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故事,寫給對生活滿懷深情的人。微信公眾號:aideliwu506)
春天是北方最溫心的季節。冬天的雪慢慢消失,結過冰的河溝里,有的地方已經有潺潺的流水聲。到清明時,不管是雪還是冰,都融化成水了。萬物復蘇,路邊的小草慢慢發綠,緊接著,我們叫它“二月蘭”的小花也開了,蒲公英花也在爭先恐后的長出了花骨朵。準備耕耘的農民在路兩旁的地塊里收拾著即將播種的土地。他們干的很起勁,有的解開棉襖的扣子,把手伸到腋下抓汗,還有的用衣袖在臉上抹汗。
另一塊地里已經有一撥人種谷子了:一頭驢拉著犁杖,一個人在前面牽著驢,一個人在后面扶著犁杖,犁過的地方,后面留下一道溝。后面緊跟著一個年長的農民點種,他斜跨著兩個兜子,兜口用硬物撐圓便利使用,里面裝著種子,右邊裝谷種,左邊裝豆種,他緊跟在扶犁杖的人后面,右手伸進兜里抓一把谷子,順著壟溝前后一撒一撒的不間斷的點種,到了地的兩頭,停住右手,將左手伸進左邊的兜子里,掏出一把豆子,再小步點種,點一下放出幾個豆粒。不管是左手還是右手,交替著在左右的兜子里出出進進的動作特別熟練。施肥的人和埋壟的人組在一起緊跟在點種的人后面勞動。大家組合在一起有條不紊的勞動著,熟練的重復著各自的動作,我看了非常有趣!
夏天上學往返的路上,經常看見路兩旁的田地里,耕作的農民們。他們頭頂烈日在地里鋤草、修苗、追肥,真是面向黃土背朝天,豆大的汗珠順著雙鬢直流,都顧不上擦一擦。他們邊干活邊談論著,今年能不能風調雨順,因為只有到了收獲的季節“秋天”才能得出結論。
夏天上學時,我不止一次的在路上遇到過大雨,沒有任何雨具,就躲在大栗樹下面避雨。剛在樹下站穩腳步,忽然想起自然課里老師講過:樹下避雨危險,容易觸電,就立刻驚慌失措的離開。抱著書包,頂著雨,無可奈何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最后到家了被雨水淋得像落湯雞一樣。如果遇到下雹子就別說有多慘了。
我至今難忘的是一九六二年的夏天,我高小畢業前的一個星期六中午: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走到趙家和賈家之間的黑地溝門,突然飛過來一群山老鴰子(注:山老鴰子,是一種比烏鴉小的一種黑鳥,只要它一叫就下雨),在頭頂上飛來飛去哇哇亂叫,隨著鳥叫聲緊接著就是連風帶雨裹著冰雹向我襲來,又是沒有雨具,真讓我束手無策。當時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只有我一個人接受著雷聲、閃電、雨水、冰雹惡劣的攻擊,真是害怕極了。真像《回娘家》那首歌的歌詞:“躲也沒處躲,藏也沒處藏”,任憑栗子大的雹子往身上砸,砸在頭上,陣陣作痛。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家中,離家三四里的路上也不知道走了幾個時辰,終于到家了,雨也停了。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也是農村所有的孩子和大人所盼望的季節。到了秋收季節,大家都能天天吃上一頓新鮮的蒸紅薯,還能每天吃上各種混搭的干飯。所有的糧食作物都由生產隊集體收割和管理,最后按供應的份額分給每家每戶。雖然食堂化剛剛過去,但仍在困難時期,糧食依然很稀缺。秋天大人忙,學生也忙,放了學就到收割完的地里撿收丟的糧食和耙白薯。我們把撿回來的糧食和耙來的白薯拿回家,大人如獲至寶一樣把他們分別經管好,容易保存的給下一年全家人的口糧作補充,不方便保存的就各種做法吃掉,絕對不能浪費。雖然都是瓜菜混搭著吃,可每天都有干飯吃并且很新鮮,比如紅薯之類的食物隨時可以洗一個生吃,既充饑又解饞。這就是大家盼望秋天的原因。
