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小人物的時代縮影


野居先生的酒/文

"活著是為了什么?”:一直是一個沉重,并且沒有答案的課題。有多少人追尋一生,到最后落下個渾渾噩噩;我也是這股潮流中的一顆水滴,茫然不知所措。

生老病死是人類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我們也算是經歷過別人的生死。那些彌留之際的人總是不停的告誡我們:好好活著,享受時光。可是,他們也從未教導我們如何好好地活著。于是,我們帶著這樣的疑問,摸爬滾打幾十年。等我們蒼老到躺在床上無法動彈,扒拉著殘生的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活著就是面朝陽光,春暖花開。

后來有幸拜讀了余華的《活著》,我才知道:活著不是為了金錢,也不是為了財富。而是:老有所伴,生活無憂。

借用外文對于《活著》這本書的評價:中國過去六十年的災難,都一一發生在福貴和他的家庭身上。它是一部不失樸素粗糲的史詩,斗爭與生存的故事,人物在動物本能和人性之間苦苦掙扎。

福貴的一生可以算得上是由盛到衰,從青年時候的衣食無憂到晚年的蕭瑟,都是因為那個困苦黑暗的年代,以及他的放蕩的生活。

福貴的父親可以算的上是一個地主,家里數百畝田地,丈人是米行的老板。在當時那個年代,福貴也算得上是個赫赫有名的闊少爺。可是,福貴終日游手好閑,整日沉迷于賭博與妓院之中。用他父親的話說:徐貴是徐家的敗家子。

果不其然,福貴真的把徐家給敗了,敗給了“老千”龍二。一夜之間,福貴從一個有錢人家的闊少爺,變成了一個窮人。他的貪戀氣死了自己的父親,也害得長根辭去了工作。人的善意總是能得到回報,多年以后再遇長根的時候,他已經淪為了一個乞丐。可是他依然沒有忘記老主家的恩情,還給了鳳霞一根紅頭繩。福貴在難以自足的情況下,還和娘商量著留下長根。可是長根一再推辭,也許是害怕拖累曾經的主家吧。我很相信因果,余華也沒有讓我失望。后來,龍二死了,死于他“假” ? ? ? 地主的身份,死于他得到的不義之財。龍二臨死前說道,我是替福貴去死的,福貴看到倒在地上的龍二卻慶幸自己撿回了一條命。也許這就是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吧。也許,這也是上天對于福貴的懲罰,懲罰他年少的不義,懲罰他親眼看著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的離他而去。

有人曾經說過:人是最卑賤的生物,當他擁有的時候,他便不會去珍惜。可當他失去的時候,他才會感覺到惋惜。徐家落敗以后,福貴的丈人將那懷有身孕的家珍接回了家。蒼天似乎從沒有憐憫過這樣的家庭,災難總是接肘而來。我有些厭惡起余華先生,因為他的無情,因為他的冷血。可最后冷靜下來后,我終于理解了什么是自作自受。我不相信家珍是那樣絕情的女子,從前福貴那樣胡作非為,家珍都沒離開。如今落了難,我相信家珍還會回來。果不其然,幾個月后家珍回來了,同時帶回了他的兒子有慶。

可是好景不長,母親生了場病。福貴匆匆趕到城里為母親尋找郎中。可是誰知道,這么一去便是離別。福貴被抓去當了兵,奔向前線去當炮灰。對于家人的思念,對于故土的牽掛,福貴想要逃跑。可是最后放棄了,因為逃兵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別的部隊抓去。他在部隊里認識了老全,也結實了春生。可是誰也沒有料想到,就是這個春生要了他兒子的命。在老全被槍打死以后,福貴第一次感覺到了生命的可貴,他要活著,活著,拼了命的活著。后來,春生不知所蹤,福貴被俘虜,隨后便回了遣送回了家。那時的他肯定是長舒一口氣,整日的死亡壓抑仿佛已經麻痹了他的神經。

只要一家人天天在一起,也就不在乎什么福分了。

這句話是家珍說的,可是福貴心里卻不是滋味。母親的過世,鳳霞成了啞巴,有慶不認這個爹。福貴第一次感覺到了失敗,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日子也就這么將就著過去了,可是一九五八年又成了另外一場災難。

一九五八年,人民公社成立,進入了大集體時代。家家戶戶上交鐵鍋,集體去食堂吃飯。有個笑話是這樣說的:那時候,除了老婆孩子是自己的,別的都是公社的。聽起來不怎么文雅,可是卻真實的向我們描述了那個混亂的年代。

