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愛情憑的是直覺和熱烈，卻也不能沒有理智與冷靜，這是我的觀點。

所以不要相信一見鐘情，也不要輕易相信時間過長的日久生情。

世界上沒有那么多李大仁和程又青。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前記

李小仁收到程不青微信消息的時候正在“躍龍門”。

水上過山車一瞬間到達頂端，隨即以極快的速度縱越。她在猛烈的俯沖里抵抗失重感，一邊尖叫一邊感受手機不斷的震動，心里罵著是哪個傻逼這么不會挑時間。

嘩啦啦水花四濺，她的心和過山車一起從高處摔回了胸腔，然后她抹去滿臉的水摸出手機，一瞬間心仿佛又從平地飛上了月球。

“我想正式的問一下你李小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她被這條消息炸出了滿眼煙花，覺得自己是真的越過了一道黃金閃閃的大龍門。

-1-

李小仁第一次見到程不青是在初中。

閨蜜神秘兮兮地扯著她去A班看傳說中的班草，她遠遠地隱約看到一個柔和的側面，覺得確實長得不賴。但是也沒什么然后了。

故意找機會去認識一個僅僅是長相還行的男生不是李小仁的風格。她喜歡日久生情，不愛一見鐘情。

也許是閨蜜念叨的次數太過頻繁，她竟有一次夢見了程不青。

她夢見她自己推著大大的購物車走在大大的超市里，隱約看見前方人聲嘈雜。她走上前發現那里居然在拍賣男生。第一個賣的，就是程不青。

標價一毛錢。

為了好閨蜜的幸福她二話不說買下了程不青。

后來她和程不青說起這個莫名其妙的夢。成功看見程不青的臉，變青了。

也許現在想來這夢便是一個暗示，他從最開始就不是李小仁的珍貴，那么廉價，又那么模糊不清。

-2-

李小仁和程不青正式認識是在高中。

英語課上自我介紹，剛說完就聽見臺下一聲清晰的冷笑，她眼神很危險地瞇了一瞇，認出這個了長得很眼熟的正在冷笑的程不青。

年幼時的感覺再靠譜不過，閨蜜早就忘記了程不青這號人。然而大概是因為天生八卦又無所事事，李小仁卻還記得他。

喜歡足球的女生一向和男生聊得來，再加上李小仁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和班上男生打得很是火熱，每次一到重要比賽就要舌戰群雄，因為男生們總是支持的她喜歡的對立方球隊。

她大概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地和程不青就熟起來了。

她們賭每一場重要球賽的輸贏，輸的人請喝飲料。

每一次都是李小仁贏，程不青總是第二天一臉不情愿的在她桌上放上一瓶飲料。

李小仁的自豪感和飲料瓶里的碳酸泡泡一起日益膨脹。

后來莫名其妙做了前后桌。

李小仁一向不是個守規矩的人，她不喜歡現在的語文老師，所以上課就睡覺。睡的姿勢非常老道一般人看不出來，但是有時候睡著睡著口水就流了下來。

有一回她從瞌睡中驚醒，看見前排的程不青側頭認真的盯著她看。

她迷糊地看著他然后發現嘴角還有一條晶亮的口水。

口水亮晶晶，程不青的眼睛也亮晶晶，隨即狹長的眼睛可疑地彎了一彎。

她立刻尷尬撲倒，程不青也馬上回過頭去。

然后她埋首于自己的臂彎，聽到前排傳來很輕也很清的聲音

“你睡覺的樣子真可愛?！?/p>

李小仁在那一瞬間覺得臉有點燒。

有些事總是這樣莫名其妙。

比如一向糙漢的李小仁偶爾向同桌妹子撒嬌求幫忙總會被程不青捕捉到。

比如程智障會突然回頭藏起李小仁的什么東西。

比如她們倆在打賭拍桌子誰的語文分數更高的時候程不青突然冒出一句“如果你比我考的高就嫁給我怎么樣？”

然后李小仁的手也莫名其妙地拍不下去了。

前后桌總是很歡樂，也總是容易緋聞四起。又何況程不青這般大力的撩撥。

小仁猜想他是有些喜歡她的?？墒撬宦暡豁懸膊粍?。

因為未來太重要。

她是容易太過投入于一件事的人，要愛就要全心全意。若是高二時繳械投降，天知道未來會怎么樣。她選擇所以不去想也不去考慮。

她不愿為了一個不確定，而去放棄確定的東西。

-3-

然后高中結束了。

她們和其他同學一起在同學家玩，程不青負責做菜。

她倒是一直不知道他做的一手好菜，然而偶爾回首看見他微低頭細切菜的姿態和認真的眼神，心里輕輕動了一動。

有種東西像入江之鯉入海之鯨，自然而然又聲勢浩大地蕩在心里。

李小仁突然覺得做出來的吃的都莫名有些甜。

程不青手上全是紫薯泥，卻不消停地往李小仁臉上糊。她猝不及防之間中招，也不去擦臉，黑黑的眼睛一眨一眨，卻不去看程不青的臉。

她難得的沒有破口大罵。

程不青奇怪地瞥她一眼，手上紫薯餅制作不停。

“喲，女漢子也轉性啦？”

