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聲音會老去

聲音是有溫度的

夜晚的聲音會發光

你的聲音

比安全套更有安全感

比世間所有的情話更動聽

如果聲音會老去

如果容顏會老去

你是否還會像當初一樣愛我

（一）

聽萬物生長，春去秋來的的草木無情。

聽雨打紗窗，一個人雨天賴床犯神經。

聽初晨微光，灑向面龐時的暖如詩行。

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動聽的聲音，有的聲音讓你念念不忘，有的聲音讓你百轉千腸，有的聲音只會讓你淚流兩行。

跟靈犀的初次相遇，是一個培訓團隊里，她是里面聲音最好聽的姑娘，也是團隊里相貌和聲音反差最大的姑娘。不知道這么說她會不會打我，不過跟她的聲音比起來，沒人愿意看她的臉。

為了給團隊招生，我們去各個學校門口發傳單，期間遇見了各種各樣的人，有收到傳單痛批中國教育制度的，有收到傳單立馬扔掉的，還有的根本不理你。這個工作給我帶來的最大改變，就是之后在街上看到發傳單的人，都會主動伸手去接一張，即使有時候人家并沒有想給我。有時候接過傳單來一看原來是賣情趣內衣的。我每次都喜歡跟靈犀在一起發傳單，不只是因為男人喜歡女人的原始天性，也是因為單是她的聲音，就足夠讓天底下大部分男人意淫個一時半會的了。

從小到大我有個習慣，就是跟別人出去的時候，總是要比約好的時間早半小時到，很多人認為這是浪費時間，還要等別人，可正是這樣的等待，讓我明白的了等待的意義，讓我體會到心中有期盼和希望的美好。但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和靈犀一起出去發傳單，我都會遲到，甚至每次還會遲到好久。也許是前一天工作太累了早上起不來，有時候定好的鬧鈴竟然不會響，但更多的，也許是在熟悉的人面前不需要偽裝吧。

每次看到她在約好的地方默默地等我，都挺內疚的，但從來沒改變過什么。雖然她經常說我不靠譜，說她下次再也不要早來了，但每次總是會準時準點的站在那里等著遲到的我。衣帶漸寬終不悔，為我等的人憔悴。

后來我們一直在一起發傳單，她一直在等我，我一直在遲到。

再后來因為工作時間周轉不開，我退出了那個培訓團隊，和靈犀便沒再怎么聯系。

（二）

靈犀開始做電臺，我開始拍電影。

那段時間正好趕上我有部電影想找一個音樂策劃，想來想去，沒有滿意的人選。知道靈犀在做電臺，對音樂的制作方面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我便找到了靈犀。

“最近在忙什么？還在給團隊招生么？”

“沒有啊，團隊我也退了，現在一直在做電臺”

“你退了？什么時候啊，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在你之后啊，你一退我立馬就退了，覺得在里面呆著沒意思。”

我跟她說了自己的想法，想請她來做電影的音樂策劃，她很爽快的答應了。因為我太愛她的聲音，所以電影開頭的口播也交給了她。

“我們都在大大的絕望中小小的努力著，街上川流的車匆匆來過，荏苒歲月里，不要因為走得太遠，而忘記為什么出發。太陽之所以叫太陽，因為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短短幾十個字的口播，錄了幾十遍。靈犀說她快錄吐了，我告訴她，自己一直是個完美主義者，什么事情要做就做到最好，以傲慢與偏執，回敬傲慢與偏見。電影的音樂從錄音到最后制作完成，我總是在催她快一點。聽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著什么急啊！這么快能做好嗎。”這句話來形容她的性格也再合適不過了吧，歲月靜好，微風不噪。靈犀生活中總是一副病怏怏、傻乎乎的樣子，就像《瘋狂動物城》里面的樹懶。

我曾經問過她以后想過什么樣的生活，她告訴我，如果可能，她一定要去隱居田園，過著那種無拘無束，光著腳丫踩著泥巴，可以放聲歌唱，無憂無慮的生活。她說她只要一想到這樣的場景，荷爾蒙就會無限的分泌出來。我說那你帶好衛生紙。她沒懂，我也不希望她懂。

電影幾經周折上映了以后，在各大平臺放映，電影很火，我很火，但靈犀沒有火，甚至沒有觀眾注意到她，沒有對她的生活產生任何的改變，她還是她，繼續做著她的電臺，僅此而已。

雖然我一直相信一見鐘情，但日久了還是會生情吧，這里的“日”是名詞。做完那部電影之后，我告訴她，我喜歡上她了，讓她做我的女朋友。她說還是算了吧，還是先做朋友吧。我沒有強求，也不想讓她將就。也許是日不夠久，情不夠深。那天晚上她發了一條狀態：做朋友吧，做朋友永遠不會分手。

（三）

那年的八月唱火了一首歌：《南山南》，后來成了網絡金曲。但是我喜歡上馬頔是很早以前了，第一次看他的文章就哭了，第一次聽到《南山南》又哭了。后來那個歌手在選秀節目上唱這首歌的時候，我跟媽媽說：“你聽，《南山南》。”

開學不久，我打電話給靈犀。剛一接通電話我就興奮地告訴她：

“咱們九月份去北京吧，看馬頔的演唱會，我買了兩張票，你陪我去吧。”

“你是瘋了么？這么倉促，我再考慮考慮吧”

