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何苦擺在你我的面前，一清二楚。我知道你懂，而你也知道我懂。這樣就好了。

“你還欠我一頓酒。”

下了班，羅琳正往鍋里放速凍餃子，手機沒頭沒腦地出現了一則信息。仔細看，高中同學卓曄發來的。

“一頓酒而已，我還請不起不成。”當年羅琳信口開河，要請卓曄喝酒。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許下的承諾，欠下的債。

恰好，羅琳也想喝一頓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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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前兩年，卓曄和羅琳很鐵，全班同學都知道。卓曄每次考試必排在全班前三，年級前十，且波動不超過兩名，各科均衡里又有特別拔尖的。

羅琳倒沒有這么拔尖，不過她是穩步推進。從高一時班里的前二十名，不顯山不露水的，到高二時已經穩居全班前十名，且進步的勢頭不減。

在不靠臉靠成績說話的高中時代，卓曄自然是老師的香餑餑。況且，卓曄也長得人模狗樣的，經常有女生偷偷看他，偶爾遞個小紙條也是常見的。相比之下，老師對羅琳的期望值自然不會比卓曄的高。不過羅琳從來不去向老師邀寵，屬于悶頭鉆研型。

卓曄一直坐在羅琳前面，兩年沒換過位置。兩人互相擠兌，又共同進步。在春心懵動的年紀里，兩人竟然沒有傳出過任何讓同學聯想、讓老師擔憂的事情來。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高三那年，卓曄沒有經老師同意，就自己坐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去了。他那會兒成績好得讓許多人眼紅，班主任曾在班里稱他是班里的頭號種子，寵得很。班主任訓過他幾次，他依舊我行我素，后來老師終于放棄了，畢竟不能為了卓曄這棵樹，放棄整個森林，索性也不去管他。

羅琳沒問他為什么，在那個時間就是生命，考場就是戰場的當口，除了考試，其他一切都無暇顧及。自卓曄搬到最后一桌后，羅琳與卓曄在沒有任何言語的交流，他們的友情戛然而止。

卓曄的成績如老師預言的一樣，一落千丈，高考落敗。

高中畢業后，羅琳離家去外省讀大學，聽同學說卓曄讀了高四。自此，再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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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后，羅琳坐在一家清吧靠窗的位置上。對于酒吧來說，八點實在太早，店里很安靜。

喝著服務生送來的檸檬水，羅琳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偶爾也有往窗戶里看的，不過大多數行色匆匆，只專注地看自己腳下的路。

畢業后，羅琳回到父母所在的城市。同學聚會上，再次見到了卓曄。他們似乎都忘記了高三那年莫名其秒的插曲，還是當年的鐵哥們。

“你那個穿白色襯衫同學喜歡你。”一次，卓曄和幾個同學到家里來。他們走后，母親這么說。“不過，他不適合你。”

“哈哈，老媽，您太敏感了。”羅琳仿佛聽了一個好笑的笑話，笑出眼淚來。“他高中時跟我關系不錯而已。那會兒我幫他寫過情書。”

“不信咱打賭。”老媽自信自己的火眼金睛。

不幸被母親言中。

卓曄開始追求羅琳，并且執著地相信，羅琳也是喜歡他的，一直都喜歡。

卓曄不明白羅琳心里想的是什么。一個幫他寫過情書的女生怎么會愛上他呢。再說，當年他莫名其妙的放棄學習，一直中規中矩的羅琳覺得他關鍵時候不靠譜。

一次，我帶男朋友出現在同學聚會上，且放出了即將結婚的信息，羅琳終于放棄了他自以為的是細水長流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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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很久了？”羅琳帶著他一貫的不茍言笑的淡淡的表情。

“剛到一會兒。”坐在我對面的卓曄，曾經的青澀早已沒有痕跡，滿臉世故的成熟和圓滑。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兌現那個信口開河的承諾。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而已，卓曄當真了，我竟然也當真了。