說著竟捏出一個女孩造型的餅出來，短短頭發小小只，笑彎了眼，像極了李小仁。

一向嘴巴不饒人的李小仁第一次覺得有什么東西哽在心頭，讓她毫無招架之力，只能異常狼狽卻表面鎮定地逃出了廚房。

接下來程不青什么也沒再說，小仁也異常的安靜。

她們倆還是什么都沒說。

李小仁不喜歡冒險，她喜歡做有把握的事情。畢竟程不青是一個太外向的男生，幾乎和所有女生都打成一片。

他是否有一份獨一無二給她？

李小仁回家后審視自己，平淡五官一般身材，一直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

她自覺沒有什么把握。

“起碼不是現在?！?/p>

她聽見自己很輕的對自己說。

-4-

轉眼就大學了。

他在男校，她在女校。

李小仁開始學著自己做一切事情，開始熬過最初的孤獨，開始自己獨立一個人。

有時候自己一個人吃力的時候會和閨蜜聊天吐槽，會想念高中那些人和事。

女校就是個埋沒無數美少女青春的地方。女生們漂亮又驕傲，沒有合適的男生寧可單身也不將就。李小仁終于在離開高中第三個月的時候開始異常想念程不青。

自他之后，再沒有男生能讓她覺得，她的一切都被重視，都是好。

那一日無酒自醉，她以不清醒的頭腦點開和程不青的聊天界面裝作很不在意很輕佻地問

“我缺個男朋友有點想找你湊合一下，你有興趣嗎？”

她能感覺到那一瞬間在屏幕那一邊程不青炸毛的樣子，突然就覺得結果沒那么重要，嚇他一跳就已經撈回了成本。

“李小仁你很好，”

李小仁看見屏幕上這行字就知道了結局。

若是真的接受，一個好字便能表達一切的柔腸百轉。

她不信他不知道，可是他沒有說

“可是我的愛情希望能夠天天看見她牽著她抱著她，可以每天看見她的臉，聽見她的聲音，一起吃飯壓馬路。”

“為什么需要天天見面，天天聊天天天視頻就可以了啊?！?/p>

天生不愛粘人的李小仁似乎不懂為何愛情需要朝夕相對，她只覺得心靈上的陪伴才是愛情最重要的部分。

很久之后她才明白，當初之所以覺得天天不見面并無不妥，只是因為她其實沒有那么喜歡程不青。

真正的愛情，當然是希望自己每一個或好或壞的時候，對方都在自己面前。

那時對待程不青的不同，只不過是為了些許曾經的理解與支撐。

可是那時的李小仁看不清。

半晌，也許是為了多年的一個疑問又或者是挽回表白失敗的面子

“如果這個話我在高中時就和你說，你會不會也來上海？”

“當然會啊。”

她看著屏幕又高興又有點難過。想著自己當年的猶豫不前，是不是真的錯了。

“好的那我們就當什么也沒發生過吧哈哈哈哈?！?/p>

之后居然就真的一切恢復正常。

她和他偶爾微信上拌嘴，同學聚會時兩人也笑得毫不尷尬且無芥蒂。

李小仁一向是個心大的姑娘，得不到的就放掉。

她漸漸在大學里有了新的好朋友和新的喜歡的男孩子。

大學第二年的生日，她收到程不青寄來的禮物。

是一支通體亮黑的德國鋼筆。

“我把我種草的鋼筆買給你啦?！?/p>

鋼筆很漂亮，但是程不青不知道李小仁從不用鋼筆。

她嫌棄鋼筆濃墨重彩時不時就印染手指不如中性筆來得便捷又干凈，一如兩人的愛情觀和價值觀般來得截然不同。

李小仁想，也許現在是最好的情況了。

后來聽說程不青談了個漂亮的女朋友，她也真的就沒覺得有一絲難過。

時間和距離永遠是最能改變人的心意的。

她很滿意她的蛻變速度。

-5-

寒假時和高中一大幫出去喝酒吃肉聽戀愛經歷。程不青被眾人慫恿講戀愛細節。

她也真的就八卦十足跟著一起湊趣起哄，聽程不青如何喜歡上妹子又如何處心積慮的追。也就真的發現自己聽的時候內心毫無一絲波瀾。

一伙人一直聊天聊到晚上十點。散伙時她走在前面，身側突然出現一大片影子，程不青突然竄到她身邊。

他微微側身，李小仁覺得耳邊風聲陣陣，只聽見他輕聲的說了句：

“今天真是尷尬啊。”

她立時就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甚至因此升起一股淡淡的惱意。

他是還在，在意她的情緒嗎？

李小仁覺得他同時糟蹋了兩個女生的心情。

但她不愿多言，只裝作沒有聽見。

這時的回應，才是最沒有意義的尷尬。

這一年李小仁還了程不青一份貴重的生日禮物全當兩清。

她覺得這就像是一個告別儀式，點下確認購買，禮物送達，最后程不青打開包裹。

然后她就真的和他說了再見。

然后她們之后再沒聊過天。

-6-

有時候做出的一些決定要讓他延續，除了自己堅定的意志，還需要一定的天時地利人和。比如不再見這種事情實現的前提是，兩人再無任何交集。

就算不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平時見不到面，微信上也是可以看得到的。

李小仁某天突然就看到了程不青的一條描述自己生無可戀的動態。

她八卦心一起隨意問了一下，沒想到程不青秒回。

“我失戀了。”