幾天之后，她給我來了點電話，答應陪我去了。當時激動得我差點把手機扔了，催她趕緊去某網站定好了車票，趕快收拾東西。

去北京的前一天晚上，她打來電話

“要不，嗯。。。。。。”

我問她怎么了，她一直不說話。

沉默了好久，我開口說：“好吧，我知道了，你在這邊好好玩吧，我自己去，沒事的。”

真正的好朋友，就是你不說，他都懂，就是即使是沉默也不會覺得尷尬。

那次通話她只說了那三個字，聽我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

后來我自己去北京看了馬頔的演唱會，另一張票賣給“黃牛”了。那時候還沒多少人知道薛之謙，馬頔才是第一段子手，每首歌之間都能講一次段子。

那年中秋節跟我生日挨著，中秋節九月二十七，我的生日九月二十八。從小到大二十年我從來沒過過生日，因為每到過生日學校都因為國慶節放假，學校要補課。所以我每年的生日都在上課，本以為第一次能借著中秋節放三天假期過一次生日，結果二十年來第一次中秋節只放兩天假。所以看完馬頔演唱會緊接著就往學校趕，生日是在火車的臥鋪上度過的。晚上回到學校，靈犀送了我一只荷蘭豬當生日禮物，過了幾天，我嫌荷蘭豬晚上動靜太大，就一直放到她那里養著。囑咐她，千萬別給我養死了。

過了幾天，她告訴我荷蘭豬死了，問我籠子還要不要。

（四）

“你收拾收拾，明天下午陪我去天津，來回車票我給你買好了，還有兩張馬頔演唱會的門票，快點，明天下午見。”十一月中旬，我又約了她去天津。

我說完就立馬把電話掛了，怕她再拒絕我。

出發的那天下午下午，我沒有遲到，她也沒有。

天下起了大雨，我們兩個人擠上公交去火車站，中途發生了我人生的第一場車禍：公交車把一輛私家車撞了，我告訴她：“你看咱們怎么一點事沒有，還是公交車安全系數高啊。”她慢慢的抬起頭問我：“撞到什么了嗎？我怎么一點感覺沒有？”樹懶的形象有一次出現在我眼前。

下了車我們打著傘走在雨中，我說：“你看，你要陪我一起去了，把上天都感動哭了。”

坐了十五個小時的火車來到天津，她為了省錢讓我把臥鋪換成硬座，做了一次硬座之后我就再也不聽她的了。到了天津，我們準備去找一家青旅。

第一家青旅的老板娘不在，第二家青旅敲門沒有人開，第三家青旅的老板還沒睡醒，愣是被我敲門給敲醒了。

晚上的時候老板請我們喝茶，聊了一會大家都認識了，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每一個玩真心話的女生說的都不是真心話，因為女人總是口是心非。每一個玩大冒險的男生都喜歡大冒險，因為總是能對女生做一些不好意思做的行為。

“誰是臥底”的游戲我輸了，他們懲罰我做大冒險，大家讓我親靈犀一下。我說：“你們得問問人家愿不愿意。”她沒說話，我上去親她，她下意識地躲了一下。我很不要臉的問了一句：“怎么了？她說：”你干嘛？“我說：”親你啊。“

第二次把嘴湊上去的時候，她沒有躲。在那天晚上，我親吻了她的臉，后來才知道，我是第一個親吻她的男孩，她第一次紅了臉頰。

第二天晚上從聽完馬頔演唱會之后，她說她愛上了民謠，也愛上了那段最經典的話：“如果馬頔小時候不認識舒傲寒，董小姐也沒牽宋冬野的手，趙雷沒去過南方，堯十三錯過了他的北方女王，祝星一開始就很愛陳粒，民謠還只是小眾音樂。你還是面不改色，生活沒有因此變一絲一毫，所以，明天該來的還會來，過不了的一樣過，你只不過是多聽了幾個人的故事，多動了幾次心。”

（五）

靈犀經常在周五約我去Subway吃三明治，她說只有星期五的時候店里買一贈一，吃的才舒服。我說：“反正都是我請你，想吃了你就告訴我，別管什么時候。”她說只有周五才想吃，這就叫習慣吧。每次在Subway喝完一杯可樂都要去續杯，說喝兩杯才能把花的錢喝回來。每次都撐得她瘋狂的打嗝，我說：“你注意點素質，公共場合不要打嗝！”

她說：“難道我上面不出氣，要下面出氣么？ ”最后我選擇了讓她打嗝。我告訴她以后要給她買一屋子的可樂，讓她喝個夠。

有段時間她說她做不出電臺節目了，我告訴她：“每次聽你的節目總覺得太傷感了，應該換換風格，別讓人一聽就想哭。”雖然我經常讓她趕緊換風格，可她從來沒有變換過。依舊那么傷感，依舊讓人覺得無病呻吟，導致我一直在嫌棄她，但一直希望她能做得更好。每次做完電臺她都會第一個發給我聽，雖然很不愿聽，但每次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聽完，并跟她說說自己的想法。

我問靈犀：“你電臺的點擊率那么少，還做得有啥勁？”她總是告訴我：“別急嘛，我已經有一百多個聽眾了，棒吧！”

每次說到這的時候，都能看到她臉上前所未有的驕傲。她說只要堅持發表作品，就會得到首頁推送的機會，她說她一直在等這個機會。我只是笑笑，讓她加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當時我自己的電臺已經有幾萬個聽眾了。

