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開在清真寺旁邊的三十五樓酒吧還沒有關門，笑笑給我打電話的時候，王杰這孫賊正在跟一幫藝術學院的女學生吹牛逼說當年在劇組拍電影的各種風流往事，正享受著姑娘們崇拜的目光，我在旁邊喝酒，正思索著這孫賊到底哪年拍過電影？此時，電話開始一遍一遍的響，實在受不了了，拿起電話，正準備吼，那邊傳來嘈雜的音樂聲伴隨著笑笑的低泣。
當我跟王杰趕到三十五樓的時候，笑笑趴在吧臺上，吐得一塌糊涂，一臉的鼻涕眼淚直接撲到我身上，一個勁兒的問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姑娘今年已經是第四次失戀，這個數字后面再加個零，都差不多快趕上王杰表白被拒的次數了。每次都愛的死去活來，瘋得死去活來，最后痛的死去活來，然后輪轉。27了，真不知道這姑娘到底長沒長心。笑笑特別想把自己嫁出去，這已經成了她的魔怔。最瘋狂的時候，一個星期之內相親十七次。
笑笑冷靜之后，王杰一改往日猥瑣，頗為深沉的看著笑笑，說要不咱倆湊合過算了吧，這已經是這孫賊第一百多次說這話了，每次笑笑失戀必然能聽到，習以為常。王杰自詡為民謠歌手，真實身份都某機關單位的辦公室主任，這些年以裝孫子這項技能，笑傲職場，贏得領導的廣泛認可。可這廝內心偏偏很騷動，明明三瓶的啤酒量，有女孩子在的時候，非得裝逼拿瓶子喝酒，無數次喝了酒，紅著臉發毒誓的說要去背著吉他去流浪，唱自己寫的歌。
笑笑指著桌臺上的打開的八瓶嘉士伯，說孫賊，你喝了我就答應你。王杰以一種上刑場的姿態，拿起了酒，喝到第四瓶的時候，哇的一聲，吐到了隔壁桌一位滿身紋身的大哥的身上，哪位大哥操著啤酒瓶就過來了，王杰瞬間爆發裝孫子技能，拿著紙巾，滿臉媚笑，去幫那位大哥擦身上的酒漬，看著王杰跌跌倒倒，一臉媚態，笑笑破涕為笑……那晚上，我跟笑笑都喝多了，王杰挨個送我們回家，笑笑家住六樓，沒有電梯，王杰一路背著她上去的。
王杰一直認為笑笑在笑得的時候很美，月牙般的眼睛，兩顆小虎牙，銀鈴般的聲音……但是，在我的印象里，笑笑從來沒有對著王杰笑過，不是兇，就是各種奚落嘲諷。笑笑這些年談了不下十個男朋友，從大她14歲的大叔到小她5歲正太，然而，王杰則在這段時間內，一直在經歷著各種被拒絕，然后每次笑笑失戀，他必到場。雖然這些年一直在被各種催婚，但是笑笑說，她一定要嫁給愛情，然而我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她的愛情都是水月鏡花，折騰吧，接著折騰。
在王杰三十歲生日的那天，一概往日的吵雜。這孫賊在這個城市最好的飯店，定了一個最好的包間，那天我記得，喝的是白酒，五十二度的茅臺，我跟笑笑坐在桌子的最左邊，看著一本正經的王杰在應酬，笑笑斜眼看著滿臉媚笑，說著言不由衷的話的王杰，拿出手機，拍了一組照片，發在朋友圈里，美其名曰：宇宙洪荒第一大法：裝孫子大法實錄。兩個小時后，眾人酒足飯飽離去，剩下了幾個朋友還在。我估摸著這孫子今年最少喝了一斤白酒，除了臉有點紅之外，居然看不出任何異樣，敢情之前喝酒喝醉這孫賊都是裝的。
燈光漸暗，音樂響起，配合著窗外華燈初上的城市，這一刻真挺有感覺。此事，服務員送來了一大束鮮紅的玫瑰。沒等王杰說話，笑笑直接做了過去，從他懷里抱走了玫瑰花，花我收了，人，哪兒來的滾到哪兒去。我們原本一位是個鬧劇告終，不想，王杰突然站了起來，抱住了笑笑，果然是酒壯慫人膽，只經歷了片刻的呆滯，笑笑直接一腳過去踹開了王杰。如果你再這樣鬧下去，朋友都沒得做了，撂下這樣一句狠話，笑笑走了，沒有回頭。
王杰瘋了似的追了下去，問笑笑為什么不答應。笑笑說，她的意中人應該是浪漫的，或者開著酒吧，每天在酒吧里唱著寫給她的歌；或者背著吉他，開展的大篷車跟她一起去流浪。而王杰太現實，現實的人讓她窒息。那夜河邊的風有些大，王杰理了理并不存在的長發。后來在我們的聚會中，王杰很少出現，我給他打過幾次電話，他一直說很忙。
第二天春天的時候，我去王杰他們單位采訪，無意中得知王杰已經辭職。熟悉的一位老領導說起王杰的時候，滿是惋惜。為了照顧自己在農村的家庭，王杰這些年一直十分努力的工作，去年組織上把王杰列為了考察對象，正準備提拔重用，而在這個過程中，未婚意味著缺乏穩定性，成了王杰升職的一道坎。正當大家勸王杰趕緊結婚的時候，沒想到他居然辭職了。那天，我嘗試聯系了以前的很多朋友，大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仿佛這個人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一開始，笑笑還是那樣，在不同的愛情里奮不顧身。偶爾，在半夜的時候，會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接她，一開始，我去過幾次，后來，因為我也在談戀愛，無暇顧及，在拒絕三四次之后，笑笑再也沒有晚上給我打過電話。從那之后，我從朋友處得知，笑笑很少在晚上在夜店喝酒了，因為之前，不管喝的多醉，喝到多晚，她知道，終歸會有人過來送她回家，而現在，真的沒有了。
2014年，笑笑結婚了，嫁給了一個公務員。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嫁給愛情，只是在她結婚之后，不再抽煙喝酒，在朋友圈里，每天都會曬小孩的照片，但從來沒有看到她曬過他老公。2015年，我去麗江出差，在一家酒吧里，一段熟悉的歌詞傳來……
……嗨，那個哭鼻子的姑娘……
……她笑得時候很美……
……有著月牙般的眼睛，兩顆小虎牙……
……銀鈴般的聲音，常在我夢里縈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