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歲的一個冬天,我休假回老家,假期沒事做,想跟著做生意的二哥學學怎么賺錢,二哥給了我兩萬塊本金,說那你去思南幫我收購一車貨吧,賺的算你的。
初出茅廬的我帶著這筆現金(購買力約相當于現在二十萬), 搭班車去了思南一個親戚家,想通過親戚了解是否能采購到當地的土特產,得到當地價格更高,沒法做的答案后,我踏上了返途。
親戚家很偏僻,搭車需要走很遠的山路到國道上等班車,我走到了等車的地方,天氣突變,開始下起大雪來。
等了好半天也不見有班車路過,雪下得越來越大,路邊農田里干活的陌生的村民見我獨自在馬路邊挨凍,遠遠的問我要不要去他們家里取暖,餓不餓?說雪下得這么大,班車應該停運啦!
鄉民的淳樸打消不了我懷揣巨款的緊張,自然不敢去陌生人家,我謝絕了村民的好意,為了御寒,我從路邊人家的牛圈上抽了些稻草燒了堆篝火繼續等班車。
路過的車越來越少,雪大得都有點看不見路,一輛吉普開過,車身上覆蓋著厚厚的雪,雨刮器刮出的部分像厚厚的墻上挖的小窗戶。
看來是等不到班車了,我決定遇到車都招手,碰碰運氣招招順風車!
好不容易有兩三輛車艱難路過,都沒停車,夜色慢慢降臨,荒郊野外的公路上,我有點不知所措,灰心喪氣起來,原來賺錢哪有那么容易啊!
這時一輛大貨車遠遠開來,我趕緊站在馬路中間揮手,司機停了車,聽說我要回鳳岡:“說上車吧,正好順路!”
有點意外的驚喜,聊起來,司機居然認識我二哥,說:“我給你哥哥拉過很多貨,我是山東人,都叫我小山東”
小山東估計開了很遠的路,一看就是疲勞駕駛,眼皮瞇成一條線。下大雪開始冰凍的緣故,沿路每隔幾公里就會看到出事故的車輛,各種想象不到的姿勢倒在路邊農田里,我有點緊張,看到拐彎或者坡大的地方就幫他拉一下汽笛,每拉一下他自己也被汽笛聲警醒一下,后來看他眼皮睜不開的樣子,我拉汽笛越來越頻繁。
小山東見我多次鳴笛,說:“氣拉光了剎車不好用的,省著點氣,否則更危險!”,我說那你休息一會了再走吧,這樣開太危險啦!
他說好,車靠到了路邊,剛停穩不到一秒就看見他趴方向盤上睡著啦!
后來安全到家,問起二哥,確實是長期幫二哥拉貨的大貨車之一,不過他不是最主要的貨車,縣里還有一些長期固定合作的貨車!
二哥做土特產生意,所以縣城附近幾乎所有的大貨車司機都經常在幫二哥拉貨,養活了很多大貨車,縣里很多小商販也都從鄉場上收購土特產來再賣給二哥,二哥再銷到外省市去。
記得有一次放暑假,沒事做,跟二哥車隊跑了一次舞陽河,七輛平頭大東風的車隊,送油菜籽去賣給鎮遠煉油廠,山路上浩浩蕩蕩,很為二哥自豪!
二哥生意越做越大,也越來越辛苦,正當壯年時卻積勞成疾,抗不過病魔,在一個冬天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落葉歸根,從縣城醫院送回老家的路上,除了我們自己的至親,人群里多了唯一的一位外人,高高的個子,我一看是小山東。
他來給二哥送行的!
二哥生意上合作的司機和生意伙伴多了,縣城里那些長期固定合作的人沒來,沒想到最后,來送行的還是生意合作得并不多的外鄉人小山東!
回鄉下的路上,還有兩公里左右的山路無法通車,要靠人力抬進去,有個路口特別陡,比較難通過,按家鄉風俗,半路不能落地的,小山東個子瘦高,也趕緊在幫忙抬棺。
也是巧合,此時一個姑姑的大兒子和媳婦正好路過,親上加親的親戚,我叫他表哥,二哥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在生意上也照顧過他,那時表哥剛成家不久,家里很窮,二哥就先給本錢給他們做包銷的生意。
他倆站在路邊,滿臉冷漠的看著我們的手忙腳亂,沒過來安慰一兩句也沒過來搭個手幫忙,路人甲一樣旁觀著我們艱難的把二哥抬過那道坎!做人無情無義至此,也是讓人無話可說了!
那天小山東和我們一起把二哥送到鄉下后,獨自一人走路回縣城,遠遠看著他山路上的身影,真替二哥交到這樣的好朋友而感到欣慰!
很多真情,只有最后才能看出來,或者經過一些世事,才能更深的體會到。
二十多年過去了,不知道重情重義的小山東在我的家鄉,過得怎么樣了!像他這樣有情有義的朋友,身邊幫他的人一定不少,應該過得不錯吧。有空回老家,一定找他喝喝酒敘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