秋天之前每個生產隊都要準備好一個放糧食的場院,將收回來的各種農作物分別垛在場院周圍,經過加工后再分給每家每戶。場院旁用秸稈搭一個窩棚,派一個人住在窩棚里晝夜看管,防止丟失。每種農作物,高粱、谷子、玉米、豆類加工的方法各有不同。加工谷子時,先通知婦女們來場院掐谷,她們圍坐在場的內圍,有男勞力從谷垛上搬下一捆一捆帶谷穗的谷秧,分別發給每個準備掐谷的婦女。一捆叫做一個,掐一個谷記多少分,多勞多得。男勞力將婦女們掐下來的谷穗用叉子挑到場中間晾曬,將沒有谷穗的谷草捆成小捆放到場院外的空地里晾,晾干后垛起來留冬天喂驢。
驢是農民的好幫手,它能為人們做很多事,種地、耘地、馱運板栗和糧食,拉碌軸壓場都離不開它。秋天放學路過兩個隊的場院,我都要止步看一會驢拉碌軸壓場的全部過程:把它套在碌軸前面,蒙住眼睛,帶上箍嘴,尾巴下面掛一個筐。從籠頭上引出一根一米左右長的繩子,被人牽著在谷穗上面拉著碌軸不停的轉圈兒,時不時的牽繩子的人還吆喝著它快起來。好奇的我問過大人們,為啥給驢打扮成那樣?他們告訴我:蒙眼睛它不會轉暈,戴箍嘴是管它抓嘴(吃糧食),尾巴下面的筐是接屎的。萬一它隨便拉尿,就用筐接住,免得掉到糧食里。哦!原來是這樣!只要是壓糧食都要給驢打扮成這樣。驢子壓完糧食以后,最后將糧食和雜質分開。木锨揚,掃帚掃,打完的糧食通知每家每戶來領取應得的份額。
以上是我的童年時代,印象中的許多故事,他們都通統的過去。只留下沒上夠學的遺憾。一九六二年,是我高小畢業的那一年。
渴望與爭取
臨近畢業的日子,老師和同學們一點也不輕松。老師忙著從課本里找重點、給學生復印提綱,為升初中的考試做準備。那個年代的六年級只有五門學科,語文、算術、歷史、自然和地理,復印的復習提綱主要是語文和算術。老師忙不過來就叫我幫忙劃鋼版,用鋼筆針在鋪在鋼板上的蠟紙上劃字。刻鋼版時,手要用力,使筆針與鋼版接觸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這樣劃出來的字均勻,效果才好。我劃一會兒就覺得手特別累,但我愿意堅持,這對我來說又得到了一個學習和練字的好機會,同時對課本里的重點知識更加深了印象。
老師叫高明真,他也是我的班主任,有一天,他和我說已經接到考試時間的通知了,就在下星期的某一天,他問我復習中有哪些問題,還來得及解決。我告訴他,媽媽不讓我上中學,她早就說過只讓我讀完高小。老師問我為什么呀?我只說不知道。我沒有跟老師講媽媽不讓我上學的理由:媽媽經常說“供丫頭讀書多了吃虧,早晚要出門,帶到婆家去...”。那個年代的我,母親的這些話我怎可能和老師講出口呢?師生之間幾句對話后,老師也沒往下多說什么,只是從他的表情中看出,對我不考中學這件事,他感到多么意外。可單純的我也沒就此與老師表達自己渴望上中學的愿望。現在想起來,在人的一生中,沒有爭取就沒有機會,這就是我從小現在最大的缺點,也是我的弱點。
