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陽下山的時候,落日的余暉灑滿江東大地,是我們家鄉最美的時刻。
老舊的城際鐵道布滿了我們的城市,它們主要是給運鐵的火車用的,大街小巷,還時不時有那熟悉的“鐺鐺……”攔住行人,讓道火車的聲音……
我回來的時候,坐在出租車上,恰巧遇到火車擋道,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火車,慢悠悠從不遠處駛來了。
伸出腦袋,我看到它黑黝黝、慢吞吞的身影。似乎看到了十幾年前,我們一群放學的中學生,停在欄桿的一邊,嘰嘰喳喳等待火車時,發出的銀鈴般的笑聲,比火車沉悶的鳴笛還要大聲,那是年輕的生命在唱歌。
可是現在,只有火車,只有汽車,只有匆匆忙忙的人群,只有沉默的等待,沒有了你,沒有了他,沒有自行車的高中生,此時此刻唯一還有的就是偶爾回來的我。
還有不遠處老樹上叫到嗓音沙啞卻再沒人回答的幾只烏鴉。
我多么希望,你能忽然出現在我們熟悉的某個街角,出現在我們常去的那家奶茶店,出現在這落日能夠溫暖到的地方……
2
十幾年前,高中畢業的時候,大概也是這么炎熱的盛夏。
我拿了大學錄取通知書,準備回家,被火車道擋住的時候,你趕來,默默陪著我等火車駛過。
那一次,大概是我們從小到大,最安靜的一次陪伴。
我們一起推著自行車走了很久,誰也沒有騎。
我知道你要出國了,你知道我要留下。從此相隔萬里,再見不知何時。
我多么想跟你說:“就別走了,留下吧,外面它太復雜。”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那時的我,還太小,我不知道怎么挽留一個人。
多年以后,你說,當時的你想告訴我:“等我回來。”
可是你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那時的你,還太小,你不知道怎么去要求一個人。
3
你一走就是十幾年,我們雖然寫過信,打過電話,但是誰也不提那個盛夏心里想說的話。
就這樣,本科畢業了,你沒有回來。
研究生畢業了,你沒有回來。
工作了,你沒有回來。
工作了3年,你還是不回來。
工作5年了,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回不回來?
4
火車駛過以后,車子又疾馳而過。
我坐在出租車上,拿起手機,把日落余暉中拍到的鐵道照片發給你,過了很久,你都沒有回復。
下車的時候,天已經快要黑了,手機里收到你的短信,一個陌生國家的街道,也是一段鐵軌,但是沒有我們的回憶。
我打了幾個字:今年盛夏回來嗎?
但是沒有發出去,我又刪掉了它。
這句話,在我的心里,已經發給你千遍、萬遍,但是我卻一次也沒有按下那個發送鍵。
我其實只想告訴你:
回來吧,我在等你。
畢業那年,沒有說完的話,我在等你回來說完。
5
按下鎖機鍵的時候,我又看了一眼屏保,那是高中畢業時閃閃發光的我們啊
可時光啊
不聽話
總催著人長大
這一站到下一站
旅途總是停不下
就慢慢的忘了吧
因為回不去啊
只有那閉上眼睛就擁有了一切的盛夏
6
天完全黑下來的那一刻,手機響起來……
我心里充滿了擔憂:
昨天已經走遠了,明天該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