坐在這兒，他們是要敘舊？還是把酒言歡？燃燒點什么來？

羅琳心里卻明白，比往常任何時候都明白，那段曾經屬于他們的友情，或者說是別人曾以為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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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沒有結婚？”卓曄的眼睛探尋地看著羅琳。

“如你所見。”卓曄一問出這話，羅琳心里的后悔就更加嚴重了。

“我的孩子兩歲了。”許是為了打破沉默，卓曄遞過手機，上面是一個露著三顆牙笑得天真燦爛的孩子。

“真可愛。”羅琳很客套地說道。

“客套。”卓曄毫不客氣戳穿我，像以往一樣。

“說好話不會得罪人。”

“你什么時候這么世故了。”

我們都世故了，羅琳心里說道。

“喝什么酒？”羅琳問。

“只是為兌現我那頓酒？”

“不是，我想喝。”羅琳示意示意服務生點東西，“順便兌現那頓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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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酒無話。

他們默默地喝著酒，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偶爾看看窗外依舊行色匆匆的行人。很久以前，對面坐著的那個人，已經不是他們互相熟悉的人了。

“沒想到，你這么能喝。”看著羅琳再次把酒一飲而盡，卓曄語氣里明顯帶著調侃。以往的聚會，羅琳從來不喝酒。

該怎么回答呢？既不會顯得親密，又不會顯得太過生硬。羅琳似乎無言以對，笑笑，看著透明杯子里的火紅液體。

“你怎么不問我問什么找你兌現這頓酒？”卓曄問道。

“為什么要問，你想喝酒，我剛好也想喝酒，正好我欠你一頓酒。那就一起喝好了。”

“就像高三那年，你也沒問我為什么突然搬到最后一排和那個最差的同學坐一起一樣。”

“如果我問了，結果會改變嗎？”羅琳又看向窗外。其實她知道為什么，并且一直耿耿于懷。也許從那時起，他們就再也不是鐵哥們了。又或許，他們一直都不是。即使他們后來又同在一座城市，常常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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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曄坐到教室后面，原因是與班里的男同學打了一個賭。卓曄堅信我羅琳是喜歡他的，如果他做到教室最后一排，羅琳一定會找他問清楚。如果羅琳找他理論，他就贏了。

卓曄以為羅琳不知道這件事。其實羅琳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堂哥與她在同一個班，自然什么都會跟她說。

高三那年，卓曄就這樣等著羅琳來告訴他，不要再放棄自己。他每天坐在教室后面看著羅琳認真聽課，認真學習的背影，他曾經離自己那樣近，近到可以看清她的睫毛。

那一刻，他心里明白，羅琳已經漸漸遠離他了。或許，他從來都沒有靠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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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杯。”羅琳舉杯示意，眼底里的表情疏離得像酒桌上的應酬。

“為了什么？”卓曄看著他，端著酒杯，卻沒有與她干杯。

“為你可愛的孩子。”羅琳眼底里明顯有著嘲諷。

“謝謝。”卓曄生硬的說道，他沒有想到這樣的情景，他們難道不是應該把酒言歡，起碼訴說一下他們當年的革命友誼。

羅琳輕輕碰了一下卓曄的杯子，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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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十點了，我還要準備明天的會議。”羅琳招來了服務生，“回了。”

卓曄搶著要買單，不過被羅琳制止了。

“下次想喝酒，隨時騷擾我。”卓曄笑到，像三年下晚自習時對蘿琳說，“如果今晚解答不出來，歡迎騷擾我。”

“我不是酒鬼。”羅琳一如當年。

望著遠去的不曾回頭看他的羅琳，她的背影一如當年他在教室里遙望的那樣，堅定不為任何人所動。

“兄弟們，我又輸了。”待羅琳的背影遠去，他對著手機說道，那個微信群里，有一直期待著結果的當年的同學。

“丫頭，好樣的！”羅琳卻收到了堂哥發來的信息，她揚了揚頭，笑著看著往來的人群，往自己的家走去。

（無戒21天寫作訓練營第1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