總是嫌棄一個人，卻真心的希望他變得更好，這也許是最美好的事情了吧，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

（六）

商人大發橫財，戀人啪啪作響。當時正在做微商的我賺了錢，準備換部手機，就去問靈犀。

“你說，還是買iphone 6S呢？還是買 三星S6呢？”

“你有病吧！你都有手機了，還買那么貴的手機有什么用？整天就知道花錢，人的欲望是無限的，有這些錢干點什么不好？我覺得你這個人有問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怎么了？我自己掙得錢自己換手機有錯么？你把話說清楚！我怎么有問題了？”

這是我們唯一一次的爭吵，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我沒理她，她沒理我。

我一直相信：本該出現在你生命中的人，是不會輕易離開的。過了一段時間，我就收到了一個鏈接，是靈犀發給我的，她給我留言說：“希望你能聽到最后。”

好久沒聽到她的聲音的，還真的有點想念，于是我就點進去了。開始的歌曲就深深的吸引了我，后來查了很久，知道那首歌是程璧的《你們》。“多么遠的距離都不再是距離，因為你在我的心里。”在結尾的時候，她說：“這期電臺是專門做給我的一個朋友的，是他讓我愛上民謠，雖然我們好久不聊聯系了，但我很想他。”

聽完之后我給她發了一條短信：“對不起，別生我氣了。”

（七）

后來在我最不相信愛情的時候，瘋狂的愛上一個姑娘，然后被拒絕了。姑娘說她不想談戀愛，兩天之后她跟另一個男生在一起了。

那個姑娘當時問我：“你做過的最瘋狂的一件事情是什么？”我當時想了想說好像沒有什么瘋狂的事情。但現在想起來，我當時要是說：“我做過的最瘋狂的一件事情就是愛上了你。”她會不會當場激動的強吻我？當然我肯定不會那么說，少一些套路，多一些真誠。

后來再仔細想想，似乎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挺瘋狂的，所以才想不起來有什么最瘋狂。此生定要與你干盡艷情之事，目中無人至隨處相擁，陰天看海，晴天劈柴，永遠年輕，永遠是騷貨，永遠奸淫擄掠，永遠俠骨柔情。

被拒絕的那天晚上，自己蹲在街邊抽了兩盒煙，之后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西北風喝多了，肚子疼。

打電話給靈犀，叫她出來陪我。

十分鐘以后她跑到我面前。

靈犀看我喝的爛醉，把我扶起來問我：“你這次是認真的？”

我說：“我當然很認真，我太愛她了。”

“啪”的一耳光抽過來。

“你有病吧！我告訴你，愛不是隨意就說出口的！如果這么輕易愛上別人,就根本不配得到愛！吳祉祺，我喜歡你。我只說一次，以后不會再說了。我不會怪你，就像最初咱們在一起發傳單的時候，無論你遲到多久我都不會說你一樣，以后有什么事你還可以里找我，能幫你的我還是會幫，最后，祝福你們。”說完轉身就走

我拉住她問她：“你說你喜歡我，那我當初說我喜歡你，你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

她告訴我：“我在等你再跟我說一遍啊，你再說一遍，我就答應你了。”

愛情最無奈的就是錯過吧。曾經我愛你的時候你不愛我，你愛上我的時候我已經不再愛你了，哪有那么多剛剛好的互相喜愛，只是欺騙自己罷了。

第二天她在微博上發了一個單詞：agony。

這是當初英語四級考試的時候我教給她的單詞，我說這個單詞讀起來的發音很像“愛過你”，因為曾經“愛過你”，所以現在分手極度痛苦。“agony”就是“極度痛苦”的意思。我不知道她當時到底難不難受，不久后又看到她寫了一首詩，詩的名字叫做：《Agony》。

我愿再次與你相遇

在星輝斑斕的陽光里

在萬物復蘇的秋風里

你用透明的月光包裹住身體

我脫下陌生人的外衣遞給你

有一天你獨自離去

帶走千瘡百口的行李

打包言不由衷的秘密

你走過落葉鋪成的路千萬里

我在無人山野詢問你的歸期

你撕下偽善的面具

抖落了塵埃風和雨

你丟掉了你的武器

只記得她的美麗

如果錯過是我們既定的結局

我愿回到從前勇敢的緊抱你

如果某天你路過了我的婚禮

干了這杯酒我會永遠忘記你

我愛過你

后來她做了一期電臺：“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只喜歡你。我愛你，不為什么，只因為是你。”

后來我才知道，我那天晚上叫她出來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她自己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關門了，舍友都睡了，她就傻站在宿舍樓底下等了一晚上。沒錢也沒身份證，不能去賓館。出來太急還把手機落到宿舍了，也聯系不到我。她說她當時都沒敢告訴我，后來因為這事一直埋怨我。

（八）

靈犀慢慢的淡出我的生活，偶爾還能在一些電臺上聽到她的節目，可是卻很少再跟她見面了。有一天她告訴我，她要去廈門的青旅當義工。我一直覺得，與廈門相比，“青旅”這個詞給她的吸引更大，因為青旅里面，藏著她滿滿的回憶。