“被妹子甩了?！?/p>

李小仁在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邪惡的幸災樂禍的感覺。

李小仁一直覺得戀愛中的人都特別奇怪，為什么會覺得自己的存在是為了另一個人，若是沒了所謂的那個人便衣帶漸寬終日消靡，便活不下去。她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她所希望的愛情，不該這般熱烈而孤注一擲，她知道愛情是生活里如萬靈藥般的調劑，卻不希望愛情和生活便是一體。也許她不夠熱烈便是她目前仍然一個人的原因？誰知道呢。

感情這種東西從來就不講邏輯，也不存在等價交換。持續付出并不能帶來堅如磐石的感情。

可是程不青不懂。

所以他對他的前女友一直有一股怒火，就憑他半年內起碼給她買過十只價格不緋的口紅。

而女方甩他的理由也恰恰是程不青捆綁在她身上的金錢價值。壓力太大了。

“回報這種東西從來靠的都是技巧而不是力氣，在談戀愛這個方面就更不可靠了。”

李小仁冷笑，怪不得會分手。

不怎么值得同情。李小仁心無波瀾，隨便安慰幾句便放他自己去。

老是做安慰人的小仁知心姐姐知道這種事無他人可解，且他也不再是什么重要的人值得花時間日日開導。

放下了。

功德圓滿，大劫已渡。

-7-

李小仁整個七月在外浪了一個月，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豐富充實。

隱隱聽說程不青窩在家自我療傷，非但沒瘦還把自己弄圓了一圈。

奇葩的人失個戀也和別人不一樣啊。

他突然約她看電影。

李小仁已經被人約看過這部了。

再約她出去玩。

她正好要陪外公外婆出去玩。

他就和她說要去的地方哪些景點不能錯過，李小仁樂得有個免費向導，然后問完后開開心心地陪老人去了。

他開始找她聊天。

內容亂七八糟，幾乎句句都撩，每天都在斷斷續續地聊。

李小仁知道這樣不好，可是和程不青聊天確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而且這樣的相處方式讓她莫名地感到一種優越感。之前是她心心念念地盯著他，現在終于角色調換，換他追著她。在這個過程中，李小仁感覺到一種平衡，覺得這是她應得的回報。

連李小仁自己都忘記了她自己說過的，感情里哪來什么對等，哪有什么付出一定會有回報。

“我回來大家都說我臉小了一圈而且還沒黑”

“辣雞，不要騙自己，我不信”

“你不信關我什么事”

“我靠原來我這么不重要，你是不是有別的男人了”

“哇塞這你都知道了有長進啊”

“你這樣不按套路出牌我很難接啊”

“我在回學校的動車上，后座的熊孩子在踢我凳子，孩子他爹簡直溫柔，想嫁”

“你居然這么容易就彎了，還是已婚婦男”

“其實我想嫁你好嗎我這么耿直”

“對不起，你先去排個號吧，你前面還有一群美少女在等著我娶”

“我最近可是憂郁的美男子超級帥好嗎”

“對不起最近口味特別，喜歡妖艷賤貨”

“靠”

那種曖昧的感覺又回來了，甚至有過之而不及。她隱隱期待又略略不安。

李小仁直覺回頭不對，她拒絕回過頭來做重復的事情。保持距離才是最該做的事情。于是當對話框又一次出現程不青的名字的時候，她故意忽視掉了他的消息。

-8-

李小仁陪小朋友們在新開的游樂園玩過山車。

用兩個小時的等待去換五分鐘不到的刺激感，看起來毫不劃算的事情人們卻依然趨之若鶩不知疲倦。

再一次證明的情感上從來沒有對等這一說。

李小仁排隊排到兩眼呆滯雙腿發麻，把曾經看過的含有不對等思想的各種小說在腦子里都過了一遍。愛到可以為之犧牲，為之折壽，為之丟失一輩子，情深不壽竟真的不是只有瑪麗蘇里才存在。

可惜神游一圈回來看見前面仍然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沒有至尊寶腳踏七彩祥云帶她直達過山車。

她突然又想程不青了。

事實證明人在寂寞無聊的時候總是容易做傻事。

“我和我妹妹在排過山車”

他果然秒回了

“妹妹好看嗎”

小仁白眼一翻

飛蛾撲火，只是因為它寂寞，她想要光亮和溫暖，所以它會選擇身邊最近的光源或火源，找到光源是幸運，若是火源便是劫數。

程不青是李小仁這只蛾子的火源，也是劫數。

聊天話題莫名其妙又扯到了愛情，或是無意或是有意。

“我沒人要，你不要我嗎，倒貼行不行？這樣的話你的妹子們是不是也是我的妹子了？”

“可以考慮啊，不過我正后宮空虛呢她們大部分都出國了你別想了”

“那你呢李小仁，你不出國嗎”

“我出啊，大四去交換”

“那我要是能因為你接受異地加異國，一定就是真的很愛你”