人民都成了牽線的玩偶,前進于旗幟指示的方向。

世上沒有什么對錯,只有適合與不適合。人性的陰暗面在那個時代展露無遺,恰逢三年自然災害,將這個本就千瘡百孔的國家推向了深淵。自私,貪婪,陰險仿佛是破土而出的樹苗在人們心中迅速生長。我也曾聽過老人提起過那個年代,田里的莊家吃完了,野菜也吃完了,樹皮啃完了,只能易子而食。“易子而食”這個詞對我來說真的是很大的沖擊,人性竟然墮落成了這個樣子,社會竟倒退到了野蠻時代。在那個年代,沒有什么不可能,做那么多只是為了活著。只要是為了活著,做什么都是對的。

福貴是幸運的,全家都順利的熬過了饑荒,可是家珍卻得了軟骨病。福貴扛起了這個對于家庭的責任,在我看來他終于成長成了一個男人,成為了一個英雄。

有慶依然鐘愛著羊,也許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為太多的人活的還不如畜生。

雖然有慶比較頑皮,可是運動細胞還是挺不錯的。在一次跑步比賽中獲得了第一,福貴第一次為擁有這個兒子而感到驕傲。

那天下午,有慶他們學校的校長,那是縣長的女人,在醫院里生孩子時除了很多血,一只腳都跨到了陰間去了。學校的老師馬上把五年級的學生集合到操場上,讓他們去醫院鮮血,那些孩子一聽是給校長鮮血,一個個高興得像是要過節了,一些男孩子當場卷起了袖管。

當我讀到有慶死去的時候,我像福貴那樣憤怒,仿佛是一只噴火的巨獸,想要燒盡這個世界的不公平,點亮雖有的黑暗。為了英雄主義,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這么逝去了。可是那又怎么樣呢,我們只是沙漠里的一粒沙子,風往哪里吹,我們往那里走。在那個蓋滿天穹的大網里,我們只是一條脫水的魚,靜靜的等著死亡。我們就像福貴一樣無力,只能扯著喉嚨歇斯底里,只能痛哭流涕。當知道縣長就是春生的時候,福貴也再也恨不起來了,他怎么能恨那個和他一起拼過命的兄弟,怎么能恨那個冒著槍林彈雨去找大餅的兄弟。

“春生,你欠了我一條命,下輩子還給我吧。”我很難理解福貴說這句話時的心情,是恨,還是原諒?余華總是讓我想恨又恨不起來,我前一秒還在為有慶的死感覺到憤怒,后一秒卻再也憤怒不起來。也許這就是當時他寫這篇文章的時候的心情吧,對這個世界充滿著厭惡,卻又無可奈何。

很快,春生的這條命也還掉了。另一個黑暗的時代出現了,那就是文革。在那個年代,沒有黑白,沒有是非,人心成為了野心家的玩弄物。迫害,死亡,瘋狂成為了那個年代的代言詞。人性的丑惡也在那個時代無限放大,放大到讓人害怕。福貴對春生說道:你走南闖北打了那么多仗,你活下來容易嗎?是啊,那又怎么樣呢,那個時代不缺一個春生。余華先生對于這段也沒有太多的描述,我知道他的話很多很多,多到一本書都寫不完。

我們只是普通人,只是睜著眼睛不敢說話的人,最好的活著就是當個啞巴,做個瞎子。

后來,鳳霞死了,二喜也死了,就連他的外孫苦根也死了,福貴與一頭老牛潦草的過著殘生。對待福貴,余華先生可謂是殘忍至極。生活的困苦沒能打敗這個英雄,可是孤獨卻一直折磨著這位老人。不幸沒有湮滅福貴心中的求生欲,他比誰更想活著,因為他經歷過太多的死亡。

徐福貴的一生就都充滿著苦難,他的回憶里帶著中國過去幾十年的深深的烙印。福貴的人生是由一個又一個的苦難堆積而成的,父母妻子,兒女朋友的死亡構造了一個人間悲劇。生命的無常以及社會的動蕩是這場悲劇的誘因。由此可知,那個時代社會底層人民是多么的頑強,他們無法逃避困苦,無法逃避災難,只能像一棵小草頑強的在夾縫中生存。正如魯迅先生所說: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對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在嘗盡世間百態,生死離別后,福貴顯得如此的淡然,還能友好的和這個世界相處,還能平淡的和陌生人講述著他的故事。也許他才是看的最清楚,活的最明白的那個人。余華先生不停的用福貴的人生告誡我們:如何去承受巨大的壓力,如何在壓力下頑強的生存。同時也體現了他的哲學:人是為活著而活著的。生活的本質就是苦難,是無盡的壓力,我們應該逆流而上,不要做個懦夫。

全文中充斥著絕望,充斥著死亡。也許是作者故意為之,那樣更能讓人體會到生命的珍貴。人的生命是那樣的脆弱,有些人躲避不了情感的波瀾,有些人受不了生活的挫折,最終有人選擇了結束。我也因此有過困擾,感覺到迷茫:生命之重為何輕于命運之艱。也許,經歷過死亡,經歷過困苦的人才知道生命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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