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面紗》來自于雪萊的一首詩:Lift Not the Painted Veil Which Those Who Live
我的第一本毛姆
雖然毛姆大名如雷貫耳,然而《月亮和六便士》、《人性的枷鎖》、《刀鋒》等常年在各大書城暢銷榜前列的著作我一本都沒有讀過。我的第一本毛姆,從《面紗》開始。
起先并未對作者生平履歷有過太深入的了解,也未認真讀過《面紗》的簡介和書評,讀到凱蒂與瓦爾特在中國的經歷后,才去了解相關背景。果然毛姆的人生比小說更精彩。毛姆通過沃丁頓之口對“道”的解讀深入淺出,想必外國讀者也可以借此窺見一斑了。
故事梗概
生于普通法官之家的凱蒂是家里第一個女兒,因為略有姿色,被自私又勢力的母親寄予厚望。流連于社交場合的凱蒂也深諳男女之道,只是符合母親標準的完美求婚者一直未能出現。青春對于女孩來說是最寶貴的東西,幾年過去了,凱蒂依然沒有物色到如意郎君。那個處處都不如她的妹妹多麗絲即將嫁給一位發達的外科醫生的獨生子,凱蒂賭氣嫁給科學家瓦爾特·費恩,與他一同來到中國香港從事細菌學研究。
瓦爾特與凱蒂是太過不同的兩個人。瓦爾特雖然相貌堂堂,但為人嚴謹甚至呆板,醉心于自己的科學事業,對凱蒂來說他太無趣了。凱蒂生性活潑,又有些虛榮,在與瓦爾特的相處中找不到俗世的樂趣。
查理·唐生出現在凱蒂生活中。他四十歲,在殖民地政府任要職,人們都說他是下任總督的最佳人選;他身材挺拔,容光煥發,談吐不凡,是“最受歡迎的人兒”。本就不愛丈夫的凱蒂迅速沉淪在唐生的甜言蜜語之中。隨著偷情敗露,瓦爾特報復性的要求凱蒂隨他一同去霍亂肆虐的中國小鎮湄潭府,在這前后的一系列事件中,凱蒂逐漸看清了唐生是虛偽面孔,逐漸發現瓦爾特的高尚靈魂,也在與修女相處和在修道院的工作中逐漸發現自我。
即便經歷背叛和絕望,瓦爾特始終深愛著凱蒂。得知她懷孕,而且清楚知道孩子并不是他的后不久,他因實驗感染霍亂離世,凱蒂離開香港。與唐生重逢后,凱蒂對信仰、自由、欲望有了更清晰的認識,毅然斬斷與唐生的聯系,決定回到故土。然而母親在她回國途中離世,父親準備離開赴外地任職大法官,凱蒂與父親真心交流,消除了多年的隔閡,最終與父親一同離開。
一個原地踏步的男人和一個迅速成長的女人
故事的主線圍繞著女主人公凱蒂的成長和覺醒展開。
她是社交場上翩躚的蝴蝶,與木訥的他顯得格格不入。美貌和智慧都是稀缺資源,但顯性的美貌似乎比隱形的智慧更加吸引人。所以一開始,瓦爾特對凱蒂的愛就處于一種莫名的劣勢位置。
“我對你根本沒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的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我愛你,無條件的愛你的全部。他無條件愛著的有一部分是一個想象中的凱蒂。瓦爾特就是一個沉浸在自己的愛情幻想中的人。他愛得太理想化,又太過自卑,他說他看不起自己。
反觀之凱蒂,“因為我無知、輕浮、庸俗就責怪我,這不公平。我從小接受的就是這種嬌陽,我認識的女孩子們都那樣……”她對待瓦爾特,可以說是恃靚行兇,“被寵愛的都有恃無恐”。凱蒂看問題總是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她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審視這個世界,只是她看到的都太過膚淺。即便是與唐生的事情敗露后,她對瓦爾特依然毫無愧疚,然而瓦爾特已經替她看透了一切。自己捧在手心的女人只是另一個男人的玩偶,而且愚蠢的女人還深陷其中自以為找到真愛,相比所有男人都無法接受這樣的打擊。