以李小仁對他的了解，程不青并不是在表白，卻仍然輕而易舉讓她生出了掙扎的欲望和隱隱按耐不住的漂浮感。但她極力想抵抗，不想認輸。

“隨便哪個男生能做到，都一定是個很好的男生?！?/p>

“我不是很能理解能夠異地戀的人，我一旦喜歡上一個姑娘，那我就要物理上和她在一起，長時間的分開太難熬了?！?/p>

老生常談呵呵

“我知道你生死不接受異地戀的哈哈哈哈”

“其實我愿意試一下”

李小仁突然不知道要如何繼續對話。

對話的這個人在她的高中里出現了那么久，影響那么深，占用了自己那么多的時間和心思。她以為自己自制力很好，可以不再理會這個像闌尾一樣無存在意義的曖昧，一刀兩斷一干二凈。

可是她居然發現她舍不得。

“我是覺得喜歡就去試一試管他最后有沒有結果的人”

首先先要表態吧，不表態是不是太被動了？

“所以程不青你現在還是在開玩笑嘛2333”

“嗯，這樣跟你表白也太隨便了”

李小仁扯一扯嘴角，再一次。

她這輩子再沒遇見過比程不青套路更深更若即若離的男生了。然后只能又一次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然后裝作若無其事。

“你知道就好哈哈哈我可不接受太隨便的表白”

難熬的排隊終于到了頭，李小仁覺得他和她之間的追逐也真的要結束了。也許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不存在追及問題，他們倆從一開始就是反方向運動的兩個個體，方向不同又如何能夠在一生中相遇。

然后她鎖屏，把手機放進了包里。她面無表情的坐上過山車，攥緊把手，仿佛那把手是誰的臉或者誰的心。

水上過山車剛到頂端，她在猛烈的俯沖里不斷感受手機的震動。她想著又是哪個傻逼在這種時候呼她。

嘩啦啦水花四濺，她的心和過山車一起從高處回到了胸腔。然后她抹去滿臉的水摸出了手機，一瞬間心仿佛又從平地飛上了月球。

“我想好了李小仁，我想正式的問一下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從此拿我當你排名第一的附庸”

許多莫名的情緒突然同一時間聚集在她的胸腔，她的情緒都被和在心臟這個大面團里被不停的揉搓激蕩，驚訝、開心、得意、不安、懷疑又緊張，配上涌動的熱血，熱氣騰騰，如入云霧。

她回想著他們的初見，他們的相識，他們的拌嘴和打鬧，不知道在哪一刻誰紅了臉，誰又心跳漏一拍，李小仁忽然想起最初那個怪誕的拍賣夢的最后，是程不青抬眼看她，一雙狹長而亮晶晶的桃花眼，瀲滟十足眼波帶笑。

她突然就好像知道了她從來沒放下過他。

她跌跌撞撞地回復他，語無倫次。

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場合告訴他這些年。

“我高二高三對你很有好感”，因為你總是能看到別人不留意的我的好。

“保送完后對你好感度有加深”，因為你很細心，因為那個紫薯餅小仁。

“后來大一的事情你應該記得，你有女朋友了我覺得就這樣吧”，可惜我口是心非。

她依然有女孩子的矜持，不愿將這些太直白的感情完全放到明面，只是含含糊糊說一半，希望程不青能懂。

她的腦子很亂，手也在抖，這也許是冷靜的李小仁所遇到過的最不理智最不清醒的時刻。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大概就是，如果我被你拒絕過一次之后卻又一次選擇接受你。你要懂我做出這個決定的分量。”

“如果你只是因為空窗期，想玩一玩……”，我們兩個從此說再見。

李小仁就是這樣的沒有安全感也沒有自信。

“我是認真的”

箭上弦

“我只是真的覺得我喜歡你啊”

十環

然后李小仁滿腹的話都變成了一個“好”字。

而程不青那邊輸入了許久，最后還是只發來一條極短卻足夠長的消息。

“雖然說這個有點早，但是還是想對你說。”

“余生請多多指教?！?/p>

-10-

游樂園的最后，李小仁心情大好，陪弟弟們去做旋轉杯，坐在杯子里也覺得天旋地轉的好開心。她覺得她整個世界都變了，眼前全部都是五顏六色的花，她在這個世界里轉啊轉啊有說不出來的開心。

女朋友這個身份讓她就連想一想，都覺得有絲絲的甜。李小仁不禁感慨，戀愛真的是件太神奇的事情。

她去和知情的閨蜜大白打電話坦白，正在騎車的大白差點跳車，卻又明白這些年李小仁是如何的心思百轉千回，也心疼她的寂寞獨立。

“終于在一起了啊?！?/p>

那些不敢說出來的心里話和感情終于得見天日，可以全盤托出。

她和大白聊了整整一晚。

她和大白說她是如何一瞬間就更加愛笑，看著她們倆的情侶頭像就覺得滿足。她如何突然又有了和媽媽親昵的沖動，不再和媽媽吵架，甚至有一次調戲了自己的外婆。

她不再排斥路上碰見的一對對情侶，竟然還豎起耳朵偷聽，想知道這些情侶都在聊些什么，想著如果那是她和程不青，又會是怎樣的場景。

她連在ktv都不再愿意唱那些支離破碎的情歌，原先因未體驗而產生的麻木突然就消失，開始懂得每一首歌的意義。她只唱那些甜甜蜜蜜嗨嗨嗨的歌，唱的時候滿心滿眼都是程不青。

