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金瓶梅》第十二回 青樓女有意挑風波 潘金蓮無故被羞辱
潘金蓮因偷情小廝,挨了好一頓羞辱,躲在房里不出來,李嬌兒和孫雪娥暗地里高興。
只有孟玉樓來看望,又問:“六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給我說說,怎地就把我的小廝也攆了出去?”
潘金蓮剛經過一場驚嚇,聽她這樣問,眼淚又流了出來:“還不是那兩個淫婦平白挑唆漢子,打我這一頓,且等著,我和她們仇比海深!”
孟玉樓也道:“就是她們與你有怨,卻為何要我的小廝裹在里頭?弄出去了!”
孟玉樓心中也怨李孫二人間接地把她也扯了進來,還把她帶來的小廝趕走,讓她也很沒臉面。
當下又對潘金蓮說:“漢子難道只聽她們的?喜歡要他來我房里,我自然替六姐說話。”
晚上西門慶果然歇在孟玉樓房里,她說:“你冤枉了六姐,都因為前些日子和二娘四娘拌了兩句嘴。你又不問青紅皂白,把我的小廝也攆了。又不想想:六姐若真有這樣的事,大娘為何不說?”
西門慶耳根子軟,點頭說道:“春梅倒也是這樣說的。明日我去她房里看看她罷了!”
第二日正是七月二十八,西門慶的正生日,親朋好友來了不少,就連有官身的也來了好幾個,府里請了一班唱的,又從妓館接了李桂姐來侑酒助興。
李嬌兒引著侄女過來拜見吳月娘等人,都磕了頭,月娘拿出些衣物汗巾等做了禮物。
李桂姐已知昨天的事情,故意作態:“怎么不見五娘?不得拜見拜見!”
吳月娘派人去請了兩次,潘金蓮知道李桂姐來了,想想前幾日她攔著西門慶不放歸家,又因為李桂姐,西門慶才撕了她親手寫的情信,心里更不痛快,她不愿見到李桂姐過來炫耀勝利,只說身體不好,不來。
李桂姐偏要作態,臨走時徑直走來潘金蓮住的花園門口敲門,敲了半天也不見有人開,只得走了。
潘金蓮不見,李桂姐很生氣。
生日過后,大官人帶著小廝又來到妓館,李桂姐聽說,連忙卸下妝容,脫去艷裝,倒在床上。
還不等西門慶問,老鴇子倒是先開了口:“從您府中回來,也不知怎么的,就惱了,飯菜也不吃,身子怏怏的,連門也不出了。”
西門慶奇道:“真的?我是一點不知。”走到房里掀開簾子,只見桂姐云鬢散亂,也不妝容,裹著被子坐在那里,見了西門慶,連動也不動。
西門慶問:“你怎么不好的?”
不答。
又問:“誰讓你生氣著的腦?”
還不答。
一連問了半天,才開口說:“還不是你家五娘!瞧不起俺院里的!請也請不出來,好心去拜她,打了半天門,她只把門頂的死死的,真是不讓人敬重。”
又說:“我倒有心不去,又怕人多嘴說俺院里的沒有禮法,去了又吃她這氣!那大娘還送俺好些禮物,待俺也親熱呢!”
西門慶笑道:“她這兩日不舒服,要是好時,哪有不見你的理?她往日出口傷人,我也曾要打哩,哪能這樣沒有規矩?”
桂姐往他臉上一抹:“不羞!你還打她?”
西門慶見她不信又道:“你是不知我的手段,除了正房,家中幾個老婆丫頭,打起來就沒有好打,真惹我急了二三十馬鞭子都下不來。好不好連頭發都給她剪了!”
桂姐故作不信:“見過吹牛的,沒見過這么能吹的,你說的倒好聽,可誰見來?真有本事回去剪一綹子頭發拿來,我才信你是行走本司三院有名的子弟。”
西門慶:“你敢與我擊掌嗎?”
桂姐:“和你擊一百個掌。”
(本司三院是指教坊司,專管娼妓的場所,下設南、北、東三院。本司三院這里就是指整個風流場的意思)
晚間西門慶回來,醉醺醺的直奔潘金蓮房中,坐在床上讓金蓮替他脫靴。
脫靴一向都是下人丫頭做的事情。
金蓮見他面容不善,不敢不脫。
西門慶還不睡下,抓過一只枕頭坐了指著潘金蓮讓她脫了衣服,地上跪著!
金蓮嚇得捏著兩把汗,又不知因為什么,跪在地上柔聲哭道:“我的爹,你給我說個明白話,我就死了也甘心。讓我這提心吊膽的,還不知你的心思。”
西門慶不理又罵道:“賊淫婦,你是不脫衣裳了?別怪我沒好氣給你。”
又大聲叫春梅:“把門后的馬鞭取來。”
春梅聽得清清楚楚,慢條斯理的進來,又站著不肯動。
金蓮叫道:“姐姐救我,他要打我哩!”
