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世子李建成等抵達東都,駐軍于芒華苑;東都閉門不出,派人招諭,不回應。李密出軍爭戰,兩軍稍微接觸小戰,就各自撤退。城中多有想要做內應的,趙公李世民說:“我們剛剛平定關中,根據地還未穩固,懸軍遠來,就算得到東都,也守不住。”于是不接受。四月四日,引軍撤退。李世民說:“城中看見我們撤退,必定會來追擊。”于是在三王陵設置三道埋伏;段達果然率一萬余人追擊,遇伏而敗。李世民乘勝逐北,一直追到城下,斬首四千余級。于是設置新安、宜陽二郡,派行軍總管史萬寶、盛彥師將兵鎮守宜陽,呂紹宗、任瑰將兵鎮新安,班師。
華杉曰:
李淵的所謂救援東都,只是政治表演,虛晃一槍。此刻他的戰略重心,在于穩固關中,根本穩固,才能東向以爭天下。李世民說,就算得到東都,也守不住,以至于城中有內應,他都不接受。既然這樣,那么大老遠跑來做什么呢?就是剛拿下長安時的政治號召。現在政治任務完成,也就沒有軍事任務了。克勞塞維茨說:軍事是政治的延續。就是這個意思。
這個戰略方針,應該是既定的,但歷史記載卻是“李世民說”,總之關鍵時候都是李世民,可見這段歷史,都是李世民書寫的了。
18、
當初,五原通守、櫟陽人張長遜因為中原大亂,舉郡歸附突厥,突厥任命他為割利特勒。郝瑗游說薛舉,與梁師都及突厥連兵以取長安,薛舉聽從。當時啟民可汗之子咄苾,號莫賀咄設,建牙帳于五原之北,薛舉遣使邀請莫賀咄設一起入寇長安,莫賀咄設許諾。唐王李淵派都水監宇文歆賄賂莫賀咄設,并且向他陳說利害關系,制止他出兵,又游說莫賀咄設派張長遜入朝,把五原之地歸還中國,莫賀咄設全部聽從。四月五日,武都、宕渠、五原等郡全部投降,李淵即刻任命張長遜為五原太守。張長遜又偽造皇帝詔書給莫賀咄設,表示知道他要南侵的陰謀。莫賀咄設于是拒絕薛舉、梁師都等,不讓他們的使者入境。
19、
四月二十四日,世子李建成等回到長安。
20、
東都號令不出四門,人無固志,朝議郎段世弘等密謀響應西軍。不巧西軍已經回長安,于是派人招李密,約期在四月二十日夜里迎接李密入城。事情被察覺,越王楊侗命王世充討伐誅殺段世弘一黨。李密聽聞城中已定,也撤退。
21、
宇文化及擁眾十余萬,據有六宮,奢侈生活,一如隋煬帝。每每在帳中南面而坐,有人進來匯報工作,他默然不應;下班之后,再拿匯報文件與唐奉義、牛方裕、薛世良、張愷等參議決策。把少主楊浩交付尚書省,令衛士十余人看守,派令史取他的簽字畫敕,百官不再朝見少主。到了彭城,水路不通,又奪取百姓牛車,得二千倆,用以裝載宮女和珍寶;而武器盔甲裝備,全部讓士兵們自己背負,道路遙遠,士兵們疲憊不堪,開始報怨。司馬德戡私底下對趙行樞說:“你犯下大錯,誤我!當今撥亂反正,必需要依靠英賢;宇文化及平庸愚暗,身邊又都是小人,事將必敗,怎么辦?”趙行樞曰:“事情都在我們手里,廢黜他又有何難!”