她從近到遠地想了很多很多事情，近到她倆中秋要去哪，國慶會在哪，遠到幻想等她交換時程不青偷偷來看她，她要和她的每一個朋友都驕傲的介紹這是她的男朋友。

她開始明白有些虐狗可能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因為歡喜太滿。

短短幾日李小仁便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后青春期少女，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變了?？墒沁@確實是一個更好的李小仁，是一個程不青喜歡的李小仁，她便覺得現在踏實又值得。

她還有點生澀害羞，沒有完全轉換好從好朋友到女朋友的角色，接話時放不開，完全喪失了她的口齒伶俐。她不知道要如何把她的所有心情，完整的和另一個她在意的人分享。

她能感覺大白在電話那頭輕笑，是了然和欣慰的溫柔。

她以為這些情緒都是因為程不青而起。

后來李小仁才反應過來這些情緒只是她壓抑許久的渴望被愛的沖動，對方是誰，真的沒那么重要。

-11-

程不青每天都有綿綿的情話，“一想到你啊，我的丑臉上就泛起了微笑”，這是王小波說的。

他嘲笑她太害羞太弱，“你這樣讓我怎么好好蘇你”。

他們相互交代在干什么，“這個智障老師居然點名了”，“你的游戲昨晚通關了嗎”。

他們聊奇怪的東西。

“你說我們以后吵架可能會吵些什么啊”

“大概是為了吃什么吵架吧”

“這有啥好吵的大不了就吃兩頓嘛”

“……那大概就是我做還是出去吃吵架這種”

“你說的很有道理雖然你做的很好吃但是我大概還是舍不得你做飯嗯”

“寢室沒人了，本來約大白一起住，大白以她喜歡寂寞為由拒絕了我【圍笑】”

“很好，她很自覺，不然打一架論優勢什么的我說不定還打不贏她”

“憑我喜歡你這一點，你就贏了啊”

“我要搬寢室啦，但是那個妹子有時候有點暴躁”

“那你還去和她住”

“反正我下學期寢室待的不多也就和她睡睡覺”

“只睡睡覺……我選擇吃醋”

“我看中的人當然很有氣場【星星眼】”

“你這樣夸我簡直羞恥play”

“我夸妹子一般都是這樣的然后她們都被我會心一擊了你居然沒有真是奇怪”

“來爸爸懷里來”

程不青翻白眼，“不來，拒絕，躲墻角”

“壁咚”

“好像只……只能抱住了”

“李小仁你盜我圖！”

“你人都是我的，圖不是我的？”

“我能不能叫你寶寶啊”

李小仁被這句話溫柔到不行，她從來都是人前自稱爸爸，似乎大家都可以倚靠她，沒想到有一日也能成為某個人獨一無二的寶寶。

她突然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塊可以放松的天地。

程不青居然還會煽情地寫情書給她

“你放下了女孩子應有的矜持，怯怯地向我走來，向我的方向邁出了一步。所以我理應向你的方向，余下的九十九步的距離，飛奔而去。怎么忍心不盡全力去回應那一份熾熱的愿念?！?/p>

“我曾經以為自己失去了喜歡一個人的能力，但是你現在出現在我腦海中未來的每一個美麗的溫暖的黃昏里”

“我愛你”

李小仁心熱熱的，毫不含糊地回信給他。

“天時人和，千金難買我愿意，你于我又何止千金萬金。”

“我也矯情，容易糾結，容易想很多，這些臭毛病大概會跟隨我一生，但我也絕不愿這些最后成為我們之間的爭執點或是障礙，只望我們能夠慢慢磨合，然后我們變成兩個更好且更適合的人”

“漫長的余生，和你多多指教”

這是兩個套路王的日常交鋒，他們都擅長用套路來訴說綿綿情話，以此來給自己洗腦自己是真的喜歡著對方。

-12-

程不青天天問著李小仁的開學日期，好把準備已久的納貢大禮包發給李小仁。李小仁心心念念的等到快遞然后急不可耐的打開。

是需要冷藏的芝士條和冰淇淋餅干。細致的拿保溫盒和冰袋養著，打開時還泛著涼意。包裝的一點一滴都能看見心意。附上的紙條上寫，“收到這個快遞的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記得給經常照顧你的幾個妹子分幾個，算我謝謝她們。”

大白后來邊吃著餅干邊回了一句“謝謝姐夫”給程不青。

然后程不青回復給李小仁“給大白加個雞腿”

“想我的時候吃一個，吃完我就來見你了”

“我買好中秋去你那兒的火車票了”

