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周五,郝春花放學回家了。
郝春花看著屋外的三兩人,她瞬間眼張失落,只見她捏著衣角兒,見人也不叫姨姨奶奶,只顧著吸了吸肚子,也不嫌熱得慌,反倒是又伸手把外套裹了又裹。
郝春花走過王老漢身旁時,王老漢隨地吐了一口老痰,笑瞇了眼對著郝春花說:喲,春花,放學啦?他眼睛本來就小,臉上的皺紋又往眼睛處擠了擠,于是他看人總是恰當好處地帶了一點色情。
王老漢是村里的鰥夫,他長得又矮又瘦,活似那武大郎和白骨精的結合體。不僅如此,王老漢還長得丑,凸顴骨,塌鼻梁,牙齒長短不一,門牙長到兩片薄唇似是關不住一樣。
人生來就長著一張吃飯的嘴,田里的糧食也壓彎了他的腰,導致王老漢總是佝僂著身子,背坨得似是背著一口大黑鍋,當然,這口鍋也壓得他更矮了。
郝春花聽見有人招呼她,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被嚇得渾身顫栗。
熟悉的聲音傳來,一種瀕臨絕境的恐懼又襲上她的心頭。肩膀上書包帶子也不合時宜地往肩膀上掉了一點。郝春花急忙騰出一只手拉了一下書包的帶子,往前帶了一下。
她這才有勇氣抬起了頭,惶恐不安地看了王老漢一眼后,又飛快地低下頭,拉住自己的書包急慌慌地跑進了屋。
王老漢眼睛斜視著郝春花呸了兩聲,砸吧了幾下嘴,恨恨地看著郝春花的背影罵道:小賤蹄子,這是讀書讀傻了吧!
確實,郝春花可不是讀書讀傻了嗎?
烈日當空,天上掛著火熱熱的大火球,王老漢活似那路邊的野狗,沒羞沒臊地光著上身到處晃蕩。村里女人也閑得慌,在自己家把那褲腳往上卷到大腿根處,拿著一把蒲扇搖啊搖。
可這郝春花似乎感覺不到熱意,大地被太陽烤得發燙,郝春花卻穿著三件衣服,豆大的汗水一滴一滴從她臉上落下來,卻也不說聲熱。
剛路過的陳老太說了句:郝春花胖了。
王老漢聽了這話,回想起剛才的郝春花。郝春花確實是胖了,卻胖得一點都不勻稱,只胖肚子。
2.
郝春花在家待了兩天,沒張口說過話,也沒喝過一口水。也不知道她從哪里撿來一把破鎖,從房間里把門鎖住了,
這天,王老漢大晚上像往常一樣來到了郝春花的家。可是門從里面上了鎖,開不了。
于是王老漢在郝家晃蕩到了大半夜,什么親親寶貝兒,乖乖老婆這樣話的叫了大半夜,房門依舊沒開。
王老漢每說一句話,郝春花躲在被窩里就哆嗦一下,最后哭麻木了。她摸了摸枕頭下的刀,她想,這狗日的武大郎再敲門,她就去把他殺了,然后去坐牢。
郝春花這人沒殺成,房外的聲音戛然而止。
門外傳來王老漢罵娘的聲音,不多時,又傳來離開的腳步聲。
郝春花是留守兒童,家里有個奶奶,不僅身子骨不大硬朗,還耳聾眼花,是位黃土埋到了脖子上的老太太。
郝春花還有兩個妹妹,老二剛出生就送了人。老三病死了,發燒么,沒錢治,也沒人想給她治,她媽媽說:女人都是賠錢貨,治好了又有什么用?
于是她這賠錢貨的妹妹,匆匆來了這人世間看一眼,又匆匆地離開。
又過了兩年,郝春花八歲了,大早上就聽見公雞打鳴,不多時她媽媽也如愿下了一個金光閃閃的蛋,他爸爸往那肉團子的腿間一看,終于是個帶把的。
除了她,全家人都歡天喜地。
再后來么,她爹媽帶著弟弟外出務工,三五幾年難得回來一次。
就這樣,郝春花成了留守兒童。家里沒個男人,誰都可以來踩上兩腳。
郝春花今年六年級了,成績也不好,是一個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在班里沒有存在感。
放學那天,班主任破天荒地叫了她的名字,她的眼神上下打量著郝春花的肚子,最終還是委婉地問郝春花是不是吃壞了肚子……
郝春花臉色發白,像犯了錯的孩子,局促不安地搓著雙手,目光游移……
她好像覺得老師說了很多話,但是她大腦一片空白,她摸了摸她的肚子,她想:肚子,肚子,她的肚子怎么了呢?
郝春花休了學,在家里又待了一個月,她的肚子越來越大,大到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