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這本書寫于1943年,但書里的故事應(yīng)該是由“正忙著換朝代”的兩年開始,正好是三十年前。
“年輕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年輕人只能幻想,所以虛幻模糊;老年人真切地經(jīng)歷過,所以真實,如結(jié)尾所說的美好但是也不過像七巧干枯的臉上的一滴淚,掛在腮上,最后自己干了。作者將“月亮”作為全文的時空隧道、穿引線、人物宿命。包括文中的愛爾蘭民歌long long ago的調(diào)子、白團扇、珍珠簾、酸梅湯、金鎖無不暗喻著人物心理、性格、情緒甚至命運。“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還沒完——完不了。”唯美的語言,沉重的道理。月亮貫穿了文章的始終,人物命運的悲劇也是深刻而徹底,甚至無限循環(huán)。
一、月亮與曹七巧
“那扁扁的下弦月,低一點,低一點,大一點,像赤金的臉盆,沉了下去。”曹七巧的命運也定如這輪下弦月一般沉了下去,不得圓滿。
七巧這名字很有寓意,七月的乞巧節(jié)。七月初七的月亮是上弦月,上弦月同下弦月一樣只是半月,終是不得圓滿。
她終身不得愛情,陷于畸形的婚姻,長期不得愛和幸福、長期的壓抑和寂寞,讓她變得扭曲、惡毒,她對所有的幸福和歡愉保持?jǐn)骋暎龍髲?fù)她自己的兒女,讓他們也如她一般不得圓滿。
二、月亮與長安
“‘L ong,Long,Ago’的細小的調(diào)子在龐大的夜里裊裊漾開。不能讓人聽見了。為了竭力按捺著,那嗚嗚的口琴忽斷忽續(xù),如同嬰兒的哭泣。她接不上氣來,歇了半晌,窗格子里,月亮從云里出來了。墨灰的天,幾點疏星,模糊的缺月,像石印的圖畫,下面白云蒸騰,樹頂上透出街燈淡淡的圓光。長安又吹起口琴來。‘告訴我那故事,往日我最心愛的那故事,許久以前,許久以前……’”
這晚是長安要決定主動退學(xué)的那晚,決定遠離自己貪戀的美好的夜晚,她的命運如同這雨日的明月,是模糊的,但同樣也是殘缺的。
三、月亮和芝壽
“隔著玻璃窗望出去,影影綽綽烏云里有個月亮,一搭黑,一搭白,像個戲劇化的猙獰的臉譜。一點,一點,月亮緩緩的從云里出來了,黑云底下透出一線炯炯的光,是面具底下的眼睛。天是無底洞的深青色。”這夜曹七巧強迫長白給自己燒了一晚上煙,聊了一晚上的芝壽的秘密。而后曹七巧就把這些秘密全部告訴了外人,又叫長白燒了兩晚上的煙。
“今天晚上的月亮比哪一天都好,高高的一輪滿月,萬里無云,像是漆黑的天上一個白太陽。遍地的藍影子,帳頂上也是藍影子,她的一雙腳也在那死寂的藍影子里。”
“窗外還是那使人汗毛凜凜的反常的明月——漆黑的天上一個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陽。”
“月光里,她的腳沒有一點血色——青,綠,紫,冷去的尸身的顏色。她想死,她想死。她怕這月亮光,又不敢開燈。”
芝壽被籠罩在這灼熱、死寂的明月中,她對這陰森、扭曲、荒誕的生活感到恐懼、絕望,最后死去,包括之后扶正的娟姑娘命運也是如此。
這蒼涼的高懸的月亮?xí)湎乱矔匦律穑切┰铝翗拥纳肋h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