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壽不貳
去年我看了一部電影《The Brand New Testament》中國譯名叫:《超新約全書》。那里講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大概講提這樣的:說上帝住在布魯塞爾,用一臺電腦掌管著一切生命。而上帝的女兒為了推翻暴君父親通過發短訊泄露了天機,讓每一個人都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是被定好的。于是這個世界就全亂套了,有的人開心得不行,從此不再工作縱情聲色或是玩命作死。而有些人心灰意冷。當然我不是來講這個電影,而是想借這個電影來反思一個事情。假設:當我們自己真的知道了自己還能活多久,我們會怎么樣?
其實不光是現代的我們才去思考這個問題,早在古代中國人早就有過思辯并給出了指導建議。在儒家還留下了四個字可稱之為經典:“夭壽不貳”。那么這四個字是什么意思呢?夭,夭折,指短命;壽,這里代指長壽;不貳,這里指的是更改。這四個字合起來的意思是:追求真理是不會因為自己知道自己活多久而放棄懈怠或是改變。這個貳好像一直不是什么好詞,比如在清初,就特意為那些投降清朝的大官們編了一本書叫《貳臣傳》。用來惡心那些投降了自己的漢臣。可見這個貳自古就不是什么好詞。那么與貳相對的又是什么呢?那就是“一”。這里的貳和一都不能作為數字來理解。這里的一指的是專注、忠誠、意志堅定。
精一
在《傳習錄》里多次談到了“精一”,精一是什么?我認為精一就是專注力。我們都知道人如果三心二意是不可能做出什么成就的。我們現在常說的匠人精神,我認為就是精一之功。一個炸天婦羅的匠人,可以數十年精專于油炸天婦羅這一件事上。這也就是為什么在日本很多東西都能稱之為道。正是因為他們精專于一件事,把一件事做到極致,那么這件事的道自然在他的心里就生出來了。一個廚師因為精一與自己的廚藝,所以對整個世界都會生出尊敬的心態,尊重食物,尊重時間。精一也是積累,因精于一事,所以他能有更深度的積累。
在《士兵突擊》中許三多從一開始誰都看不上,變成了高連長都觸不可及的參天大樹。他是怎么做出來的?這就是許三多的精一之功。我們可以從許三多身上看到,知行合一的經典范例。許三多一開始并不知道如何做一個好兵。但是他一直都有一個信念就是要做一個好兵。要做一個好兵就是他心里的知,而踢正步、站崗、掃地、遵守紀律就是他的行。在這些所有人都不以為意的細節上,許三多一直在堅持,在不斷積累著自己是一個好兵的事實。在高連長心里有他自己認為好兵的標準。不論許三多做了什么高連長都沒辦法認同他是個好兵。但是許三多并不是為了做一個高連長心里的好兵,他只是一門心思要做一個好兵。
原文
愛問:“昨聞先生‘止至善’之教,已覺功夫有用力處,但與朱子‘格物’之訓,思之終不能合”。
先生曰:“‘格物’是‘止至善’之功,既知‘至善’,即知‘格物’矣”。
愛曰:“昨以先生之教推之‘格物’之說,似亦見得大略。但朱子之訓,其于《書》之‘精一’,《論語》之‘博約’,《孟子》之‘盡心知性’,皆有所證據,以是未能釋然”。
先生曰:“子夏篤信圣人,曾子反求諸己。篤信固亦是,然不如反求之切。今既不得于心,安可狃于舊聞,不求是當?就如朱子亦尊信程子,至其不得于心處,亦何嘗茍從?‘精一’、‘博約’、‘盡心’,本自與吾說吻合,但未之思耳。朱子‘格物’之訓,未免牽合附會,非其本旨。‘精’是‘一’之功,‘博’是‘約’之功。曰仁既明知行合一之說,此可一言而喻。‘盡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事;‘存心養性事天’,是‘學知利行’事;‘夭壽不貳,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事。朱子錯訓‘格物’,只為倒看了此意,以‘盡心知性’為‘物格知至’,要初學便去做‘生知安行’事,如何做得?”
愛問:“‘盡心知性’,何以為‘生知安行’?”
先生曰:“性是心之體,天是性之原,盡心即是盡性。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知天地之化育。‘存心’者,心有未盡也。‘知天’,如知州、知縣之知,是自己分上事,已與天為一。‘事天’,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須是恭敬奉承,然后能無失,尚與天為二。此便是圣賢之別。至于‘夭壽不貳’其心,乃是教學者一心為善,不可以窮通夭壽之故,便把為善的心變動了,只去修身以俟命。見得窮通夭壽有個命在,我亦不必以此動心。‘事天’雖與天為二,已自見得個天在面前;‘俟命’便是未曾見面,在此等候相似。此便是初學立心之始,有個困勉的意在。今卻倒做了,所以使學者無下手處”。
愛曰:“昨聞先生之教,亦影影見得功夫須是如此。今聞此說,益無可疑。愛昨曉思,‘格物’的‘物’字,即是‘事’字,皆從心上說”。
先生曰:“然。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發便是意,意之本體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于事親,即事親便是一物;意在于事君,即事君便是一物;意在于仁民、愛物,即仁民、愛物便是一物;意在于視、聽、言、動,即視、聽、言、動便是一物。所以某說:‘無心外之理,無心外之物’。《中庸》言‘不誠無物’、《大學》‘明明德’之功,只是個‘誠意’,‘誠意’之功,只是個‘格物’”。
先生又曰:“‘格物’如孟子‘大人格君心’之‘格’是去其心之不正,以全其本體之正。但意念所在,即要去其不正以全其正,即無時無處不是‘存天理’,即是‘窮理’。‘天理’即是‘明德’,‘窮理’即是‘明明德’”。
又曰:“知是心之本體,心自然會知。見父自然知孝,見兄自然知弟,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隱。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發,更無私意障礙,即所謂‘充其惻隱之心,而仁不可勝用矣’。然在常人不能無私意障礙,所以須用‘致知’、‘格物’之功,勝私復理。即心之良知更無障礙,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知致則意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