瓦爾特帶凱蒂去往水深火熱的疫區并不是要置她于死地,我一直這樣覺得。瓦爾特是一個死磕自己,而不會牽絆于他人的人。他希望凱蒂借此能夠認清唐生的虛偽本質,他成功了。讓凱蒂進一步了解自己,并進一步挖掘她自身的善良潛質,也許是此行的意外收獲。
隨著所見所聞,凱蒂看到了一個她從未認真了解過的瓦爾特。其實瓦爾特一直沒有變,變化的是她的眼界,是她的情緒。她眼中木訥無趣的丈夫卻是外人公認的品行高尚、技藝高超的科學家,她認為理所當然的優越生活對于很多人而言卻是可望不可及,她難以相信居然有人離開故土、放棄財富,甚至犧牲自己的生命來幫助毫不相干的人,她無法懂得為何信仰對一些人來說如此重要,當她的眼界和心境突破了原本那個小小的名媛社交圈,她的心靈才真正開始成長起來,也更加認清,她原本視如珍寶的愛情不過是虛偽政客無聊時的消遣,她自己不過是一個傀儡,一個玩偶。她撥開迷霧,逐漸找回曾經迷失的自己。
然而瓦爾特并沒有。他有他的固執,愛是他的軟肋和牽絆。即便工作再繁忙也無法填補他心中感情的空缺,他深愛著的妻子的出軌是他始終都邁步過去的坎。正如修道院長對凱蒂說:“人無法從勞作或預約中得到安寧,也無法在現實世界或修道院里得到安寧,只能在自己的靈魂中找到安寧。”借沃丁頓之口我們得知,瓦爾特染病也許并非意外。他沒有向外發泄的出口,只有不停的折磨自己,他無法釋懷,無法原諒凱蒂的背叛,尤其是在凱蒂懷上不知道是誰的孩子之后,也許是主動選擇這樣一種方式來拯救自己。
瓦爾特留給凱蒂的最后一句話讓人費解:“死的確實一只狗。”這句話來自戈德·史密斯的詩——《挽歌》的最后一句,大意為,一個好心人在城里領養了一只狗。起初人和狗相處融洽,但是有一天二者結下怨仇,狗發了疾病將人咬傷。大家都預料被咬的人將會死去,但是人活了過來,最終死去的卻是狗。瓦爾特把凱蒂比喻成人,把自己比喻成狗。直至死,他都沒有擺脫掉對凱蒂的自卑心態,而此時的凱蒂已然重獲新生。
凱蒂對瓦爾特逐步了解也沒能使她愛上他。瓦爾特在她眼中的形象與其他人眼中一樣,他高尚、專注、博愛,她希望像朋友一樣對待他。與瓦爾特不同的是,凱蒂一直都有清晰的自我認知,她可以正視自己的靈魂,她不勉強自己愛自己的丈夫,甚至瓦爾特去世后她與唐生重逢,她也能正視自己靈魂之外的欲望。
“征服自己的人是最強大的人。”瓦爾特沒有征服自己,他走向了自我毀滅。凱蒂決定告別過去,尋找自己的新生。她認識到母親對她的影響,她說:“我要好好地撫養我的女兒,讓他成為一個自由而且獨立自主的姑娘。”“我希望她無所畏懼地活著。我希望她活得像個人,一個能自己掌握命運而獨立的人。”
過去的事已經塵埃落定,讓死去的人安息吧。
凱蒂找到了真正的自己,找到了好好活下去的勇氣。
揭開華麗的面紗,生活原本滿目瘡痍
生活的真實面貌也許與我們看到的、聽到的、觸摸到的并不相同,看似外表美麗內心玲瓏其實只是繡花草包,對待他人友善親和卻唯獨不能請以放過自我,說出最美情話的不是最愛你的人,高尚如圣人卻仿佛戴著一副親善的假面……
揭開生活華麗的面紗,去除矯飾和虛妄,用自己的內心而不是外在的感官去體悟世界,才能發現那個原本被糾纏牽絆著的自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凱蒂做到了,瓦爾特沒有。
還有,也許沃丁頓才是看得最透徹,活得最明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