李小仁笑了，然后她看著淘寶下單的各類護膚品甚至一件更可愛的睡衣，想著要在中秋時讓程不青看到最好的自己。

她立刻就想起曾經站在鏡子前審視的那個高中的自己。

她感慨對的時刻好像終于到來了。

-13-

一切都很好。李小仁這么想。

除了有時候他們兩個的時間對不上，他們的話題有些單一。

除了程不青的課很多，李小仁的課很少。她們的空閑時間湊不到一塊。

除了他們兩個的學校很不一樣，李小仁沒有辦法更了解他現在正在經歷什么。程不青則干脆自覺地問也不問。

除了程不青的課很水，所以上課時總是找她聊天，而李小仁的課都很重要，她上課不怎么看手機。一來二去的時間延遲讓程不青抱怨過幾回。

除了程不青還在當部長，被社團的各種deadline累到心力交瘁聲音沙啞不能好好聊天。李小仁早就退掉了一切頭銜，安靜的學習復習健身。

除了程不青每天早上和她說早安，可是李小仁除了問他吃沒吃早餐課怎么樣之后，再也沒了其他話題可聊。

除了程不青逃課熬夜打游戲，李小仁不在乎，只是擔心他的身體，卻又在擔心自己時時刻刻的重復提醒會讓她顯得啰嗦，讓程不青覺得煩躁。

除了他甚至沒記住她之前告訴他的到達學校的日期和時間。

他們倆關系更近了，卻反而沒有了曖昧期的百無忌諱和隨心所欲。

李小仁知道現在不是問太多問題的時候，卻還是問了。

“程不青，你為什么喜歡我？”

“我的意思是，為什么五年了，你選擇現在和我表白”

這個問題從李小仁冷靜下來仔細分析后，就一直纏在李小仁的神經上。程不青和她表白的時候，他分手并沒有多久。

“因為你拯救了我”

李小仁自認那段時間都特別冷落他，不知他為何會有這樣的說辭。

“如果你不來，我大概現在還特別頹廢”

“說了你別生氣，因為我覺得你把我從對ex的內疚和后悔里解救出來了”

“我不想跟你提，因為這樣顯得我還沒放下。然而我心里只放的下一個人，現在是你，以后也是你，放不下別的東西?！?/p>

女生總是容易被花言巧語所蒙蔽而沒了邏輯和重點。

若是真的放下了，又怎么會是這般隱晦又扭捏。

然而就談戀愛時的李小仁的智商來看覺得這個世界現在再完美不過，所以她總是會忽略過去一些重要的細節。又或許她其實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去想這背后所表達的含義。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避就能避過去的，它們是書頁，你以為你翻過去了那一頁就不復存在，其實你隨時回頭，它都在。

她倒希望這些經過是樹葉而不是書頁，樹葉掉下來枯萎成泥，貢獻一部分營養后就消失的干干凈凈，多利落。

-14-

程不青掃樓回來后心情不好。

“今天掃樓ex也去了，不過沒碰上”

“我走到了原來總是等她的樓下，突然就想到那些過去，覺得很難過，感覺很對不起你，明明已經決定和你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了啊”

李小仁還是耿直地擔當了知心姐姐的角色，心里沒什么膈應。

雖然后來大白覺得她不生氣，真的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作為一個女朋友難道應該要生氣？

李小仁試著去找讓自己生氣的理由，可是未果，完全的心平氣和。

“你只是留戀過去的回憶，不是留戀ex本人，確定這一點就好”

“如果你確定我做你女朋友是你想要的”

“我確定，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你，想要跟你天涯海角看你變老”

你看男生們的花言巧語這么多又這么老套，卻還是能騙到世界上那么多聰明的女生。

他們在一起的第九天，剛健完身的李小仁收到程不青的消息。

“我今天面試見到前女友了”

李小仁終于皺眉。第一次提起可以理解，再次主動提起，是什么意思？

程不青當時爆炸又生氣，竟完全不是原來的暖男形象，當著面試的小鮮肉的面用非常難聽的嘲諷罵走了前女友。

“我甚至都有點想打她”

然后他又忙不迭地和李小仁道歉，他也明白他失態的有多嚴重。

李小仁在這邊隱有心驚，她從未見過暴怒的程不青。

五年里她見過他的笑他的頹廢他的不屑他的冷漠，卻從沒看過極其憤怒的他。

人真的會因為已經完全放下的事情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嗎？

程不青在撒謊。

他也和李小仁一樣根本就沒放下過，只不過李小仁曾經放不下的是程不青，程不青現在放不下的卻不是李小仁。她忽然就覺得累。

“你先自己好好想想你要和我說什么，我先去洗澡”

水珠四濺，她在水簾下低頭冷靜思考，氤氳的水汽里連自己的手都看得影影綽綽，卻并不影響李小仁一點點審視這九天的點點滴滴。

他們在一起李小仁開心嗎？在最開始的興奮后，好像已經急速降溫。

聊天時的尷尬和話題的不對應代表其實他們之間的不同太多。

李小仁最初對于前女友的毫不生氣代表她其實沒有那么喜歡程不青，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如何能夠如此平心靜氣。

她其實一直在催眠告訴自己她對程不青的即將到來是喜悅的。但是其實她清楚她的恐懼遠遠多于對他的期待。她不知道他來了他們兩個該干些什么，又要如何化解有可能出現的尷尬沉默。

她似乎知道這是強求來的一段經歷，從開始那一天起就已時刻擔心哪一天會失去。

她收到吃的時候心情很好，現在回想看看，李小仁真的不知道，她的開心是因為有人給她送吃的而高興，還是真的因為送吃的人是程不青而愉悅。她覺得是前者。程不青也覺得是前者。

她突然覺得后悔，不該當時那么快就答應了他。她已經站在蹦極臺上，就算她不自己跳，也會有人把她推下去。

她帶著一身水汽回到寢室，和他很嚴肅地打了一個電話。

程不青竟一直等在電話邊。

“我好像沒有那么喜歡你”，李小仁聽見了程不青的聲音。

“我以為我會像喜歡前女友一樣，相處之后會慢慢越來越喜歡你”

