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這是有幾個太陽”?
你拎著一半西瓜站在熱氣升騰的小攤面前,黑色T恤和著汗水濕噠噠的貼在你微曲的后背上。
我開口想說些什么,可是39度的熱浪裹挾著各種湯兒粉兒混雜的味道,讓人難以呼吸。做鴨血粉兒的大叔滿頭大汗,下巴上的汗珠搖搖欲墜,下一秒就要掉到下面的湯桶里。我盯著那白色的湯底,喉嚨發(fā)緊。
“老板,加兩個魚丸!”……
那天下午五點多的太陽依舊毒辣,我們走在滾燙的柏油馬路上,像兩串兒烤肉,影子長長的,一左一右,偶爾交疊。
晚飯后,我窩在舊沙發(fā)上看電影,你趿拉著拖鞋拖掉滴在地板上的西瓜水漬。細碎的陽光灑在客廳里,淡淡的柔和的紅,像被水漬暈染開來。一室的空氣打著哈欠慵懶的游動,似乎剛從長長的夢里醒來。這些可憐的小分子并不能預料到片刻安逸之后的天翻地覆。
記得那天看的是一部喜劇,特別好笑,真的。小小的客廳里充斥著我傻傻的可憐的笑聲,你沒像往常一樣對我寵溺的笑,也沒有走到我身邊。隔著只一步之遙,你靜靜地盯著傻笑著的我,心中有指針在走。片刻之后突然開口:“薇,我要走了?!蹦阏鏆埲?,我那傻傻的笑還僵在臉上,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悄無聲息的離開。一瞬間周遭的空氣凝固,房間里靜得嚇人。你看,你都嚇著這些小分子了。
“我……,還是要去東京?!逼讨?,你開口打破一片沉默,猶豫卻又堅定。
“我……”。
你嚅囁著,想解釋什么。我終于收起嘴角那抹愚蠢又可悲的笑,深吸一口氣,走到你身邊輕輕抱住了你。你別怕,我不會挽留你。我只是還有點兒貪戀你胸膛的溫暖,不多,就一點點。其實早就知道你要走了,一周之前,你發(fā)燒的那個晚上。記得嗎?我穿著睡衣慌亂的在屋子里翻找上次吃剩下的退燒藥。你猜我在哪兒找到的?沒錯,衣柜下面的小抽屜里。你的簽證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像一顆隨時等待爆發(fā)的炸彈。你知道那個晚上有多漫長嗎?和我們在一起的這些年一樣長。
大學畢業(yè)那年,你放棄了去東京的機會。你在那年到處彌漫著離別氣息的初夏沖我吶喊,你說:“曲薇,從今以后,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那略帶年少輕狂的誓言隔著長長的時光仿佛都還可以聽得見。
工作后的第二年,我們住在了一起,就在現(xiàn)在的小窩。記得搬進來的那個下午嗎?天特別冷,我們在沒有空調(diào)也沒有地暖的房子里裹著被子吃了第一頓火鍋。魚丸和金針菇在鍋里咕嘟咕嘟的私語,熱氣升騰,驅(qū)散了一屋子的寒意。我被你圈在懷里,焦急的等待著魚丸出鍋。你溫熱的氣息在我耳邊徘徊,你說:“以后我得魚丸都給你吃,好不好?”
去年冬天是我們在一起經(jīng)歷的最冷的冬天吧,好多城市都飄起了雪,我們待的小城格外受雪青睞。雪花飄了幾天幾夜,漸漸沒了腳踝。有些地方還可以看到長長的冰凌劍一樣的懸掛著。你背著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里走,呼出的氣息在寒意里都飄成了一幅畫。我趴在你堅實溫暖的后背上,右手里拎著的袋子晃來晃去。袋子里裝著一條青魚,你說回家給我做草菇青魚湯,害我一路上都在想著它。走到快到家的那個紅綠燈口兒,你停住腳扭過頭問我:咱倆就一直走下去,走到真正白頭的那天,好不好?
傻瓜,怎么會不好呢?
可是,你還是一個人去了東京。
我知道,那兒有你未完成的夢??墒牵也恢?,你的那個夢里原來沒有我。你還是一個人去了東京。
距離你走的那天已經(jīng)有好久好久了,現(xiàn)在你好嗎?東京好嗎?
有沒有可以加魚丸的鴨血粉絲?
吃魚丸的時候還會想起我嗎?
大雪紛飛的冬季里你和誰相擁取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