由此已經知道沒多久就要離開校園,對學校的生活更加珍惜。進不了中學門檻,非要將現在的學校生活守到最后。我還是每天都來學校幫老師劃鋼版,印卷子。有一天,正在咯吱咯吱的劃著鋼版,聽見了校長紀天云和班主任老師、還有科任老師他們的談話,我清清楚楚的聽見校長說:“陳玉娥母親的思想太封建守舊了,今天咱們誰也沒做通她的工作。”我從他們的談話中聽出來,這是又去我家做媽媽的思想工作了,還是無功而返。通過校長他們到家里找媽媽我才知道,自從和班主任老師說媽媽不讓我考中學后,班主任和科任老師之前已經分別到家不只一次找過媽媽。老師們向媽媽爭取,如果實在不讓我繼續上學,只要讓我參加考試也行,為學校爭取一個名額(因為我的學習成績總是前三名)。就連學校這點要求,媽媽也沒答應,她怕我考上中學偷偷的去上學。我可不敢,媽媽多慮了。我能想象到,盡管校長他們為我考中學之事多次做媽媽的工作,他們只能聽到媽媽滔滔不絕的反反復復的與他們表達著自己的老一套。要是找到思想進步的爸爸還可能大有希望,可是以上的一切爸爸竟然一點不知道,從小就懦弱又最聽媽媽的話的我,始終也沒和爸爸說過此事。有次我放學回到家,壯著膽子和媽媽說:“我才十四歲,你不讓我上學,留在家里不能像大人一樣幫你們干那么多重活,下地掙工分人家還不要我。我也只會做‘衲襪底’(衲襪底,即縫補襪子底。襪子穿壞底部后,將底前后剪開,翻上補上,然后把做好的襪底鏈接在下面可以繼續穿)這么簡單的針線活,我可以帶到學校去做”。好在媽媽沒有發火,她說:“你上中學住校要帶被褥,不但沒褥子,就連被子都是你和妹妹共同蓋一個,你帶著上學她們怎么辦?”我看媽媽態度還不錯,就接著說:“給我帶兩個麻袋就行,還是雙鋪雙蓋呢。”她接著我的話說:“你都十五(虛)歲了,我十五時就和大人一樣紡棉花做鞋做襪,什么活都幫你姥姥干了!一天我能紡二兩線了”。媽媽最終絲毫沒有答應我上學的請求,沒發火我就知足了。想想周圍的同齡人,我念的書比他們還是多的了。
畢業之前,像我一樣不參加考試的同學還是天天背著書包按時來學校,我們上課參加復習,下課一起玩游戲。因為沒發給畢業證還不算畢業,仍是在校學生。我實在是不想離開學校,可是總會有離開學校的那一天。
有一天老師告訴同學們,最近來照相的,每人照一張一寸照片貼在畢業證上,再共同照一張全班學生的畢業大合影,一寸照片五角錢,如果誰要一張合影相片再交八角錢。過了兩天,照相的同學們來到學校,我交了五角錢,照了貼在畢業證上的一寸照片。我參加了合影照,因為沒錢也沒留下那張大合影的珍貴照片。
我將一張一寸頭像的黑白照片貼在了畢業證上,當我拿到了貼有照片、蓋著“漢兒莊完小”紅印章的畢業證時,如獲珍寶。那個畢業證一直保存到一九七四年五一我結婚時,才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張已經發黃的一寸的黑白照片,很復雜的心情中扔掉那張代表我曾經上過高小的“畢業證”。我將蓋有學校紅章的畢業證留了那么久,是盼望著有一天能將它派上用場。這樣的機會不是沒有出現過,可是小小的它,始終輪不到可以上臺面的機會,最后被我殘酷的廢棄。當時我在想,它肯定和我當初退學一樣不情愿,只不過身不由己。有些無奈和不愿意來到的事情總會來到,是每個人都會有的經歷。
最后的告別
一九六二年的夏天,北方的天氣很熱,那天的太陽雖然照常出來,但一整天都陰沉著臉。天氣又悶又熱,我那天的心情格外不暢,只覺得那天過得仍然很快,而且仿佛比往常過得還快了許多,很快到了放學。
放學的口哨聲響了,全校學生們和往常一樣吵吵鬧鬧的集中到操場站好隊,然后停下來等候老師例行講話交代事情。今天老師沒講什么就讓同學們放學回家了。
我為了不引起同學們的注意,故意站在了放學隊伍的最后一個。我一步三回頭的邁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地跟在學生隊伍的后面走著。我目視著即將離別的每個男女同學的身影:韋昌海他們向南門外他們家的方向走去,往東門方向走的有鴿子峪的同學關鳳云,關鳳仙和家住尖山峪的同學賈振明、張鳳歧、蔡國秀、蔡國娟、蔡永弟、蔡國柱。看著他們一個個消失在我的視線中,只覺得他們今天回家的路走得那么快!他們怎么不慢些走?我也好多看他們一眼!因為他們不知道我今天是做學生的最后一天,明天學校里再也見不到我的身影。