當初,宇文化及既得政,賜司馬德戡爵溫國公,加授光祿大夫;讓他專統驍果部隊,而內心猜忌防備他。后來過了數日,宇文化及部署諸將,分配士卒,任命司馬德戡為禮部尚書,表面上是升遷,實際上奪了他兵權。司馬德戡由是憤怨,所獲賞賜,全部用來賄賂宇文智及;宇文智及為他說話,派他率后軍一萬余人,跟在隊伍后面。于是司馬德戡、趙行樞與諸將李本、尹正卿、宇文導師等密謀以后軍襲殺宇文化及,另立司馬德戡為主;派人聯絡變民首領孟海公,結為外援;拖延未發,等待孟海公回復。許弘仁、張愷知道了這項陰謀,向宇文化及告密。宇文化及派宇文士及假裝游獵,前往后軍,司馬德戡不知道事情已經敗露,出營迎謁,被宇文士及逮捕。宇文化及指責他說:“我與你戮力共定海內,出于萬死。如今剛剛事成,愿與你共守富貴,你又為什么要反呢?”司馬德戡說:“我們殺死昏君,是苦于他的淫虐;推舉你為盟主,而你的淫虐更甚于他;人心逼迫,不得不如此。”宇文化將他縊殺,并殺其支黨十余人。孟海公畏懼宇文化及之強,率眾帶著牛酒迎接。李密占據鞏洛,拒擋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無法西行,于是引兵向東郡,東郡通守王軌獻出城池投降。
22、
四月二十七日,李密部將、井陘人王君廓率眾投降李淵。王君廓本是強盜,有部眾數千人,與賊帥韋寶、鄧豹合軍駐扎在虞鄉,唐王李淵與李密都遣使招降他。韋寶、鄧豹想要投降李淵,王君廓假裝跟他們意見一致,乘其無備,襲擊,擊破他們,奪其輜重,投奔李密;李密對他沒有禮遇,于是轉而投降李淵,拜為上柱國,代理河內太守。
23、
蕭銑即皇帝位,設置百官,一切按梁朝時的制度。謚其叔父蕭琮為孝靖皇帝,祖父蕭巖為河間忠烈王,父親蕭璿為文憲王,封董景珍等功臣七人皆為王。派宋王楊道生攻擊南郡,攻下,遷都江陵,修復園廟。任命岑文本為中書侍郎,讓他典掌文書,委以機密。又派魯王張繡攻略嶺南,隋將張鎮周、王仁壽等拒戰;既而聽聞隋煬帝遇弒,都投降蕭銑。欽州刺史寧長真也以郁林、始安之地歸附蕭銑。漢陽太守馮盎以蒼梧、高涼、珠崖、番禺之地歸附稱楚帝的林士弘。蕭銑、林士弘各自派人招降交趾太守丘和,丘和不從。蕭銑派寧長真率嶺南兵從海道攻打丘和,丘和想要出城迎降,司法書佐高士廉說:“寧長真兵數雖多,懸軍遠來,不能持久,城中勝兵足以抵擋,為何望風而降,受制于人!”丘和聽從,任命高士廉為軍司馬,率水陸諸軍逆擊,擊破,寧長真僅僅逃得一命,俘虜了他的全部部眾。既而有驍果戰士從江都來,得知隋煬帝死訊,丘和也以郡歸附于蕭銑。高士廉,是高勱之子。
始安郡丞李襲志,是李遷哲的孫子,隋末,散家財,招募士兵得三千人,以保郡城。蕭銑、林士弘、曹武徹依次來攻城,都不能攻克。聽聞隋煬帝遇弒,率吏民哀悼三日。有人對李襲志說:“您是中州貴族,在鄙郡時間長久,漢人、夷人都很悅服。如今隋室無主,海內鼎沸,以您的威嚴和恩惠,號令嶺南,趙佗(西漢時期割據嶺南的南越王)之事業可以安坐而成。”李襲志怒道:“我家世代忠貞,如今江都雖覆,宗社尚存,趙佗狂悖僭越,有什么值得向慕的!”要斬那說話的人,眾人于是不敢言。堅守二年,外無聲援,城池陷落,被蕭銑俘虜,蕭銑任命他為工部尚書,檢校桂州總管。于是東自九江,西抵三峽,南盡交趾,北距漢川,都為蕭銑所有,能勝任作戰的士兵有四十余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