晚上睡覺的時候，打開一個電臺隨機播放，突然聽到一個聲音特別耳熟，我想一定是靈犀的節目，打開手機屏幕，刺眼的光在屏幕上亮起來，看到上面寫著：“主播：NJ靈犀”。

終于有一天，我聽完了她所有的節目，我在她的每一個節目中都聽到了我曾今說給她的那些矯情的話，在她的節目中會經常出現一首馬頔的歌做背景音樂。她在節目里說，如果聲音會老去，就請你好好珍惜。記住你聽到聲音的那一刻，不管是否喜歡，她在說出的一瞬間都是用心的。就像無論我們多不相信“我愛你”，起碼說這三個字的人，在說出口的那一刻，都是真心的。

因為聲音記住了你，卻因為另外一些聲音與你擦肩而過。世間聲音千萬種，荏苒歲月易蹉跎。來生若是再相見，只聞其聲亦快活。

“那么多的故事里面都是你，那么多的記憶里面都有你，不管多么遠的距離都不再是距離，因為你在我的心里。”

心有靈犀，傾蓋如故。

好久不見，老同學

每一個姑娘

都應該被溫柔以待

在不想說再見的年紀

遇見了你

記得自己學過的第一首歌曲

叫做《同桌的你》

卻始終沒有機會

再去唱給你聽

（一）

我喜歡參加各種各樣的聚會，因為可以吃吃吃，都說人多的時候吃飯香，后來證明了是真的。但吃飯香，身體卻沒那么棒，證明了某些廣告詞是假的。

在大大小小的聚會里面，自己最喜歡的還是一年一度的同學聚會，每次看到昔日的同學時隔一年后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都不由自主的感慨一番，上大學就是進了一個的“整容醫院”，不僅改變你的外貌，還改變你的氣質。同學見面互相夸贊，高中就偷偷“在一起”的情侶秀著恩愛，曾經手機里刪掉的好友又互相添加。不過后來夸著夸著就不愿意夸了，秀著秀著就分手了，好友加完慢慢又刪了。

中午聚餐，大家回憶起了高中時代的美好時光，我說我最喜歡我的高三，喜歡我的同桌，她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同桌，沒有之一。

“老師”這個角色，在同學聚會上總是充當緩解尷尬的角色，但有時候也會讓人覺得尷尬。比如所有老師在同學聚會見了我都會調侃我說：“你跟海燕在一起吧，你倆挺合適的。”我笑了，老師也笑了。

海燕是我高三的同桌，也是我上了這么多年學以來唯一一個女生同桌，雖然長得不算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是她的名字里至少帶一個“燕”字，閉著眼睛確實也會繡朵花。

每次同學聚會都看不到海燕，她說自己不會說話，不喜歡去聚會，省得尷尬。我百般規勸，卻勸說無果。故每次同學聚會他們都能跟自己的同桌敘敘舊，我只能跟老師們敘敘我的同桌。

（二）

第一年藝考，夢想是中國傳媒大學，結果落榜了。本來想上個專科學校，這輩子茍且而活，不料開學前一天晚上抽瘋，跟我媽一起把高中課本從地下室搬回家中，準備復讀了。因為這件事做的太驚悚，以至于日后經常夢見我又復讀一次，結果還不如上次高考考得好，驚醒夢中，一身冷汗。后來反復思考，也許害怕的并不是復讀無果，而是再也遇不到像海燕一樣的同桌了。

來到新的班級，被安排到第一排跟海燕坐同桌，當時心里一直特別感謝班主任把這么好的位置留給我，坐第一排不僅聽課聽的清楚，還能看清黑板，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女生同桌。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是第一排沒人坐，都去搶后排座位了，海燕開學的那天遲到了，沒搶到后排的位置，只能坐第一排。沒人過去跟她坐同桌，正好空出來一個位置，所以我們倆就成了同桌。

我這人沒什么優點，但好歹還是比較了解自己的。第一年英語考了60分，所以我覺得如果我把英語提高到110分，就可以考上一個本科學校了，復讀這一年就沒有白費功夫。于是在學校我從來沒聽過語文課，作業都是找喜歡我的女孩給我寫的，現在想想挺不要臉的。數學作業都是抄別的同學的，抄完了交上。我數學成績一直考年級第一，從小學開始數學成績就好，后來上了初中，數學也很好，后來上了高中，數學也很好。生物課上老師管這叫“遺傳”，從小學遺傳到初中，從初中遺傳到高中。可是到大學就基因突變了，完全學聽不懂大學的高數。復讀的一年重心全放在英語上，我和海燕第一次開始說話，也是因為英語。（語文和數學的學習狀態只是我個人針對特殊時期的特殊對待，請勿隨意模仿，現在跟語文和數學老師說起來他們還都想抽我。）

“哎，同學，這個單詞怎么讀？”

嗯，就是這個在偶像劇里的搭訕方法，被我用到了英語學習上，有沒有特別勵志？同樣的事情用不同的說法就會有不同的效果。比如有個女孩去賣，單獨說出來這件事就是一個色情故事，但如果說女孩為了救父親一命去賣，就是一個孝子的故事，說不定還會收到很多捐款。

