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哲回到他在銀座大學教授樓的家時,舅舅正坐在家里和媽媽聊天。看到星哲,舅舅很高興:“呵呵——,星哲啊,很長時間沒見到你了,在忙什么呢?”
星哲只是瞇起細長的眼睛,對舅舅笑著。
微微有些禿頂、卻留著絡腮一胡一 的舅舅,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嗓音嘹亮,他以前曾是小有名氣的歌唱家,現在是電視臺的導演。
媽媽看著星哲那嬉皮笑臉的樣子,忍不住用責備的口吻對舅舅說:“他呀!別看宿舍離家只有幾步路,可是,這家伙連周末都很少回家的呢。”
“媽,我不是回來了嗎?今天可不是周末哦。”星哲頑皮地還嘴。
媽媽假裝生氣,瞪了星哲一眼。
“怎么?老不回家看媽媽,你這小帥哥啊,一定是有女朋友了吧?還不帶回來給舅舅看看!”舅舅開著星哲的玩笑。
“呀,你對孩子說什么呀?”媽媽輕聲責備舅舅。
“咳!你也太不了解這幫孩子了。”舅舅爽朗地說。他又看看星哲,笑著說,“星哲啊,你都大三了,找個女朋友也不算早哇!你要是喜歡漂亮的女生呢,舅舅給你介紹個女演員怎么樣?”
“哇!”媽媽叫了起來,打了舅舅一下,“你這個家伙,簡直越說越不正經了!”
舅舅哈哈大笑,星哲看著媽媽那副著急的樣子,也和舅舅一起笑起來。
“好了,我晚上還要看個劇本,走了。”舅舅起身告辭。
星哲和媽媽一起送舅舅到門口,舅舅的凌志車就停在不遠的草坪邊上。
“好了好了,止步。”舅舅不讓他們再送了,又叮囑媽媽說,“小潔的事,你明天再去看看,安慰一下小洲,”他嘆了口氣,“唉——,我這小姐姐,真夠命苦的!”
小洲是星哲小姨媽的小名,小潔呢,是她唯一的女兒,比星哲小兩歲。媽媽家里有三姊弟,媽媽是家中的大姐,二姐就是小潔的媽媽小洲,弟弟呢,就是舅舅。而遠哲自出生以來,就沒見過外公,聽媽媽說,外公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外婆去世的那年,星哲記得他是上小學二年級。
舅舅的慨嘆是有原因的。星哲也覺得,小姨媽的確是沒有好命——先是她和小姨父不能生養,就領養了小潔。小潔漸漸長大了,可是小姨父卻患了肺癌,拖了很多年,終于在前幾年去世了。小姨父去世后,小姨媽不知為了什么,突然嫁給了一個看起來很滑稽的男人,雖然后來,媽媽和舅舅終于勉強接受了這個男人,可是,畢竟,他和小姨媽是不相匹配的,這一點大家都很清楚,并且深深地為小姨媽難受。而小潔始終不能夠接受這個新父親,使得小姨媽很是為難和煩惱。
最讓大家深受打擊的是小潔的患病,她讀高二那年,談了一個男朋友,她很喜歡那個叫懿冬的男生,但是,懿冬的父母反對的態度十分激烈,所以,一時間,弄得兩家都風風雨雨的。懿冬的父母最后采取了很決絕的手段,冒著升學的危險,把懿冬從北京轉學到了南方一個偏僻的鄉鎮中學讀書。失去了懿冬的小潔,在一個寒冷的冬天里,突然患病被送進醫院,醫生診斷為精神分裂癥,而小潔也只好休學。
一直到現在,小潔的身體都是時好時壞,每次犯病,都會驚動大家,然后被送進精神病院治療。星哲很清楚地記得,第一次送小潔進醫院的情景,小潔又是跳又是鬧的,護一士 就吼她,甚至還差點動用繩子去把小潔捆一綁起來,還好被舅舅厲聲喝止。小姨媽哭得趴倒在星哲的懷里,星哲的眼里,也貯滿了淚水,他雖然自小就和小潔的性格不是很投緣,但,小潔畢竟是他的妹妹啊,他感到很心疼,也很不講道理地對那個叫懿冬的家伙,充滿了敵意。
“媽媽,小潔又病了嗎?”星哲和媽媽一起回到家后,關切地問媽媽。
媽媽一臉憂慮地說:“是啊。”接著,嘆了口氣。
“那我明天陪你去看看小姨媽和小潔吧。”遠星孝順地拉著她媽媽的手。
“哎!”媽媽答應著。
“媽媽,要不要我再去找懿冬呢?”星哲想了想,又問媽媽。
媽媽皺了皺眉頭,擺擺手,“再說吧,等我們去看看小潔的病情再決定。”
善良的媽媽,主張不要再為小潔的事情去為難懿冬。
懿冬從那個鄉鎮中學考回北京的銀座大學之后,才從同學那里聽到小潔患病的消息,他經常來看望小潔,但小潔不知為什么,卻不肯接受懿冬。她清醒的時候,就讓他走,說自己早已不再愛他;犯病的時候就更別說了,除了照片上的爸爸,小潔認不出任何人,包括懿冬。
有一次小潔比較清醒的時候,星哲去看望她,就勸說她接受懿冬,他多少帶些不平地說:“是懿冬害得你生病的,他應當承擔這個責任。”
其實,這也一直是星哲看待小潔這件事情的態度。
而小潔,卻搖搖頭,說:“其實,我以前愛著的懿冬,只不過是爸爸的影子罷了。現在,我在他的身上已經找不到那種愛的感覺了。”她又喃喃地說,“犯病的時候倒還好些,至少那時我還以為爸爸還活著……”
星哲無奈地看著這個想法太多也太奇怪的表妹,舅舅早就說過小潔這孩子有著嚴重的“戀父情節”。
“對了星哲,你這次回家沒別的事吧?錢夠用吧?”媽媽突然慈祥地問遠哲。
“啊?”星哲支吾了一下,笑笑說,“沒事啊,回來看看媽媽呀。”他跑去給媽媽和自己都倒了一杯水端過來,喝了一口后,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媽媽:
“媽媽,對門的劉教授家,是不是來了親戚?”
“親戚?”媽媽搖搖頭。
星哲不死心地追問道:“那我看到有個女生,拉著劉仰在校園里玩的……”
“哦!”媽媽恍然大悟地說,“原來你說的是初夏啊。”
“她名叫初夏?”星哲驚喜不已,終于打聽到她的名字了!
媽媽沒在意星哲的情緒,而是喝了口水,點點頭,說,“那女孩子蠻不錯的,長得挺秀氣,有禮貌,也很勤快,才來半個月不到的時間,這個樓道的人都很喜歡上了她……唉,你問這個做什么?”
媽媽疑惑地反問他。
“哦,只是有點好奇而已。”星哲連忙再喝口水來掩飾自己。但她媽媽的話又鉆進了耳朵里:“現在好的保姆很難找的,所以,劉教授家能找到這樣的一個保姆,也是他的運氣……”
“保姆?”星哲感到不可思議地看著媽媽。
進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星哲還是用電話分機往懿冬的宿舍撥了電話。懿冬曾經叮囑過他,小潔犯病時一定要告訴自己,當時星哲就毫不客氣地說:“我當然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