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克魯略微偏頭,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這條即將穿透他的鎖鏈。
……
自己是個孤兒。也許是戰爭孤兒,也許是被父母遺棄,也許是走散……不過都不重要,“教官”只是告訴我,我是一個孤兒而已,在即將餓死的時候被“血牙”大發慈悲地收留,才得以茍活,并能榮幸地為薄暮帝國效力,應該作為一生引以為傲的榮譽,并時刻做好準備為帝國獻出生命,因為我們屬于帝國……
現在想想,這種洗腦的話語是多么可笑,但是在我意識到之前,十幾年來我都是這么認為的——這種從小被灌輸的信條,不知不覺就被理所當然地認同了。
我沒有關于親人與經歷的記憶,因為在我懂事的時候,我已經在“教官”的指導下拿起了短劍與匕首。
與我一起接受訓練的人也不少,不過我很難與他們熟識,“教官”并不允許我們交流太多,而且日復一日的超強度訓練已經榨干了并不算旺盛的精力——如果表現得不好,不僅沒有食物,而且會遭到毒打,甚至有些人,我再也沒有見過——說來可笑,當時只覺得習以為常,并沒有感到多大的痛苦,也許是已經麻木了吧。
表現好的話,食物也會豐盛許多——甚至有這樣的想法。
我只是日復一日地接受著訓練,做過許多難以描述的事情——為了讓我們適應殺人,帝國會把一些死刑犯與我們關在一個大籠子里,讓我們與其搏殺,不是為了練習,而是徹底地致對方于死地,那些犯人被許下只要殺死我們,就能獲得自由的承諾——人類在那種時候所爆發的力量往往違背常理,我麻木地做著這類的事情,一起訓練的人也越來越少……
也許是我非常出色吧,“教官”對我的態度似乎溫和一些,我的食物也比其他人要豐盛一些,可能是我很少犯錯,我幾乎沒有受過殘酷的體罰,即使有,“教官”下手的時候也是留了很多力道。
……
漸漸地,我獲得越來越多外出執行任務的機會,“血牙”提供情報,任務內容往往是殺掉某一個旭日帝國,或是本國的某個人。
雖然這種事情做起來并不容易,我也不明白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完不成會有很嚴重的懲罰……
這種生活也會有出現轉機的機會,真是令人難以想象,但與其說是轉機,還不如說是破碎。
那個臨死的“教官”這么對我說了。
“帶著它走吧,我錯了,錯了一輩子,我以為只有旭日的那些人才會……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帶它走,不要讓任何人找到它,這是最后一道……命令。”
夜晚的山風有些寒冷,淌著血的身體伏在粗糙而潮濕的土地上,將在寒風中搖曳的野菊花染成紅黃相間的刺目顏色。
“你長得,很像我的弟弟……所以,我也算是在家人的陪伴下咽氣的么……,對不起吶,真好……”
……
一團白色的晶體被尸體緊緊攥在手中,我花了點力氣才把它弄出來。晶體給人的觸感十分溫暖,我不知道這是“教官”的余溫還是晶體本身的熱量,或是自己的手過于冰冷……沒有時間,我瞟了一眼晶體,馬上離開了那里,潛入一旁的樹林中。
晶體在夜晚閃爍著朦朧的白色光芒,形狀則是并不復雜的八面體,樸素得使人安心。
……
記憶從進入叢林開始掠過,達克魯越過國境線,在曾經敵對的旭日帝國黑暗卻不狹窄的角落生存著……
“教官”有多么強大,達克魯有著很深的體會,無論是廝殺的技巧經驗,還是那副被無數珍惜材料強化過的恐怖身體,他現在還無法望其項背。
然而即使是那樣的人,也不明不白地丟掉了性命。
他想要力量。
對于冒險者的管理算是十分混亂,即使像達克魯一樣身份不明的人也可以去注冊一個,公會里的辦事員只詢問了姓名與大概能力,達克魯就拿到了冒險者徽章。
