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文:狂燥的貓小姐
1
過了臘八就是年,這老秦頭家也一樣。這不,臘八剛過老秦頭就和老伴去超市、菜市場,大包小裹地往回提,這一忙乎就是好幾天。
老秦頭一共有五個孩子,三男兩女。一路走來看著孩子們長大,各個成家立業,小日子過得都不錯,老秦頭和老伴也漸漸進入老齡化。
大兒子在本市工作,大兒媳婦在市醫院里做醫生。二兒子在鄰市自己開著店,二兒媳婦在銀行工作。倆個姑娘嫁得也都挺好。要說差點,就是這三兒子差點。
頭幾年貸款買了個挖土機,還貸款日子過得有些緊巴巴,不過眼看著這貸款也要還完了。
坐在桌旁看著盆里微動的魚,就想起以前孩子們小的時候,小腦袋擠在一起,圍著魚看,好奇中笑聲不停。
這個說要吃魚尾巴,那個說要吃魚眼珠,還有要吃魚腦子的……想到出神的老秦頭不由地笑出聲來。孩子們都大了,老秦頭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默念著,不免有幾分感慨。
直到手拿窗花的老伴過來叫他,他才回過神來,老伴問:“你想什么呢你,一個勁傻笑?”
老秦頭搖搖頭,接過老伴手里的窗花起身,往窗戶的方向走去,“我能想什么,還不是想咱家那幾個娃。”撕下膠,一張帶著福字的窗花,就穩穩地貼在玻璃的正中央。
走過來的老伴瞧看半天,非說他貼歪了。老秦頭后退兩步仔細看,“沒歪,哪兒歪了,是你看歪了。”抬手招呼老伴過去,站在他的位置看。來到他身邊的老伴看一眼,就抿嘴笑。
掛上大紅的中國結貼上小福字,老伴就去廚房收拾肘子還有豬蹄。老秦頭則找出彩燈,去西廂房把燈掛上,老秦頭看了看滿意點頭,就把剩余的小彩燈掛在院子里的樹上。
肉香味從廚房里飄出來,一陣陣的漂浮在空氣中,站在灶臺旁的老伴掀開蓋子看上一眼,火苗調小就準備去收拾北廂房,讓老秦頭幫看著點。兒女們回來一次,老倆口就要忙乎好幾天,人走了,老倆口就得休息幾天。
老伴把北廂房的東西屋簡單地打掃一番,就又回屋里找干凈的被子、床單準備換上。在廚房里的老秦頭就被老伴叫進屋去,倆人扯著被子換被罩,年歲大了整個過程有點慢。
換完被罩,老伴累得坐在床邊休息。“這幾天人都回來了,讓他(她)幾個幫我收拾收拾……”握成拳頭的手,一下接一下捶落在腿上。
隔床而站的老秦頭說:“你啊,也就想想吧,可不是幫你收拾呢。”話里有著不屑,那三個兒媳婦,也就老三家的還能借上點力。老三家的心直口快沒心眼,老大家的見便宜就上,有事比誰躲得都快,老二家的愛斤斤計較玩心眼……老秦頭搖頭無聲地嘆息著。
“我又沒讓她們干,我讓我姑娘干,哼。”老伴不愿意地回道。老秦頭手背在身后,點著頭嘀咕著:“那你就讓你姑娘干吧。”人已經朝外屋走去。
2
接下來的兩天,三個兒子倆個姑娘,好幾家好幾口子人,陸陸續續到齊,原本冷清的小院一下就熱鬧起來。
幾家孩子聚到一處,一會屋里一會外面玩得不亦樂乎。三個兒子加上兩個姑爺去南方廂房里打撲克說話,留下三個兒媳婦,大妹小妹再加上老秦頭還有老伴在主屋忙乎不停。
大兒媳婦嫁過來這么多年,在婆家就沒進過廚房。二兒媳婦倒是幫著干了,沒一會接個電話就去了北廂房,再沒出來過。
廚房里只剩下老伴、三兒媳婦和倆姑娘,大妹小妹心疼老媽,沒一會就把老媽趕出廚房。晚飯是三兒媳婦和大妹小妹一起做的。
明天就是除夕,這是今年的最后一頓飯。十幾個菜涼熱葷素擺了一桌子,看著這一桌子的大大小小,老秦頭還是高興的。一年了,平時兒女忙,都有各自的家庭和生活,回來的次數也少,就過年這幾天能好好聚聚。
老秦頭提完第一杯酒大家才開吃,說說笑笑好不熱鬧,聊著各自的規劃和以后的打算,這時大媳婦兒“啊”了一聲,嘴里的食物也隨之吐了出來,用筷子扒拉兩下,大兒媳婦一臉不悅,“這是什么啊?”
大家看了半天才看出來,是一粒花椒。“這是誰放的,不知道我不吃花椒啊?”大兒媳婦犀利的目光在對面那三個人臉上滑來滑去,見沒人搭話,她更生氣了,“故意的還是成心的?”