“可是我今天看見ex，我以為我已經放下了，可是那時候我想的居然是復合的可能性有多少”

“其實那天我哭了，但是我沒敢告訴你”

“其實在大一你和我表白之前，我一直都沒怎么注意過你，不知道你對我存有這樣的心思”

“李小仁你把我甩了吧，我很討厭現在的我，喜歡你卻不是百分百的你，我這樣的人渣真的配不上你”

李小仁突然就覺得如釋重負，她聽見這些話的第一反應是，她可以不用再省錢委屈自己，她可以國慶和基友們好好出去玩一趟了。

她松了一口氣，確定了自己是真的不喜歡程不青，卻又還是有點難過。

最初聽他講泡妞時的心無波瀾，就足夠說明一切的問題了。

然后之后的一切大概都不會發生。

可是李小仁找錯了重點，她把重點放在了追求公平上。

她突然心疼高中這幾年的對手戲，竟然全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她竟失敗到看錯腳本，把一個男配當成了男主，然后全心全意地和他配戲。

錯誤的配置又如何能有好的劇情。這樣的作品自然千瘡百孔又漏洞百出。

程不青被一頭霧水地拉到聚光燈下，卻也覺得燈光真好時機走運，順勢留下卻發現李小仁想要的戲他演不了。他沒有男主應有的情感和能力，勉強入戲卻連自己都無法催眠自己。所以不對勁遲早會被發現，可是只要男主不出現，沒人會注意到問題的根本，在哪里。

于是到程不青有了別的戲份需要離開的時候，他沒有因為這些年的朝夕相處而存有多少猶豫。

而這場戲也終于找到了癥結。

李小仁久等不來自己的男主，所以才在有人突然出現時那么緊攥和珍惜，即便那個人可能只是路過，隨意的看了她一眼，她就莽撞又磕磕巴巴地走了一步來到他面前，以為從此便有了一切。

那個被拿來充數的人把剩下的九十九步當成責任和義務，可愛情里明明靠的是熱淚和心意。

李小仁寂寞太久，一腔的情緒無處釋放，內心的戲太足，隨意找到一個出口就想去釋放。

遇事不冷靜，自視又太高，太愛相信自己已經接受的觀念，釀成了她今日這樣的落幕形式。

幸而這個劇院并未對外售出多少門票，并沒有太多人知道他們兩個在談戀愛。李小仁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件沒多有把握的事情。

她沒有損失什么，沒有丟臉，他們甚至從頭到尾連一個擁抱都沒有，她甚至還得到了不少，排練了未來該演的戲，知道了曾經所誤解的真相的樣子，也知道了自己真實的情感所向。

然后她一個人默默謝幕，關上了劇院的燈。

-15-

程不青把中秋的火車票退了，扣去了30塊的手續費。李小仁心想這個教訓的價格真是廉價。沒有看清自己的內心這么大的錯誤，卻只浪費了一點點金錢，他還真的運氣極好。

她開始整理一切，細細回想之前相處的每一個細節。

她想起她們倆第一次語音聊天，聊到最后，程不青遇上了班上的一個女生。女生驚訝于他的脫單速度，問他，“你真的喜歡她嗎？”

手機在程不青的口袋里，他以為她已經掛掉了，可其實李小仁還在聽。她也想知道他會怎么回答。

然后她就聽到程不青平平的語調，“還好吧”。

李小仁把耳機音量又調大了一格。

然后她聽見那個女生尖利的聲音，“為什么要將就”

然后李小仁掐斷了線。

那時的她居然還覺得有可能是因為程不青和妹子沒有那么熟，所以他隨便的敷衍。之前說了那么多，將就又何必這般費心思。

她想到她們之間發生過的對話

“程不青你洗白白了到床上等我”

“我在床上等你了，可是你人呢哼”

“只能隔空虛抱你一下了”

兩個人的心都是虛的，又如何能有一個實在的擁抱。

“我才不想李小仁呢哼”

“可是我想程不青啊”

前一句是真，后一句是戲。

她明明總結過這輩子再沒遇見過比程不青套路更深更若即若離的男生了，卻仍然默許自己接納。

“我討厭異地戀，但也真的喜歡你”

“雖然在讀完書之前不能和你日夜相守了，可是我一直有想你的”

“如果可以，真的想抱你一下，如果你感受得到”

“朋友幾個就好不需要多”

“嗯，女朋友的話一個就好”

“放心我心眼很小，只放得下你”

有一次她一個人靠著導航找方向，一開始急得不行，找到路的時候炫耀地和程不青直播，程不青在那邊笑，“我的老婆就是厲害?！?/p>

“以前覺得浪漫就是手握昂貴的禮物向喜歡的人示愛，后來覺得浪漫是平凡又漫長的相互支持，一同成長的陪伴。現在，如果我靠近你，你不慌張，擁抱你，你不躲閃，對我來說，就是浪漫?！?/p>