畢竟對于這種高死亡率的東西,很難有人生出什么熱情吧,反正這一次見到的冒險家,可能以后永遠也見不到了。
于是達克魯就踏上了飛往所謂“夢想之地”的飛艇,成為了一名冒險家。
盡管大多飛艇上的生活條件十分悲慘,只有啟航一段時間內的食物勉強稱得上是可以入口,之后的食物會越來越差,甚至有時會被迫吃一些長了蛆蟲的東西。淡水只能用來飲用,想要洗澡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種情況在一些缺少島嶼作為補給點的航線上更加明顯。
作為一名獨行的冒險家還有諸多不便,很難用語言說完。
但是那些殘酷的訓練還是給達克魯帶來了很多好處,他能接受那些可怕的食物,或者是自己儲存一部分自制的食物,他能獨自獵殺一些怪物來獲取材料……
對力量的渴求瘋狂的驅使著他,一般的冒險家并不會頻繁地進行遠征冒險,有些人發財之后就會洗手不干,有些則是在把上一次賺來的錢揮霍一空之后再出發。然而達克魯不會停下,他只允許自己在每次遠征間隔短暫的時間內略為休息,然后會再次出港。
達克魯將大部分的材料用來強化自己,把余下的一些換為金幣來維持日常生活。
為了保護被奇怪的人用奇怪的情感來委托的奇怪的水晶,還有為自己爭取奇怪的人生轉折,達克魯需要力量,他有預感,也許有一天,自己的那些“老朋友”會找到自己的。
……
在那根鎖鏈穿過身體之前,這些記憶在腦海里走馬觀花地掠過。
哎。
“叮”
溶解了。
唔,用溶解來形容似乎力度還不夠,那么就說那條鎖鏈粉碎了吧。
那條原本要貫穿達克魯的鎖鏈,在鉆入背包的時候,好像撞到了什么東西。
溫和而宏偉的白色光芒爆散開來,鎖鏈溶解在這團只能讓達克魯覺得沐浴春風般的白光里。
白色的光環一圈圈地擴散開,白色光團的核心開始凸顯出來,是一塊樸素得讓人感到親切的八面晶體,在它的光芒下,剩下的鎖鏈也崩解了,黑色的盔甲也無力地掉落在地,純凈的光深入魔法陣的每一個紋理,最為徹底地摧毀了它的黑暗面,那柄漆黑的匕首依然安靜地插在魔法陣的中心,只是看上去已經沒有了原本懾人的感覺。
白色的八面晶體懸浮在半空,光的規則圍繞著它旋轉,它充滿了力量,但沒有任何的威勢,只是平靜而溫和地散發出自己的光芒,然而,它對于多一秒的耀武揚威都是反感的,光芒隱去,樸素的八面晶體落入了達克魯的背包。
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用語言來形容。
“明明動靜這么大,但我的精神力沒有探查出任何信息,好像是……完全無法理解,嘿,達克魯,你越來越神秘了。”阿尼婭首先打破了沉默,盡管在某些時候會驚慌失措,但不可否認的是,也許她要比他聰明一些。
領會了阿尼婭沒有多問的意思,達克魯略為放松下來:“嗯……還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阿尼婭指了指那個魔法陣:“為什么不試試這個呢?它的傳送法陣還完好無缺”
“你能看得懂這個東西會把我們傳送到哪里么?”
“對面吧,也許”
“……”
“那么你想在這些地洞里面像瞎眼的老鼠那樣鉆來鉆去么?放心,即使我作為元素師的才能再怎么淺薄,也知道這個傳送陣是雙向的”
……
阿尼婭默默地揮動手杖,引導周圍的元素往魔法陣里面聚集。
一絲絲光流出現在原本暗淡的紋路上,隨著時間的推移,整片魔法陣都被徹底點亮。魔法陣的中心出現了劇烈抖動的波紋,一個漆黑的空間通道被打開了。
“雖然不知道法陣是誰刻下的,但是時間一定很長了,居然還能夠使用,也是讓人驚訝……”阿尼婭有些雀躍地表述著自己的發現,達克魯微皺著眉,看著空間通道空洞無光的入口。
誰知道后面有什么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