海燕總是耐心的教我每個單詞的讀音，現在恐怕再也沒有人給我講單詞了，因為我已經從一個上著課罵英語老師的人，變成了一個英語老師去罵別人。

開學的第一次英語作業就是把第一單元的第一篇課文背過，那篇課文是《安妮日記》里面的選段。

對于一個連單詞都認不全的同學讓他來背英語課文的難度，就等于問他：他媳婦和他媽掉河里了，讓他選一個來救。這個時候，機智的你應該反問出題人：“掉哪條河里了？”

人，應該有點反抗精神，不喜歡做的事情就要學會拒絕。于是，我屈服了，我選擇了超越自我，乖乖的開始嘗試人生中第一次背誦英語課文。

高中的晚自習是三個小時，被分為兩大節課，我打開英語書，鄭重其事的翻到第一篇課文那里，用手把課本中間壓平，放一支筆在右邊準備標記。

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儀式感，就跟每次考試之前都要買一根新鉛筆和一塊新橡皮一樣，就跟為什么看世界杯都要看直播樣，儀式感很重要。初四的暑假，我凌晨熬夜看世界杯，導致身體不適，吐了一天。高考復讀完那年為了看世界杯又是凌晨爬起來，之后高燒四十多度持續了一星期，差點沒燒死過去，大四看世界杯的時候不知道又會發生什么。

課文的第一行一共十五個單詞，我背了一節課，竟然沒背過，中間伴隨著無數次想放棄的沖動和旁邊海燕的無比嫌棄的眼神。

第二節課上課鈴響的時候，她實在是看不下去我痛苦的樣子了，手里拿著一個被削的尖尖的鉛筆湊過來，我以為她嫌我影響她的學習要過來扎我，自己從小就怕疼，還暈血暈針。

我驚恐的看著她說：“你要干嘛？”

她說：“你怎么這么笨啊，我來教你背。”

有時候女孩變成女神就在一瞬間,從她的鉛筆在我書上落下的第一筆開始，我就覺得，世界那么美，不如她好看。

一篇短短的課文，愣是給我講了一個晚自習。她告訴我，背課文的時候先要把每個單詞意思搞懂，然后把英文翻譯成中文來記。不管這個方法你覺得對不對，當時對我來說確實挺管用。

面對著一堆陌生的單詞，我說：“我懶得查了，你跟我說說這些都是什么意思吧。”

她一句一句的給我解釋，告訴我每一個詞的意思，然后幫我把一個句子劃成好幾個部分，讓我一句一句的背，背完三句把這三句連起來再背一遍。

第二天早上，我發現自己真的的能背過了，高興得我早飯的時候多吃了一個包子。

到學校之后她一上午沒理我，說我嘴里有大蔥味。我說我早上吃的豬肉大蔥餡的包子，她說要去投訴賣包子的老板，因為他們肯定沒有在包子里放豬肉，全是大蔥，讓我吃的滿嘴都是大蔥味。我擦了擦嘴告訴她說：“怪不得我吃了兩個還沒吃飽！”結果她下午也沒理我。

(三)

海燕的英語成績一直是年級第一，我的英語成績是倒數。為了讓自己不那么自卑，我就開始用了最笨的學英語的方法—背單詞書。每天背五十個單詞，刮風下雨雷打不動，每天把單詞抄到一張紙上，帶在身上看。后來每天的單詞紙上都會沾染上各種惡心的東西（為了不惡心到大家，就請自行腦補去吧）。每天背完一張就把它貼到墻上，覺得自己特別有成就感，不久之后管宿舍的老師找我說：“你再把單詞貼到墻上，我就弄死你，立馬給我滾蛋！”我膽小，就把墻上的單詞全撕下來墊到床底下，不久之后我發現床高了不少。因為高三的時間太緊促，沒有時間抄單詞，我就把晚飯的時間節省出來抄單詞，于是半年沒去食堂吃過晚飯。

有一天我打算背單詞的時候，剛把單詞書拿書來，看到單詞就想吐，我想可能是我長時間不吃飯把肚子餓壞了，于是決定去食堂吃晚飯。結果一聞到食堂飯菜的味道就真的吐了，覺得食堂做的飯太難吃了，直到見識到了大學食堂才知道，當時那么想就應該懲罰自己把想吐的東西咽回去。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學習學到吐的滋味。

自從那時候開始，海燕就經常在晚上給我帶涼皮吃，因為她爸爸是做涼皮的，也可能是因為心疼我吧。比涼皮更讓我感動的，是她的那句：“你別老不吃飯了，以后我每天讓爸爸做涼皮給你吃，不要你錢。”

因為她家庭條件不好，老師讓我們多從她那里買涼皮，一個是味道確實不錯，另一個就是想多幫助一下她。“兩份切的，三分包的，一份要香菜多加辣椒，一份少放面筋多加湯。”我經常幫她把同學定的涼皮記錄記到她的小本子上。每天下午上學的時候她都會幫同學帶好幾份涼皮到學校。給我帶的那份涼皮每天都是單獨裝好的，份量比別人的都多。

我從前一直沒買過她家的涼皮，因為她爸爸不要我錢，我也不好意思吃。但自從那次吐了以后，為了照顧自己的胃，我幾乎每天都會讓她給我帶涼皮，然后每次多拿幾塊錢，摻進同學給她的錢里面，她還特別好奇為什么每次都有人多給錢。

