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本文參與書香瀾夢第124期“生”專題活動。
熱鬧過后,我卻感到失落。
昏暗的房間,散落的酒瓶,仍在歌唱的音箱,站在空蕩蕩房間中央的我。身旁凹陷的沙發給我一種錯覺,似乎還有人坐在上面。剛剛結束中學生涯,趁密友們還未開始暑假的各奔東西,我將她們邀至家中,舉辦了這場畢業派對。我閉上眼,方才的熱鬧又浮現于眼前。
幼羚小跑至燈的開關,一掌拍上去,又不知從哪掏出手電照在臉上,陰森森道:“我講個鬼故事吧……”我們立刻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幼羚編故事一向逼真,最愛在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畢后聽眾瞪大眼睛問“真的嗎”時大笑說:“假的!這是我自己寫的故事,不錯吧!”若是現在讓這位未來作家講起她的鬼故事,我們必將夜不能寐。幼羚看我們都這么抗拒,大叫著譴責我們,腮幫子鼓得像只憤怒的倉鼠。一想到那表情,我忍俊不禁,又被自己的笑聲驚醒,想起我還獨自站在這房間,可吵鬧已退潮。音響正播到一首苦情歌,向華的歌聲仿佛又在腦內響起。
向華接過麥克風,正好幼羚點上一首《送別》。伴著舒緩前奏,輕輕開口:“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像婉轉的小溪,春分的時雨,夜空的流星。就連幼羚也收起嬉笑,兩手托腮認真沉浸于美妙歌聲,雙眼在昏暗燈光下閃爍。一曲畢,她吸了吸鼻子,帶頭拍手叫好。我們將面帶靦腆的向華團團圍住,問她什么時候開演唱會——自她收到世界頂尖音樂學院錄取通知書后這已是我們第十次問她這個問題——她只是笑著謝謝我們捧場。向華優美的歌聲與音箱中的撕心裂肺仿佛重合,她唱的那句“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卻別有意蘊,字字扎著我的心。我呆滯地盯著地上散落的瓶瓶罐罐,想起自己似乎該收拾一下這片狼藉。
英秀這家伙,玩完也不把瓶子收起來!我在心中埋怨。要說為什么地上有這么多酒瓶,一方面是我買了一袋低度數酒稱“接受成年的洗禮”,告別之夜當不醉不歸,另一方面全怪英秀靈機一動提出拿空酒瓶在地上轉,停下時瓶口指到誰就一秒內說出一個考試知識點,說不出來就罰喝,說是“防止考完試變笨”。她總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新穎的鬼點子能得到大家的全票通過并積極實施。或許也正因如此,她自豪地說未來想開游戲公司,專實施她的鬼點子們,于是我們都笑稱她為“總裁”。總裁的提議確實有趣,我們一邊搜腸刮肚著知識一邊大喊,仿佛巫師念咒,最后不知不覺喝得有些頭昏腦脹才罷休。我將這些酒瓶扔到垃圾桶里,鬧鐘突然浮現出英秀穿著西裝搖晃紅酒杯簽下協議的模樣,感到一絲割裂的荒唐。
今后大家四處分散,以后或聞名于文壇,或閃耀于歌壇,或游走于生意場,大家天各一方,是否就如幼羚小說中所寫,“相忘于江湖”?不同于朋友們的志向高遠,我以后只想開家酒館,看一群又一群人如今晚般開懷。但屆時聽著他們的大笑,我是否會想起這個夜晚,心中悵然若失,為逝去的年華,為淡漠的友誼,為冷卻的真心?縱未來美好,我卻突然不想行進,成為一個疲憊的成年人,只愿呆在青春的夢中與三五好友大笑。為何時間總要將我從層層繭中生生剝離,促使我揮舞嬌嫩的翅膀,告別熟悉的環境和珍視的朋友,遠走高飛?失落的陰云籠罩住我。
手機傳來鈴聲陣陣,打斷了思緒。我打開手機,已是凌晨零點,好友群聊熱鬧地彈出一條又一條消息。我點開,竟是滿屏的生日蛋糕特效。奇怪著翻看,發現熱鬧的源頭是幼羚祝我農歷生日快樂,其他好友也馬上應和著祝福。我詫異打開日歷,原來今天是我的農歷生日!原來我是這場熱鬧的主角!我自己不記得,朋友們卻在第一分鐘送來祝愿。祝我前程似錦,祝我開心快樂,祝我萬事勝意,幼羚還稱通過今晚的暢飲發現我確實有開酒館的潛質,并建議酒館設置書架放她的小說。她跳脫的思維讓我哭笑不得,而其他好友見狀竟也開始推銷自己,說大家“茍富貴,無相忘”。
手指在鍵盤上快速飛躍著,我快樂地咧著嘴,心里像是有一杯冷水又被煮熱,隨即意識到幾分鐘前的擔憂簡直是杞人憂天。生活就是如此,我終究會褪下校服,換上一副成熟的面孔,告別舊友。但我的心態大可不必那么悲觀,因為未來是那么值得憧憬,況且朋友們又是那樣互相喜歡。做好當下每一件事,就像幼羚寫好每一個字,向華唱好每一個音,英秀完善每一個想法,美好的未來就會擁上來。當我們成為強大的人,就互相支撐、勾連著前進。
做夢吧,在最美好的年紀;再見吧,在更遠的地方相遇。我們的熱鬧永不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