在回家路過的西門路旁,我停下腳步,將目光望向北門的方向,遠眺學校。
其實漢兒莊城墻的北門不是真正的門,而是一個土城樓。聽上了年紀的人講過:在修建城墻時,因為北面是山,無法修北門,最后決定北面修一座“藁”代替北門。藁共三層,每層都有窗戶,內有通往頂層的樓梯,外有通向三樓用大塊磚砌的樓道,內外都能到達頂樓的窗戶看到漢兒莊城的全貌。樓內一層有井,有黑白洞。靠城藁的山,后面是楊家峪村,這座山也就形成了漢兒莊與楊家峪之間的分界線。人們走親訪友或趕集,為走近路在這條山上靠城藁旁走出一條崎嶇蜿蜒的小山路,秋后收割完所有的莊稼后,我們楊家峪的男女學生經常在放學后走這條近路回家。男生撿一根高粱桿當棍子耍,女生們喜歡采秋后路邊和收完莊稼后露出來的很稀少的花花草草。大家邊走邊背誦著剛學過的語文課文《夏天過去了》。
“夏天過去了,夏天過去了。可是我還十分想念那些個可愛的早晨和黃昏像一幅幅圖畫出現在眼前。清早起來,打開窗戶一望,田野一片綠,天空一片藍。多些夜里一場大雨把世界洗得這么干凈。……耀眼的陽光當頭照著,我們在菜園里拔草。管菜園的老爺爺送來一桶茶水,還稱贊我們做得又快又好。… … 我把腳伸到樹旁邊的小溪里,聽知了在樹枝上一聲聲歌唱... 夏天過去了,夏天過去了。”
上周的一天中午,我和幾個同學逃避午睡,來到北藁里玩耍。這是我第一次逛這座土城樓,我覺得很新鮮,對它的結構也很好奇。跟在以前來過這里的同學后面進了黑洞,剛邁進兩步就被撲拉拉的聲音嚇了一跳。原來是住在這里的一群正在抓著墻壁睡覺的蝙蝠被我們吵醒。聽說自從有了這座藁,這里就成了他們的家。逃避午睡并不是我們違反學校紀律,是午睡時最難熬了。同桌的兩個人輪流著睡桌子和一條窄板凳。窄板凳只有巴掌寬,輪到誰睡板凳都經常掉在地上。老師對學生的午睡要求不是很嚴,只要保持安靜就可以。逃避午睡的事老師知道也沒什么。
學校的校址,就坐落在漢兒莊城內的西北角,離北藁間隔著一個自然的大水坑。水坑一年四季總有一坑滿滿的水,人們都叫它“北大坑”,周圍長滿雜草。夏天我們在教室里聽老師講課時,就能聽見青蛙咕呱咕呱的叫聲,好像是給學生們的聽講搗亂,又好像給正在大聲講課的老師配音。到了冬天,大水坑慢慢的結成一層厚厚的冰,我們還在上面玩過。
北藁、大北坑、學校,它們曲折的排列在一起,正望著站在西門的我。
我再向學校望去,學校紋絲不動的坐在那里發呆,不知它在想什么?所有的校門已經關好,只有窗戶像眼睛一樣不眨眼的看著我。
只有五六年級的學校,我在它那里讀了兩年高小,從它那里學習了五門課的知識,經過三個校長:李生華、李桂華、和紀天云和多位老師:徐文明、高明珍等。
《算術》課本里:學會了使用小數點、真假代分數、求體積、求面積和立方體、梯形、方形、長方形、三角形、正方形和各種不規則的體積和面積的計算方法。
《語文》課本里:學到了許多著名的詩篇,提高了學作文的能力。在那里第一次使用爸爸在大關莊農場當隊長時用過的一支灰色的舊鋼筆,從此寫鋼筆字。幫老師劃鋼板和印卷子。
《自然》課本里:知道了五百年以后七星組成的勺型的星星會變形—它們不再是勺型,會變成另一種形狀。還學到了好多其他自然知識。
《地理》課本里:讓我知道了,我國的陸地面積是九十六萬平方公里,同時學會了老師教我們怎樣看地圖。從地圖中,知道了位于我國境內的世界最高峰,八千八百四十四米高的珠穆朗瑪峰、知道四川是個盆地等等。
《歷史》課本里:學到了我們人類的演變過程,人類的祖先是猿人,從猴子演變成人的過程,從沒有勞動工具到逐漸會使用工具。