有時候我偶爾想吃次免費的涼皮，就跟她打賭看看誰做的數學題答案是對的，我對了的話就請我免費吃涼皮。這個傻瓜，竟然敢跟我賭數學。

她經常輸，我每次想吃免費涼皮的時候也差不多都能得逞，但是每次我拿到免費的涼皮的時候，都會照樣塞給她錢，她不要，我就不吃涼皮。她不想讓涼皮浪費了，就很為難的拿了我的錢。

一年之后，我背了十本英語詞典，吃了她家十個月的涼皮，導致我現在看見單詞就想起來涼皮，看見涼皮就想吐。

高考的時候我英語考了140分，她考了142分。

（四）

自然界創造了男人和女人。女人喜歡男人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因為長的帥，有的是因為家里有錢，有的是個子高、身材好，能給人安全感。

而我恰好這幾條都不占，所以班里有女同學喜歡我，我很好奇的問她們為什么是我，她們說我有內涵，但是當時我自己完全看不出我的內涵在哪。高一一百二十斤，高二一百四十斤，高三一百六十斤，可能是體內含的肉越來越多了吧。所以很多時候我們做好自己就好，不要為了迎合別人刻意改變什么。你是什么樣的人就會遇到什么樣的人，真的有女生喜歡當時長得像“豬”一樣的我。就像韓寒說的，“世界就是這樣，好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王八對綠豆，傻X配腦癱，沒有太大意外，萬物都會自然歸位。”

每次我感覺壓力特別大的時候，就去找海燕聊天，有時候聊短短的幾分鐘，有時候一聊就是一個晚自習。她喜歡聽我給她講班里同學各種各樣的八卦，我喜歡她給我講一些我不知道的故事。她笑得很開心，我笑的更開心，有時候笑出聲來，全班同學聽到了都會跟著笑，如果老師聽到了，一般也不會多說什么，因為成績好，老師是會偏心的。這一點上過學的同學應該都能體會到，如果體會不到，要么是你成績太差，要么是你沒心沒肺。

突然有一天她寫了張紙條告訴我：“我現在都不敢跟你聊天啦。”

我問她為什么。難道是我變丑了，嚇著她了？我說：“我都這樣了還怎么丑？”

她告訴我不是。她說，每次她跟我聊天的時候，后面都有無數雙嫉妒的眼睛狠狠地盯著她。

開始我不信，后來有一次我跟她聊著聊著天突然猛的一回頭，發現還真是。

聽說她曾經被一個女生拉出去問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想要坐你現在的這個座位，到底有多少女生想和吳祉祺同桌。”

回來之后她問我要不要讓喜歡我的女生來跟我坐一起？我說：“算了吧，你這樣的身高到后面坐著肯定看不見黑板。”她說：“你少自作多情！我的意思是你自己去后面跟喜歡你的女生做同桌，把她的同桌調到這來。”我說算了吧，我舍不得你。

后來我們繼續聊天，再也沒有回過頭看后面的人，還是無所不聊，那種簡單的無所顧忌的交談，是高中最美好的回憶。我告訴她，不要在乎別人的眼光，干嘛用自己的時間活成別人想要的樣子啊，你就是你嘛，顏色不一樣的“小鞭炮”。

曾經還有一個女生跟我表白未遂，于是每個課間都來找我問數學題，嚇得海燕都不敢到教室后面的飲水機去接水，因為屁股剛離開，座位就被占了，回來只好站在旁邊，我也只好匆匆的給旁邊的那個女同學講題。但是無論講多少遍，那個女同學還是不會，我也不知道她是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每次都拖到下節課上課鈴響。所以海燕每天上學來都會備好一杯熱水，這樣就可以不去接水了。

后來問題來了，喝多了水以后要去廁所，但是一去廁所回來座位又會被占，所以她就一直憋著，每天上午和下午放學的時候，都能看到海燕矯健的身影，如同脫韁的野馬一樣奔向廁所。

當然也有很多人來問她英語題，所以有時候下課鈴一敲響，我們就像在街邊下象棋的兩位大爺一樣被同學死死的圍住，牢牢地按在凳子上給他們講題。

有的時候實在憋不住了要上廁所，只能“突出重圍”，擠出人墻。還有男生為了聽我講題跟著我上廁所，站在我后面等我的時候我尿都尿不出來，我說：“你走開，我上完再給你講。”他說他在門口等我。急得我尿了一手，出了廁所之后拍拍他的肩膀，手上就干了。

（五）

英語成績上來以后，我的總成績也考得越來越好，月考成績單上，年級第三名經常換人，前兩名一直是我們兩個。

每次卷子發下來我們都會一起算總分，一門一門的算，經常是我加上數學成績總成績比她高，英語成績一出來她就把我超過去了，所以我們和大多數高三學生一樣，害怕考試卻又期待著考試，討厭成績但是特想知道成績。

月考出成績的那天下午，老師讓我去送答題卡。送過答題卡的人都知道，答題卡的袋子里面有一張老師圖完標準答案的答題卡，剩下的是學生的答題卡。在送答題卡的路上，我忍不住看了一下老師的答題卡，發現自己錯得挺多，心想這次肯定考不過海燕了，于是就偷偷跑到小賣部買的橡皮和鉛筆，又飛快地去廁所找了一個坑位，蹲下隱蔽好之后，悄悄地把自己的答案改了兩個，之后把答題卡送到了讀卡室。

