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華宮西進三間房后,有一扇石門用整整一塊白玉做成。輕推開門,里面是一派煙霧繚繞的情景。
? ?這里叫“蓮池”,是甄皪專門沐浴的地方。
? ?在金曌宮里,在離皇后最近的重華宮附近修建了一座湯池,叫“凈池”,專門供后宮妃位以上女子沐浴。其余低位分女子只能在自己的住所由宮人服侍在湯桶中沐浴。
? ?“蓮池”是唯一一座單獨供一位嬪妃使用的湯池。這也彰顯著甄皪獨一無二的身份。
? ?清月見上樹梢。偌大的蓮池內以掌上數十盞宮燈。
? ?甄皪如玉似脂的凝肌慢慢清潤在溫暖的泉水中,煞是愜意。披散的青絲靜靜浮在水中,像是浸濕的緞子,更顯光澤。
? ?譚洛心坐在一邊,輕輕掬起池中乳白色的泉水,彎眉一揚:“娘娘——這水怎么是白色的?”
? ?“呵呵,你不知道?”甄皪蔥根似的手指輕輕將泉水撩撥在自己的玉臂上,“這不是從外面引來的普通泉水。我告訴你呀——這蓮池所有的水,都是從底下冒出來的。”
? ?“地底下?”譚洛心瞪大眼睛,一臉驚嘆。“妾記得,韋應物的一首詩曾寫道:玉林瑤雪滿寒山,上升玄閣游絳煙。
? ?妾見識不多,所以從不相信,總以為是這韋蘇州為了計較情韻,故意胡謅的。沒想到今日,竟讓妾真的見到了。”
? ?“是啊,這蓮池是金曌宮興修初期被人發現的。當年太祖寵幸維姬。維姬善舞,卻偏偏怕熱。只要一入春,稍為太祖舞上一曲,便香汗淋漓。
? ?甄皪一邊輕撫著自己的肌膚,一邊嬌笑連連,“想來,我們這位太祖也是個風流人物,竟想得出在這溫泉出口上建一座宮殿,討好維姬。
? ?據說維姬為讓舞姿輕盈如飛,故常年用白帛裹足,所以足小可憐。太祖對之戲稱‘三寸金蓮’。也為此,將這湯池命為‘蓮池’。”
? ?“真真是三千寵愛集一身——”譚洛心掩藏不住眼中的艷羨,看著甄皪嘆道:“昔日太祖建蓮池寵愛維姬。而今,皇上將萬華宮賜予娘娘,可見獨寵之心不弱于太祖。”
? ?甄皪泯然一笑:“小丫頭,怎么,吃醋了?”
? ?譚洛心摸不準甄皪這句話是否帶著玩笑,仍舊跪下身子垂首道:“妾怎敢?妾只是覺得自己能有皇上萬分之一的寵愛,也就罷了。怎敢與娘娘望及項背。”
? ?“好了——我的傻妹妹——”甄皪不以為忤,拉住她的手,“若在往日里,我可能容不下你這一字半句的錯。可經歷了今日皇后娘娘布置的死局,我哪里還會跟你計較?”
? ?譚洛心低頭,看著她指尖的豆蔻殷紅,心里細細咀嚼著話里的意思——甄皪沒有用“本宮”,而是用“我”——看來,她真的被當做自己人。
? ?甄皪看她依舊不語,心中不免有些瞧不起她的怯懦,繼續寬慰道:“如今,皇上卻是很寵愛我。但是——女人總有花殘凋零的一天,我的圣寵哪里就能長盛不衰了?”
? ?“娘娘——”
? ?譚洛心剛要開口,卻被她打斷:“好了——你也不用寬慰我。這事兒,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我要長久留住皇上的心,可還要你的幫助。”
? ?“我?”譚洛心臉上一紅,故作無知,“妾不懂——”
? ?“你是聰明人——昔日若不是童涴墨捷足先登,這‘純嬪’封號未必是她的。”甄皪的眼線早已將這一切匯報給她。當日,她還惱恨這譚洛心心機太深。事后,看她被搶了風頭,心里又甚是竊喜。
? ?但昔日,她們毫無關系,甚至會爭奪同一個男人。但今天,她譚洛心確是自己真正危急關頭的救命恩人。想著桑園內,無一人為她求情的慘景。甄皪決計,要重新為自己部署。
? ?“今日起,若無外人,你我就是姐妹相稱——”甄皪道,“妹妹的心思和才情要得圣寵其實一點也不難,不過往日里是欠了點運氣。從今以后,我必定助妹妹一臂之力。”
? ?“娘娘厚愛——妾惶恐。”譚洛心俯首明志,“妾不過敬仰娘娘已久,不愿娘娘這樣的圣人被奸人糟蹋。”
? ?“好了好了——我不是說過私下,我們無需客氣。”她不再計較譚洛心的謹慎,“落英,還不伺候譚小儀沐浴?”
? ?“娘娘——這可是皇上對您的獨寵,妾怎敢與娘娘同享這等福澤?”
? ?“妹妹——你再這樣客氣,可是要我拿白日里欠你的命還你?”甄皪假裝蹙眉。
? ?“這——”譚洛心最后一次故作為難地一笑,便隨著落英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衫。“妹妹聽命就是。”
? ?“娘娘——貴妃娘娘不好了——”一個小宮女跌跌撞撞沖進了蓮池。
? ?“大膽——”落英上前抬手就是一記耳光,那小宮女的臉立刻紅了一片,“在娘娘跟前,說什么不好了?娘娘好得很。”
? ?“是——是奴婢說錯話。”小宮女跪在地上,眼淚撲哧撲哧直掉,“奴婢的意思是,披香殿那里傳來了消息,不好了。”
? ?“披香殿?”甄皪與譚洛心對視一眼,仿佛都猜測到了什么。“說——什么事?”
? ?“純嬪,御醫院的御醫說,純嬪娘娘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