西門慶又催她快取馬鞭來。
那春梅倒是潑辣:“爹,你怎么這么沒羞?娘干壞了什么事?你聽外面的言語,進來就要難為娘?你還讓人和你一條心呢!你叫人哪只眼睛看得起?反正我不聽你這話。”
說完轉身就走,拽上房門到前面去了。
西門慶拿她倒也無法,反倒氣笑了,面對潘金蓮也氣消了些:“我不打你也行,我問你要件東西你愿不愿意?”
金蓮連忙說:“我整個人都是你的,有什么不肯?”
西門慶說:“我要你頭頂一綹好頭發。”
金蓮忙說:“其他都行,只是這頭發從我出生長到這二十六歲,從來沒有剪過,爹可憐我吧!”
西門慶又怒了:“你別怪我生氣,我要的你又不給。”
金蓮無奈只好問道:“要我這頭發做什么?”
西門慶騙她說做網巾。
西門慶拿剪刀在金蓮的頭頂齊齊的剪下一大綹放在順袋里。
潘金蓮撲在他懷里大哭:“不要把我的頭發送人,讓人壓鎮我。你想和誰好就和誰好,只別丟閃了我!”
為什么被剪一縷頭發潘金蓮這么大的反應呢?
其實古代有一種刑罰就是剪去頭發的全部或者一部分;剪去頭發就意味著淪為最低下的奴隸,羞辱性極強的刑罰。
另外封建思想里,失去頭發會讓父母身體不好,也是不孝的一種。
潘金蓮最怕的是她的頭發被人拿去,會施法對她不利,是有可能讓她生病或者丟了性命的那種擔憂。
古人信奉身體的任何一部分都帶著主人的“氣”和“靈”,這些氣和靈會被不懷好意的人利用。
有些古代故事里,交換信物時送給男方一縷頭發,其實也相當于把整個人都交給了他,也代表讓對方擁有了可以傷害她的權力。
潘金蓮的擔憂是真的。
西門慶拿了她的頭發,第二天興奮地跑去對李桂姐炫耀:“看!我在家是不是說一不二?”
李桂姐接過頭發也不言聲就袖了起來,西門慶問她要,李桂姐道:“什么稀罕東西!等你回家時就還你。”
轉到后邊,將金蓮的頭發塞在鞋底里,每日踩踏……
潘金蓮病了,【心中不快,心疼惡心,飲食不進,連日都不下床。】
西門慶又幾日都不回家了,吳月娘叫來個走家串戶的劉婆子來看。
劉婆子取了兩顆烏黑的藥丸子給她用姜湯服了。
這劉婆子應該有些道行,開口便說:“明日讓我老頭子來為你看看流年,瞧瞧今年有災沒災。”
(其實這一段,我很想寫一個獨立的章節,劉婆子和她的瞎丈夫玄而又玄。并且這也是第一次在西門府里出現僧道巫卜)
聲明一句:封建迷信不科學,這是小說,是故事,是藝術加工!蘭陵笑笑生也是批判的態度,十分不屑!從取名也可看出。
劉婆子的丈夫沒有名字,沒有眼睛,書中叫:賊瞎!
這賊瞎有三樣主要本領:一是陰陽算命;二是針灸治病;三是替人回背。
回背簡易的講就是變壞為好,變壞運氣為好運氣,變壞事情為好事情。
潘金蓮聽了很上心,打發婆子吃茶吃點心,給了她五錢銀子,又許她一兩,讓她明日早早把賊瞎領來。
第二日來到,金蓮報上生辰八字,賊瞎掐指算了,然后說出一番長篇命數,我認真地看了好多次,也去翻了周易等等,認為很有意思。
簡單地說就是她五行缺土,癸水太盛,所以煞氣重。男子煞氣重掌權;女子煞氣重克夫。
潘金蓮說克過了,其實賊瞎暗說她要克兩夫,她目前只克了一個武大!
另外金蓮今歲流年不利,比肩不和!
想想這本書后面的發展,賊瞎算得非常準。
潘金蓮請賊瞎與她回背,只求:小人離退,丈夫愛敬!
賊瞎讓她刻兩個木人,又有許多細節手段,安放在枕頭下,再用符紙燒化放在茶水中,讓西門慶回來吃了……
如法炮制,兩人在那段時間里【一日兩,兩日三,似水如魚,歡會異常……】
下一回是個主要章節:第二女主角李瓶兒在千呼萬喚中終于現了真身,不光西門慶能親眼看到,我們也將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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