現在想想，自己當時真是瘋了，為了成績竟然做出這種事情。更重要的是，我在坑上起來之后好像沒有做擦屁股的動作，不知道那次看到我提上褲子就走的人是什么心情。

老師上課對答案的時候，我試卷上的答案錯了六個，但我自己心里清楚，答題卡上只錯了四個。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就把我卷子搶過去說要看看我錯了幾個選擇題，知道我錯了六個以后特開心的把卷子還給我，還開玩笑的問我“你答題卡沒涂錯吧？”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為，我告訴她答題卡應該沒涂錯。

下了課我們一起算總成績，她總成績比我高了兩分，雖然她沒有表現出多高興，但我知道她心里早就樂開花了。

怎么辦？應不應該告訴她那件事？告訴她之后她肯定不理我了。不告訴她，等到時候她知道自己不是年級第一，得有多傷心啊。

最后，我還是沒敢告訴她。

總成績出來那天，我和她還是像前幾次一樣一起去老師辦公室看成績，雖然不愿意看到成績單上我們兩個人的名次，但是到了老師辦公室門口，已經沒有退路了。老師打開成績單的那一刻，不出意外的，我第一，她第二。

從老師辦公室出來，到教室的距離只有五十米，同學們依舊在走廊里打鬧，情侶們依舊在那里摟摟抱抱，只有我倆一句話不說。我不敢看她，我知道她不愿意看我。回到了教室，我們一句話沒說，我也不敢說。

就這樣突然變得很陌生，我真是恨死自己了，為什么為了一點分數去做那種事情。我們互相沉默了幾天。那幾天沒有涼皮，沒有了惡狠狠地眼神，也沒有了歡笑。

幾天之后是她先開的口：“你不說你錯了六個選擇題么，怎么成績比我高呢？這樣的話你應該才錯了四個選擇題啊。你這樣不光是讓我白高興一場，你這是誠信的問題你知道么。你這′小孩兒′不誠實。”她一直很喜歡叫我“小孩兒”，盡管我比她大兩歲。

我只是點頭，什么也沒說，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們經常吵架，吵完架冷戰，冷戰完還是最好的朋友，過一段時間又會因為一些小事吵起來，繼續冷戰，繼續和好，就這樣做著一對快樂的小二B。

那次之后，我再也沒有在乎過自己考試的名次，她也再也沒有考過第一。

（六）

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那也許海燕永遠要陪在爸爸身邊吧。

離高考不到一個月的時候，上著英語課的時候，海燕被老師喊了出去了，之后就沒回來。

本來就悶熱的天氣，她走之后讓空氣一下子凝固了。

后來才知道，海燕的媽媽身體一直不好，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可是到最后還是沒能挺到海燕高考，海燕被直接送到了醫院，但還是沒能見到媽媽最后一面。

第二天下午海燕就回學校上課了，看得出來她什么也聽不進去，一直耷拉著頭。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我怕哪句話說的不對，她會瞬間崩潰。就像春水初生時的薄冰，一片落葉足以震裂整個湖面。

那幾天海燕一直穿著一身黑衣服，胳膊上帶了一個“孝”字。

第二節是數學課，數學老師讓我們做題的時候，發現海燕沒有低下頭做題，就走到海燕身邊。我想這下肯定完了，數學老師不知道這個情況，一跟海燕說話，海燕肯定要哭，但是去阻止老師跟海燕說話，海燕肯定也得哭，所以我心里默默祈禱，老師千萬別跟海燕說話。

有時候越不想發生什么就越會發生什么。突然老師摸摸她的頭，很溫柔的開口問她：“你怎么穿的這么漂亮啊，還穿一身黑色？”靠！這不就是母性光輝泛濫么！這樣溫柔的撫摸怎么能讓海燕不想起媽媽？我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小時候自己想哭的時候忍住了，但只要有個溫柔的人一過來問我怎么了，我就會瞬間在那個人的面前淚奔，覺得終于找到了依靠。

原來只在小說里面看到過說：“有時候一句話能讓人淚奔。”那天真的親眼見識到了。

數學老師話音還沒落，海燕就趴在桌子上哇哇的哭，我剛把衛生紙拿出來，她就沖出了教室。我跑出去找她，可是沒找到。

第四節課海燕回來了，開始低下頭記筆記了。中途上課上到一半，她告訴我：“我還是回家吧。”邊說邊起身收拾書包。我也跟著她出去，把她送到校門口，讓她好好冷靜幾天，先冷靜下來準備高考，也算是給媽媽的交代了。

兩天之后她回來上課了。

離高考還有二十天的時候，還是英語課上，我被叫了出去，海燕看著我，我覺得她好像有什么話要說，可她只是默默的看著我，什么也沒說。我起身的時候告訴她：“我走了，再見。”

回家的路上，我已經知道發生什么事情了，只是覺得那一段車程，特別長。

我的父親在我第一年高考前一個月的時候得了腦梗變成植物人，第二年高考前一個月去世了。但我從來沒覺得他離開了這個世界，只是在另一個地方看著我。后來去電影院看《誰的青春不迷茫》的時候，哭得特別慘，電影里面說：“人們死后都會去往另外一個星球。”可是我不知道，爸爸到底去了哪個星球呢？電影的男主角離開家的時候抬頭對著關押爸爸的牢房說：“爸爸，我走了，我會變成更好的自己，然后回來看你。”多年之后，我變成了更好的自己，可是爸爸，在哪里還能夠見到你呢？

