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潛意識里有一種奇怪的東西,那就是似乎愛父親不如愛母親多一點,你看那么多文學作品都描寫偉大的母親形象,就連打個比方都說祖國母親,誰曾聽說過“祖國父親”?
可我要寫一下我的父親,因為我也愛我的父親,一如愛我的母親。
我的父親已經離開我們快五個年頭了。每逢佳節倍思親,我終于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無奈和悲傷。我的思親,不是遠離親人,而是親人的故去。社會在進步,我們的生活質量在提高,越是這樣,越是充滿了對父親無盡的思念。
父親的一生是平凡的,甚至是卑微的一生。父親的形象也從沒有多么高大,但父親的形象是具體的,親切的。父親的一生更沒有驚天動地的事跡,但父親卻是一個家庭的天和地。
父親很瘦小,甚至不如母親胖大。印象里的父親,一直不停的勞作。從我記事起,父親便是一個煤礦工人,我們當地人是很看不起這個行當的,把這個行當叫做“窯伙子”,絲毫沒有一點尊重的意思,因為這個職業充滿著生命的危險,盡管這個職業是工資很高的職業 。
直到我讀中學,父親也一直從事這個工作,常常是母親早早的起床,伺候父親吃完飯后,再喊起我和哥哥吃飯去上學,而這個時候,太陽還沒有出來,公雞也剛剛打鳴。
夏季里,地里的活計也多了起來,父親總是在下班后或是上班前,把地里的體力活干個差不多,才去上班或休息。父親總是有干不完的活,把他的腰累的早早的就直不起來了。
父親的眉毛很厚很長,母親常常說這是長壽眉??墒沁@并沒有給父親帶來長壽,五十三歲,剛剛退休的父親,就得了腦梗塞,蹣跚了十多年后,又查出了食道癌。父親病故時,我看著父親的長壽眉,想到父親辛勞的一生,我埋怨老天不公,待可憐的老父親不公!老天爺,你為什么也這么欺負老實人啊!
父親的確是個老實人,操勞一生,與人無爭。有時候連母親也怪父親太老實,太“窩囊”。
而就是這個老實窩囊的父親,用他的雙手不停的勞作,賺錢,培養出了我們姐弟三個大中專學生。就是這個老實人,十二歲就搖轆轤種菜,十七八歲就出夫(當地的義務工的叫法),推七八百斤的石頭。就是這個老實人,除了拉扯自己的六口小家,還要撫養我七十多歲的爺爺,幫襯我癆病為成家的叔叔。
關于父親的記憶零零散散。記得我初中的時候,早上離家前,我不經意的說了聲,“晚上出了好多汗”,就這無意的一句話,父親竟認真了起來,正在上課的我,被父親從教室里叫了出來,用自行車馱了我,到醫院里做了個詳細的檢查,知道醫生說是青春期正常的生理現象,這才做了罷,回家去了。
上初二的時候,父親到縣城中學參加我的家長會,由于我的成績非常好,老師免不了的是要表揚我一番的,作為一種嘉獎和鼓勵,我也被老師留在家長會上做服務。在表揚我之前,老師加了一段襯托性的比較,拿我穿的和差學生的好衣服比。要知道那天是暑假前的最后一天,我仍然穿著一件厚厚的的卡上衣,后背上早就印滿了汗漬和鹽巴。老師無意的表揚,卻戳痛了父親的心。開完會后,父親找人借了錢,給我買了一件漂亮的文化衫。
老實無語的父親,愛子的心卻像慈母一樣細致。
2012年4月,父親被診斷為食管癌,終因治療無效,癌病擴散,11月,我的老父親與世長辭了。父親最終是因為癌病擴散至肝部,疼痛難食,耗盡了最后意思力氣而死。就像油枯燈滅一般。
父親的一生是勞累痛苦的一生,就像他臨死前一樣。我和父親都不信奉宗教的,但我相信,我的父親,一定是去了極樂世界的!那里沒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