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洞與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并稱晚清“四大名臣”,十六歲中順天府解元,二十七歲中進士探花,授翰林院編修,歷任教習、侍讀、侍講、內閣學士、山西巡撫、兩廣總督、湖廣總督、軍機大臣等職。在早年,張之洞曾一度是清流派健將,后又轉變成為洋務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大力倡導“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他一生為官清廉,自視頗高,對那些不學無術之徒,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張之洞任湖廣總督時,有一名監生出身的候補知府,到武昌總督署拜見張之洞,想請張之洞給他補個官做。張之洞查閱過他的履歷,知道此人是個不學無術之徒,乃命左右取來紙筆,當場親手書寫“錫茶壺”三字遞給他,說:“做官必須識字,你認識這三個字嗎?”
那位候補知府一看,非常高興,趕緊高聲說道:“這三個字我認識,此錫茶壺也。”
古人有端茶送客的慣例。來客相見,仆役獻茶,主人認為事情談完了,端起茶杯請客用茶。來客嘴唇一碰杯中的茶水,侍役便高喊:“送客!”主人起身送客,客人也自覺告辭。這樣的慣例,避免了主人想結束談話又不便開口、客人想告辭又不好意思貿然說出的尷尬。如今這種"端茶送客"的規矩除了在影視中偶有所見外,生活中已不復存在。
不過晚清時期,端茶送客的慣例還有,因此張之洞聽到那候補知府說出“錫茶壺”三字,便大笑手揮說:“送客!”
第二天,張之洞下文將這位候補知府遣送回原籍,他在文中說:“該員能識‘錫茶壺’三字,尚可造就,著讀書五年,再來聽候補官。”從此,那些無才而想做官的人,再也不敢找他求官了。
另據《南亭筆記》記載,張之洞主持洋務運動時,洋務局有官員來求見他。這位官員雖然是身處洋務局,但對制造卻是一知半解。張之洞有次試探著問他:“鑄鐵一門大炮需要多少鐵呢?”此官員自信地回答說:“稟告大人,大炮要用五六十磅鐵,小炮大概二三十磅就差不多了。”
張之洞摸著胡須大笑,說:“這么一點點鐵,只夠造一個鍋子、一個湯罐而已,還想造炮嗎?”把這位官員說得臉色通紅,尷尬不已。第二天,張之洞就上奏折把這個不學無術的官吏給撤職了。
但張之洞作為一代名臣,在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看似十分不近人情的另一方面,是對有真才實學的后生的由衷欣賞。
相傳,當年梁啟超先生到武昌講學時,曾慕名拜訪張之洞。張之洞見梁啟超只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便有意要刁難梁啟超,于是他緩緩說道:“聽說先生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老夫倒想請教請教。我出過一上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下聯,想請你對個下聯。”
隨后,張之洞便說出了自己的上聯:四水江第一,四時夏第二;先生來江夏,誰是第一?誰是第二?
此聯中的“四水”指的是我國“江淮河漢”這四條大江大河,而“江”按傳統慣例專指中國第一大河長江,故言“四水江第一”;“四時”則指“四季”,夏在四季中排序第二,所以說“四時夏第二”,同時它們又構成“江夏”二字。
因而張之洞的上聯寓意是:你這小子來江夏拜見我老人家,咱們兩人在當今中國,究竟“誰是第一?誰是第二?”潛臺詞自然是“老夫第一”。
此聯出得確實很刁,但梁啟超也是博學多才之士,他稍加思考,便對出了下聯: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何敢在前?何敢在后?
這里的“三教”即儒、道、佛,“三才”指天、地、人,“儒人”則指讀書人。
梁啟超的意思是:我這個讀書人尚知曉尊敬前輩,是故“何敢在前?”但以真才實學來看,我小子可能還略高于你老人家,所以只有當仁不讓地“何敢在后?”
可以說,梁啟超的下聯對得十分巧妙,既工仗得體,又不卑不亢、不失分寸。一向自視甚高的張之洞因此放下成見,為梁啟超的才華連聲叫絕,執禮甚恭。
另有一次,孫中山早年從國外回來,曾去拜會張之洞。孫中山當時遞呈了一張“學者孫文求見之洞兄”的名帖。張之洞見后很不高興,心里直嘀咕:“一個平民布衣,竟敢與我這封疆大吏稱兄道弟,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于是,張之洞在那帖子背面寫了一個上聯:“持三字帖,見一品官,儒生竟敢稱兄弟!”然后叫門房把名帖還給孫中山。
孫中山一看,知道這是張之洞瞧不起自己,便討來筆墨,也對了一個下聯:“行千里路,讀萬卷書,布衣亦可傲王侯!”
孫中山這個下聯是針尖對麥芒,可謂鋒芒畢露,說得直截了當。張之洞看后大吃一驚,心想此人不僅行文不俗,而且流露出一股少有的豪邁之氣,日后定當有大作為,因此馬上命人禮請孫中山入衙敘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