到了殯儀館，送走父親，三天之后回了學校。

我沒有穿黑衣服，也沒有披麻戴孝，一方面是自尊心比較強，另一方面不想讓海燕再想起她的母親。

每次我們沉默的時候總是她先開口。

“你怎么啦？”

我告訴了她我父親的事情，她說她猜出來了，只是覺得那時候如果去安慰我，萬一不是這件事就壞了。我告訴她我沒事。每個人都會經歷生離死別，只是我們經歷的早點罷了，什么時候能把生死看淡了，就真的什么也不怕了。記得高二看的一部電影叫《阿甘正傳》，阿甘的母親告訴他：“無論我們的人生有多么不同，有一件事每個人都需要去經歷，就是死亡。”做個堅強的孩子，不僅僅是為了自己，還為了媽媽，為了海燕。

之后學校有申請特困補助的名額，我跟老師說：“我就不申請了，把名額給海燕吧。”其實我是抹不開面子，怕同學笑話我，也覺得自己不需要那些錢。最后在老師的勸說下跟海燕一起填了申請表。最后我拿到了補助金，海燕的申請沒通過。

高考前評市級獎學金，我拿到了五千塊錢，海燕拿到了三千塊錢。老師說我應該請海燕吃飯，我說“好。”海燕跟我打了聲招呼，說她先走了，我說等著我請你吃飯。她說不用啦，請她吃份涼皮就行啦。

（七）

隨著最后一科考試結束，廣播里放著：“考試結束，請考生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有序離開考場。”

我們的高中時代，結束了。走出考場，笑了一下，為了這次的笑，憋了一整個高三。

有的同學痛哭流涕，有的同學喜極而泣。

那天下午的天好藍，樹好靜，人好美。

回到大巴車上，聽同學對著考試題的答案，說著自己的旅行計劃，自己戴上耳機，手機里放著好妹妹的那首《不說再見》：

再見了 互相嫌棄的老同學，再見了 來不及說出的謝謝

再見了 不會再有的留堂作業，再見了 我留給你畢業冊的最后一頁

留在抽屜的紙條 是你約過誰和誰的畫面

偷偷傳閱的小說 背著老師家長讀好幾遍

沒談過幾場戀愛 卻相約伴娘伴郎的靦腆

青春發育那幾年 還許著小孩干爹干媽的諾言

入學時想著畢業 畢業卻因離開友誼失眠

那時幾首流行歌 成了聚會KTV里的淚點

校服藏在衣柜底 很丑卻再沒機會穿著上學

運動會的進行曲 偶爾卻比老情歌還讓人懷念

再見了 互相嫌棄的老同學，再見了 來不及說出的謝謝

再見了 不會再有的留堂作業，再見了 我留給你畢業冊的最后一頁

我相信 我們還會再見 我相信 我會一直想念

我相信 我們都會很好 我相信 我相信的一切 變成火焰

照耀彼此的臉 茫茫人海相互看見

我填了所有同學的同學錄，卻沒有收到海燕給我的那一張。

她說：“我們不要填同學錄了，因為我們會一直聯系。”時隔多年，同學錄里的手機號不知道換了多少遍，QQ的頭像再也沒有閃現，當初的家庭住址有些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愛好和夢想那欄里的里的內容早已被我們忘記。

我相信我們都會很好，就像當初我們遇見那樣。

高考成績出來那天，我們都很激動的等待著成績。我在電視機面前等待著公布分數線的時候緊張的快哭出來了。

數學老師第一個給我打電話，問我考了多少分，我說還沒出成績，老師讓我趕快去查。

我刷新了好幾遍“考生入口”，終于查出高考成績：過一本線了。

給各種親戚報成績，給各種老師打電話。

打電話給海燕，問她考了多少分，激動的問她能不能報同一所學校。她說她沒考好，分數不想告訴我。我沒有勉強，告訴她努力過就好。

返校那天，沒有見到她，聽老師們說她高考失利了，只能上一所普通的大學。

那個夏天，參加了大大小小的各種聚會。海燕做了兼職，幫著影樓拉客人拍照，我當了英語老師，教學生英語單詞速記。

快開學的時候我請海燕吃飯，飯桌上點了四菜一湯，我們的話變少了。臨走的時候菜都沒有吃完，她說她要打包帶回家，不能浪費。

要分開的時候，我說：“不管你去哪上學，一定記住常聯系，好嗎？”

我們現在一直保持著聯系，她也是跟我有聯系的唯一一個高中同學。

有頭發的時候留起頭發，沒頭發的時候留起胡渣。海燕還是一個人，也沒有找男朋友。后來聽說她留起了長發，可是再也沒有同桌去欣賞她。

新年的時候給她發了一條短信：

愿你有高跟鞋也有跑鞋，喝茶也喝酒。

愿你有勇敢的朋友，有牛逼的對手。

愿你對過往的一切情深意重，但從不回頭。

愿你特別美麗，特別平靜，特別兇狠，也特別溫柔。

愿你有獨立的自我，也有放縱的自由。

能享受一個人的晚餐，也能做兩個人的早餐。

每個人青春的記憶里，高中應該是最美好的時期。而每一段高中的記憶里，都應該有一個同桌的你。

不管你們現在保持聯系，還是形同陌路，都要感謝彼此在最明媚的青春里，悄悄留下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