可是她慌張又躲閃。

她還是害怕她不好的一面被程不青看見，因為她覺得自己不能比他的前女友差。她把自己自覺放在了他前女友的影子下。

她學著一般女生撒嬌賣萌，卻再不是原來的那個清爽自在的李小仁。

李小仁現在聽她原來發給程不青的語音，自己都覺得惡心做作。

程不青想睡覺只要說一句晚安便能阻斷她想說的話，程不青熬夜的時候李小仁卻總是熬著等他。如此不公平而明顯的敷衍都不曾被李小仁重視。

他看不懂她學的語言，她學不會他有的算計。

他的城市下雨了，她真的只能問他一句，帶傘了嗎。

原來那只沒用過的鋼筆沒有因為兩人關系的變化而變得更好用。

程不青買的冰淇淋餅干被李小仁不小心忘在桌上然后化成了一灘粘稠。

見不到摸不著留不住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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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我整個的靈魂都給你，連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氣，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種壞毛病。它真討厭，只有一點好，愛你。你把它放在哪兒呢？放在心口溫暖它呢，還是放在鞋墊里？我最希望你開放靈魂的大門把它這孤魂野鬼收容了，可是它不配。要是你我的靈魂能合成一體就好了。我最愛聽你思想的脈搏，你心靈的一舉一動我全喜歡。 ----王小波

程不青喜歡給她發王小波。

李小仁整理那些聊天記錄的時候想她把愛放在哪兒了呢，大概是在鞋墊里吧。

她總是如此隨意又如此不虔誠。

她想起之前西語老師推薦的一部電影。女孩喜歡的男孩要和自己的姐姐結婚了，她在做結婚蛋糕的時候不小心掉了一滴眼淚和進面粉里，然后所有吃了那個蛋糕的人都因為想起了各自的難過而在婚禮上放聲痛哭。那樣一個畫面極美，悲傷巨大的，愛而不得的故事。

李小仁倒寧愿她的劇本是愛而不得的樣子，這樣也不會讓她覺得她之前的付出，都是浪費。

莫名其妙，無疾而終，現在她甚至都不能瀟灑地說一句，愛過。

她同時輕松又惆悵。

“我原來和前男友異地戀的時候老是分分合合”，她在窗臺邊坐著，兩條腿一晃一晃，然后就聽見了大白的聲音。

“可是每次只要我們一見面，就能和好?！?/p>

“可是后來還是分開了”

“因為后來知道是我分不清舍不得和還喜歡”

李小仁想大白真是一個精辟的哲學家

“有時候我們想要的東西很多，但不都是因為喜歡才想要?！?/b>

她突然就明白了，程不青對于她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

他是回憶，是青春，是鼓舞，是自我肯定和證明，是讓她相信這些年來她一直很棒的理由。

她死摳著只有程不青最知道她的好，只有他。所以她覺得理應要去報答，要去喜歡他。而事實其實不過是只有程不青一個人直白的說出來了而已。

而這么坦蕩蕩的說出來，本身就是一種沒什么情緒暗涌的表現。

她眼前突然浮現她小學喜歡過的一個漂亮小男生的臉。初中不在一個學校自然想法也就淡了。結果高中參加英語競賽時，竟又碰見了他。

他變成了一個胖子。

李小仁瞬間就覺得不喜歡他了。

可是盡管如此，她還是不住地回頭看他。

大概只是因為那個男孩身上有她最初的最單純的喜歡吧。

所以不愿離開。

李小仁是那樣戀舊的一個人。

“小仁兒你一定要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啊，這樣的擁有才會帶來幸福感”

大白拍拍她的肩，她知道聰明如李小仁，說到這里就夠了。

晚風輕輕地吹，窗臺上被傍晚的云和光線染成了鍍金的色澤，李小仁的身子在陰影里，臉卻被夕陽照的微微發亮，她其實長得挺可愛的，眼睛亮亮，皮膚光潔，光打在臉上顯得她透白如瓷。她突然利落的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然后側過身來給了大白一個熊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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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那個最近才下的計時軟件。

在一起那一項，永遠停在了第九天的數字上。

她突然就想到了西天取經里的九九八十一難。

取經如此，愛情又何嘗不是如此？

唐僧每過九個劫難就升一級，然后接著面對九個更難的磨難與魑魅魍魎。

他們師徒四個之間有過不和，有過不屑，有過嫌隙，有過背叛，可是他們四個還是一直在一起。

“嶺上前行逆黃風，七星不照波月洞。千年白骨化陰風，魚籃網通天一尾紅。”

不過就是五百年前一場瘋。

李小仁在九九八十一的最初通關級就敗下陣來。她心服口服。

她未能拿到最后的經書，卻也有幸如孫悟空一般渡了一劫。

那日孫悟空在丹爐里煉就火眼金睛，此刻李小仁在窗臺上成就自我認知。

她相信有一日她會再次出發，去拿到那份經書。

最后她回想起那一天的水上過山車“躍龍門”。

她以為是她自己越過了一道龍門。

可程不青又何嘗不是因為她的接受和肯定，越過了他自己的龍門。

誰又是誰的龍門。

誰是那條受益的鯉魚。

當過山車周圍的水波匯聚濺卷一身的時候，李小仁就該清醒。那就是一波盼望她清醒而澆下的冷水。

她當時沒珍惜，沒有醒，但所幸最后還是及時等來了清醒的時候。

她終于可以篤定的下定論。

這個劫是真的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