖漿熱浪,仿佛要將世界一分為二的斬擊令巖漿海洋沸騰起來,淹沒了一部分火山,巨大的力量頓時令整個地下世界都在搖晃.而我的這一挑釁也成功地引出了我此行的真正目標.
“炎神行者,你真是愚蠢透頂!那老女巫明明自己就能解決一切,卻把你派過來送死!”宛若雷霆一般的聲音過后,周圍的一切都震動起來,整個巨大洞穴正在不斷崩塌,預示著一個龐然大物的出現.
洞穴因塌陷而變得更加廣闊,而那洪亮聲音的主人也終于現出了真實的姿態.首先出現的是一對如羚羊般的巨角,哪怕是站在我所處位置,距離足足接近那對角有綠火半島海岸線全長的一半.即便再加上眼神不好,也能清晰地看到那讓巍峨的火山群也顯得猶如平地的撼天巨物.但這僅僅只是它宏偉身軀的冰山一角,接著,伴隨著比地殼變動更洪亮、僅僅是震動就能夠殺死巨人的巨大響聲,那東西更多的部分也從地底不斷鉆了出來.最終,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頭幾乎頂到整個地下王國最上空巖層的巨大怪物,比帕多維古老傳說中的紅龍還要來得巨大.單單只是它的手掌就寬闊得可以從海中撈起一座巨大的島嶼.一頭炎獄火魔.......沒想到這種褻瀆的存在居然會出現在現實里.
“你覺得我是專程過來送死的么,惡魔?你究竟是對你那貧瘠的魔力過于自信,還是被關的太久沖昏了頭腦?”我捏碎了手中的劍刃,將其內儲藏的魔力吸納入體.有多久沒這樣做了?自鐵馭入侵的幾十年來,我只用它去斬殺、刺穿那些不值得注意的家伙.但今日終于可以完全發揮它的力量了,羅茜娜殿下還真是給了我一個好差事啊!無與倫比的興奮與躁動下,我那熾熱的心臟恰如不斷進行裂變的太陽,在此刻瘋狂地運轉著,為我注入無窮無盡的精力.
“呃啊!”我發出一聲似野獸的怒吼,順勢將周圍的所有火焰、熔巖與熱量也一并吸收殆盡.漸漸地,我的身形在頃刻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人類的外衣已被徹底撕破,一具與那炎獄火魔同等龐大的怪物被釋放到了現世,我人類的頭顱被一顆長有惡魔之角、面帶邪惡微笑的燃燒骷髏所取代,而我的下半身則化作了不斷向外溢出的滾燙熔巖.焰魔,帶來火焰與毀滅的恐怖邪魔,這便是人們如此稱呼我的理由.但為了對付另一頭真正的惡魔,我也不得不將可怖的災厄、將真正的我重現于此.
“呼~!看樣子你比那些小火苗要旺盛得多,恰好可以作為我的盛宴!”炎獄火魔怒吼著排山倒海般向我沖來.當它發起這宛若天啟的末日沖鋒時,連帶著其腳下那些火山與巖漿海洋也一同吸附到它的浩瀚身軀上.
“你精神操控那些強盜殺死了她的丈夫,還偽裝成他的幽靈來操控那女人為你尋找食物,真是卑劣啊!”我的聲音此刻已經變得與面前的惡魔一樣刺耳沙啞,卻又比一千個軍用號角齊鳴更加洪亮,但我的內在從未改變.我一把架住了沖鋒而來的惡魔,龐大的沖擊力再一次令它的整個地下王國地動山搖.也是這一刻,我感受到了外面所發生的一切.
整個帕多維王國境內發生了大大小小的地震,不計其數的城市遭遇了劫難,距離最近的巴格-奧多米更是近乎毀滅,許多沉眠已久的死火山也在同時爆發,吞沒了大量的土地,灰塵與濃煙讓天空變得漆黑一片.在里克圖斯的北方,所有的航道皆因突如其來的颶風失去了方向,熔巖從海底涌出,將大片的水域變為只有死亡的泥潭.震動所引起的海嘯更是高度超過了莫凡尼亞最宏偉的山脈,令無數沿海城市被整個沉入深淵.至于群山王國的內陸,則被接連崩塌的山體與泥石流搞得千瘡百孔,倒塌的群山埋葬了無數前來入侵的鐵馭乃至莫凡尼亞人自己,大地之下的礦脈更是因接連不斷的災難而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這只是第一次沖擊,但我很快把一切的犧牲拋之腦后,我可不是那只多愁善感的老烏鴉,只有當敵人停止呼吸,真正的和平才會隨之而來,這是我一貫的思想理論.