在那所學校里,李升華校長教我們打珠算,同學們一邊用手指撥著珠子,嘴里小聲背著: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一三得三、二三得六…的小六九口訣,算盤子的聲音充滿了教室,聽不見任何其他的聲音。
我曾經在那所教室里舉手回答過老師在不同的課本里提出的不同問題,還在那里唱過歌、畫過畫、和同學們一起上自習課時唱著背書、在書桌和長板凳上睡過覺,還不止一次的從窄板凳上掉過地上。受過老師的多次表揚,也挨過批評,當過班長,帶過二道紅杠的標志。
可它們通通都成了過去,一去不復返。從明天開始,這所學校里再也沒有我的身影。
放學后的學校安靜得讓人毛骨悚然,喜鵲已經回巢,只有幾只麻雀環繞著操場在叫,好像在找剛剛出窩的寶寶回家。這時從東邊吹來一陣晚風,吹到操場旁的兩顆垂柳樹上,吹得長著綠葉的長長的柳條輕輕擺動。我們在垂柳的樹蔭下面撾過子兒,吃過午飯。我和它們再熟悉不過了,它們好像對我擺手說:“你今天為啥這么晚還站在那兒不回家呀?再見吧!”
這時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我:“陳玉娥!你還沒回家呀?!是在等人嗎?”“沒、沒有”我吞吞吐吐的回他。他是同班同學彭立軍。我反問他:“你家住在城內,你去西門干啥?”他回答我說:“爸爸下地干活兒,這么晚了沒回來,媽媽不放心讓我去接他。”我倆說著話,擠在干農活收工的人群中,被人群裹著一同出了西門。
上學路上的一年四季
西門是我上學往返的必經之路。出西門幾米遠是一道河溝,它是從楊家峪村流下來的。到了冬天和北大坑一樣結成冰。我們放學時沒少在冰上玩。尤其是那時候的星期六上半天課,中午放學我們就玩起來沒夠,經常誤了吃飯。
夏天,這條河里的水很清,里面有好多歡蹦亂跳的小魚和小蝦。清明過后,還有好多青蛙卵一坨一坨地在河邊的穩水里面像油粉(注:油粉,即涼粉)一樣光滑,且不停的蠕動著。我們經常小心翼翼的捧一坨在手里觀賞:由一個個豆大的透明的小球組成的坨坨,每個透明小球里面都包著一個小黑點,小黑點就是即將變成的小蝌蚪。我們欣賞完都輕輕的將它們放回原處,耐心的等待著它們變成蝌蚪的過程。
記得又是一個星期六的中午,我們楊家峪的男女學生們都沒急著回家,又來那河邊看它們的變化。哇!大家高興的叫起來!它們什么時候變成蝌蚪啦!它們又黑又圓的身子后面托著一條小尾巴,擁擠在一起不停的動。仔細看,圓圓的身體頂端只有一張嘴在一張一合的好像在喝水。看著它們那些可愛的動作,我們都舍不得離開。沒多久它們就會長出兩條前腿,再長出兩條后退,四條腿長全后尾巴就消失了,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青蛙。這時候它們喜歡到陸地上蹦來蹦去的,它們不知道那有多危險。
緊挨著河溝北側,是一條自然形成的土路。土路與河溝像情侶一樣相伴著,從上往下蜿蜒在村中間。兩邊的松山下面是板栗樹和農田。住房都蓋在背面的山腳下,坐北朝南,只有學校對面的大灣一家人的住房是坐南朝北。
北方的冬天,年年都下大雪,有時一下起來就是兩三天,給人和動物帶來很多困難。可我們要照樣帶著菜餅子當午飯,背著書包踏著雪去上學。路上沒有行人來往,只有覓食的小鳥在掛滿雪的樹枝上一邊抖落著身上的積雪一邊東張西望。沒有往日的熱鬧,顯得很安靜,只能聽到腳下踩雪的咯吱咯吱的響聲。放學回家后,一脫鞋呼呼的冒著熱氣,鞋子內外全部濕透。晚上必須在灶膛口烤干,第二天上學繼續穿。
(微信公眾號:aideliwu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