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大理的洱海邊上有個小鎮叫“桃源”,地如其名,是個與世無爭之所。桃源鎮碼頭的邊上,有座獨門獨院的客棧叫桃源人家。店口有幾棵高大的油樹。翁蓊郁郁的綠枝之間斜橫著一條古船的殘骸。
旁邊一青石平臺,擺著兩張婆娑的古船木沙發,墊著舒服的大抱枕。石板幾案上,一口瓦罐,里面備著清冽的泉水滌過的陶瓷茶杯。白日里的桃源鎮是擾攘的,經過的游人,隨時可向店長要壺清茶,坐下休憩。
臨近傍晚,人潮散盡,店長點亮門口掛著的溫馨小紅燈籠。入夜,老板,守夜的還有寥寥幾個客人,就會聚在店門口,借著暖黃色的燈光喝酒,抽煙,嗑瓜子。在這樣的郊外小村,男人們到了夜里亦沒有什么太復雜的娛樂活動。不過是喝點小酒,吹吹牛。
和云南其他尋常的店家一樣,桃源人家也常年備著私釀的梅子酒和蜂蜜酒。都帶有蜜糖的香甜粘滑的口感,甜中帶酸,不辛澀,喝起來非常順口,也不會上頭。有時,客棧老板興起,就會拿出酒來請客人喝。
老板如果饞了,甚至會在臨近午夜的時候,擺出燒烤架子,和大家一邊喝酒一邊吃燒烤。蜂蜜酒、小米酒、梅子酒、啤酒,各有所好各取所需。燒烤配生啤,是我的大愛,已然是無比愜意的事情,這啤酒竟還有個讓人浮想聯翩的美麗名字——風花雪月。
大家圍坐在炭火邊,看老板把洱海里捕上來新鮮肥美的魚,整條放在烤架上,熟練的煽火刷醬撒鹽淋酒。頭頂著風花雪月的女人們為了助興而唱歌,男人則在旁邊伴奏。
風花雪月,是一年四季最美的風景的名字,是酒的名字,是女人們的頭飾的名字。入夜的曖昧,因著這美麗的名字,而更勝妖嬈。
燒烤消夜時,常有一個金發蘇格蘭男人在旁邊專注的談著吉他,都是非常應景的快歌。
蘇格蘭人有個超人的名字,叫克拉克。職業是賭場荷官,辭職了,給自己10個禮拜的假期,去了泰國、老撾,走到云南大理,停了5個禮拜。他不喜歡人群,一個人走過四川,打算折回泰國,便回去工作。
店里的當地人對這位來自歐洲的三十三歲單身吃素的男人充滿好奇:何以33歲還不結婚?為什么只吃素?一個人的漫長履行不孤單嗎?
閣樓是個幽僻之地,甚少有人過來,我的房間就在那里。有天我在閣樓梯子下,撞見克拉克在黑暗中彈吉他,旋律淡定。我有點措手不及。他說他只想找個不會打擾人的角落來練習吉他。
后來,偶爾打照面,我們也聊幾句。他給我看相機上的照片,說他的吉他是一千泰銖在泰國一個小村落里買的,和我一起坐在長桌上,靜靜地寫作。
有天晚上,我們相約去旁邊的周城小鎮去買菜回來準備晚餐。敞開式的小三輪摩托載著我們在鄉間坑坑洼洼的田埂小徑上搖搖晃晃的前行,馬達發出巨大的噪音。我們都安靜沒有說話,日暮的涼風習習,雨后的空氣清爽,一片綠油油的稻田盡頭,是一道七色彩虹。
那風景美得令人窒息,我舉起相機企圖記錄。還好當下,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周城的中心有一棵很大的樹,被稱為“萬年青”。在這棵樹下,有一個市集。其實所謂市集,不過是一塊空地,各家挑了各自的勞耕所得來這里,擺在地上販賣。
圍繞在這棵萬年青大樹下的,是關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百味人生,守望這地區的風水和一族興旺。
我們買了蒸肉和泡椒雞爪回去做晚飯,還加了涼肉片和洋芋湯。
晚飯后,攤開稿紙和鉛筆,開始筆耕。桌上放懸著暖黃色的燈,以瓦罐倒扣做燈罩,桌面鋪著手工桌布。這是我最愛出沒的位置。寫文字,喝溫潤的家釀蜂蜜梅子酒,聽旁邊的蘇格蘭人練習吉他和弦。這樣恬靜安寧的西部小鎮慢生活,不論過去多少年,都會讓人充滿懷戀。
原創作品
2013年8月26日發表于微信公眾號【并非關于吃的一切】
微信搜索:chilechilechile (諧音:吃了吃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