“呃啊!!”我發出一聲可怕的低吼,猛地將這頭同樣燃燒著烈焰的野獸推到在地.它那巨大的身軀頓時將這洞穴內最后的火山也夷為平地.炎獄火魔倒地的同時,也帶來了比先前更加劇烈的震動,約希蒙德唯一沒有憤怒的原因,只可能是我們在荷妮芙的領地上戰斗.
沒有給它任何機會,我立馬猛撲了上去,用頭頂那扭曲的惡魔之角貫穿向這扭曲的怪物.但炎獄火魔沒有坐以待斃,它以同樣的方式回敬了我.這第二次沖擊直接將我們頭頂的巖層近乎完全撕裂,整個大地塌陷了下來.
“嗷嗷嗷嗷嗷嗷!!”我與那惡魔的角力也同樣完全撕裂了我們腳下的地面,雙雙墜入了更加燥熱、更加深邃的地心深處.
待我與那該死的炎獄火魔一同跌落至此,先前那廣闊無邊的熔巖洞穴在這片新天地里仿佛是大漠中的一粒沙,顯然我與它已經進入到了整個澤阿坎特的最深處,距離地面最近10000諾里的地底核心層.不過也好,在這里與這孽種戰斗的話,對地表的影響會變小很多.
“了不起,炎神行者,但也到此為止了!”
“你也是,將死之蟲,就別再說大話了!”
我與它在一瞬間都釋放出了比先前更強大十倍的力量,生于火焰的我與它,皆因灼熱的地心與體內的力量共鳴而興奮不已.我們幾乎是同時朝對方吐出了裹挾著熱浪的末日熔流,遠比太陽核心更熾熱的滾燙吐息對撞在一起,又分別飛濺到我們身上,但超過百兆攝氏度的高溫卻只在烈炎組成的軀殼上留下了淡淡暖意.
“你應該滾回炎獄之中,吾等神明的奴仆!”我怒罵著,同時將身軀變得更加巨大,僅僅高度就膨脹為了方才的十倍.我舉起熔巖流淌的末日之拳,用盡全力猛地砸向了這難纏的家伙.
“那也輪不到你,受改造的卑劣猿猴!”惡魔的雙眼射出兇光,它熊熊燃燒的身軀剎那間變得比我更加高大.這該死的東西不當回事地接下了我的全力一擊,好似那只是春風的輕撫.
“無聊的游戲該結束了!”惡魔一聲怒吼之下,一處無邊無際的領域頓時將我包裹入其中.惡魔的本尊令其在現實中的軀殼有若蚊蠅,展露真身的我也同樣如此,即便是在這最巨大的狀態下,比原先高出百倍的我也不過是寰宇中的一顆夸克.先前這惡魔對我所展示的一切,不過只是它真實力量微不足道的一絲殘影.只見那巨大的邪物低下頭,沖我露出一抹邪惡的笑.
“我說過了,你只是一場盛宴.”遮蔽了整個世界的魔物,用像凝視著一碟亞瑞恩烤肉的食客般的貪婪眼神緊盯著我.嘖,看來焰魔終究是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價,我踏入城市以來,便一直被這家伙所誘導,直到落入它精心為我準備的陷阱.
嘶,死前如此放縱地揮霍力量,這一個多世紀也不算白活.說到底,我也是一團不知道帶走了多少生命的惡火,那么,就這樣結束吧.
意識到力量上的絕對差距后,我等待著,屬于我的終結.恐怕我的罪孽,將致使我進入荷妮芙的炎獄,遭受永世的折磨,倒也不壞呢.
然而,我的這一想法剛脫離我的意識.那巨大的惡魔便突然間痛苦地扭曲著身體、嚎叫著漸漸消逝.而湮滅它、將其重新送回炎獄的這股力量我十分熟悉,來自賽琳杰塔.她僅僅只是一念而起,便將這可怕的孽物送回了炎獄.
這位現世最強大的炎神行者,總是陪伴在長公主殿下左右.就連我也只見過她一面,但那次可怕的經歷令我一生難忘,單單是自【燃心】身上所散發出的滔天煞氣便險些吞沒我的靈魂.我明白,那是我無論如何、永生永世都無法企及的狂野力量,不過十分幸運的是,這一次她站在了我這一邊.
接著,我便重新出現在了巴格-奧多米的城門外,城市內的一切完好如初.但我手中破碎的劍證明了方才的一切皆切實發生過,不過這之間造成的所有破壞都被賽琳杰塔通過時間回溯所修復.而在這位長公主的侍衛將我拯救出來后,她也帶來了另一則令人振奮的消息.
“陛下有旨,要國內所有炎神行者前往北方與厄倫薩斯人對峙,你也不例外,倫蒂亞克.”
“遵命,【焰魔】倫蒂亞克定當不辱荷妮芙使徒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