原本熱鬧和諧的氣氛,就這樣冷下來,小妹看不慣,“喲,嫂子,這事我還真忘記了,你說那么多菜,誰能記得那么清楚啊。”小妹一笑,笑得人畜無害,“要不,嫂子你看這樣行不,明天年夜飯你也出份力。到時候啊,你這不吃什么,吃什么,不就記得了?你自己親自做,免得我們再忙忘了。”話聲落,一個白眼送給大兒媳婦。
大兒媳婦還想說什么,就被身邊的老大用酒杯給擋回去,拉上倆兄弟、倆妹夫喝酒,大兒媳婦氣得牙癢癢,小妹臉一揚就和身邊的大妹繼續說笑。
這頓飯吃得不是很痛快。晚上,剛剛回到北廂房的大兒媳婦,門還沒關呢,就和老大鬧起來,不依不饒,聲音一次比一次大。小姑子給嫂子下馬威,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她面子全丟了。
老大不以為然,“誰讓你事多,悄悄地挑出來不就完了。誰讓你問來著,你自己找氣生,你怨誰。”
一聽這話,大兒媳婦火了,“什么叫我找氣生,嫁給你家這么多年,哪年不是如此……”那倆個小姑子她是一點都看不上。
“你做嫂子的大度點,讓讓不就完了。”老大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大兒媳婦冷哼,“我讓,我憑什么讓,她是你妹妹又不是我妹妹,要讓你讓。”說完,人就朝里屋走去,門被狠狠地摔上。
稍晚一些,老大才走進去,來到大兒媳婦身邊坐下,擁著她又是一頓好言好語,“就這幾天,過了初五咱們就走了,忍忍就過去了。”
大兒媳婦瞪他一眼就轉看別處,老大繼續勸說半天,大兒媳婦心里的火這才漸漸消下去。臨睡覺的時候就提起前幾天的事情,脫著毛衣的老大一聽,臉就虎起來。
“我告訴你,那是我爸媽的錢,你最好少打主意。你怎么不回你娘家借去,你爸媽可比我爸媽有錢多了。再說,我爸媽把我們幾個養大,攢些錢不容易,你趁早放棄這念頭。”
躺下的大兒媳婦關上燈靠過來,“咱們又不是不還。再說,那錢放著也是放著,咱們現在不借,到時候這錢啊,說不上就進誰兜了,你就傻吧你。”
“進誰兜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提,小心我和你急。”
大兒媳婦兒一聽,本想發火的人就忍下來,往上靠靠,軟語不停,“我這不還是為了咱們嗎,你想啊,如果這錢咱們現在不借……”聲越來越小,直到聽不見為止。
3
另一邊,外屋的門被推開,西屋的燈就亮起來。老二一臉不高興,“來時候怎么說的,你怎么答應我的,說幫媽多干些,結果呢,啊?”
兌著洗臉水的二兒媳婦就是一笑,“不是來電話了嘛,工作上的事情,我有什么辦法。”人也走過來,一副伏低做小的樣子,未了,還在老二的額頭上用力地親上一口,“行了,別氣了,明天,明天我一定幫媽干活,怎么樣。”
老二白她一眼就去床上坐下,說起晚上吃飯時候的事情就有點小氣。洗完臉的二兒媳婦走過來,在他身邊坐定,“你那個大嫂啊,不是我說太矯情,不就一粒花椒嗎,至于興師動眾,搞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她往臉上涂上護膚水,輕輕地拍打著,“她總以為全家都得供著她圍著她轉,不然就是無視她,這么多人吃飯,誰不吃什么放什么誰能記那么清楚。”
扯開被子,往后靠去的老二拿起手機看著,“你也別說大嫂,好像你有多好是的。”
二兒媳婦坐在桌子前,對著小鏡照來照去,“我再不好,也沒像她那樣當場質問,讓人下不來臺。”話落,再無聲音。
大妹、小妹和老媽睡,倆個姑爺和老秦頭睡,老三倆口子帶著幾個孩子住南廂房。把孩子安排妥當關上燈,老三倆口子才回東屋。
三兒媳婦剛坐下,就被老三提醒“明天在做飯的時候,注意點,別放花椒。”
三兒媳婦“嗨”了一聲,“不是,這能怪我嗎?回到爸媽家她跟個客人似的,等著人伺候。媽都累啥樣了,她就跟瞎子似的,一會兒這不行,一會兒那不對的……誰欠她的!”
老三走過來拍拍她的肩,“大嫂就那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過年的非得找不自在,給爸媽找不痛快?”三兒媳婦兒嘴巴動動,很是氣不過,可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清晨,大家吃過早飯就開始忙碌。幾個孩子在院子里玩著跳格子,玩著玩著就有哭的有告狀的。斷著官司的老秦頭呵呵地笑,孩子被哄好,他就去倉房拿些糖果、花生和瓜子。
透著窗戶,看著外面的大妹和三兒媳婦相視一笑,轉身就在灶臺前忙乎不停。大兒媳婦也加入其中,這也不會那也手生,只能打打下手。大妹嫌她占地方,就把她攆了出去。從廚房里走出來的大兒媳婦扯著嗓子一個勁地說:“這可不是我不干的,是她們不用我。”看著大兒子,嘴角有著隱隱的笑意。
二兒媳婦也干了,干著干著忽然感覺肚子疼,掐指一算是來大姨媽了。這二兒媳婦被送回北廂房不說,還得了一杯熱乎乎的紅糖水。
4
馬不停蹄地忙乎小半天,隨著最后一個菜起鍋正式開飯,三個兒子倆姑爺帶著一幫孩子在院子里放炮仗。
隨著一聲新年快樂,所有人的杯子都碰撞到一起,小孩子急著去玩,沒一會兒就吃完了。大人們終于可以靜下心來,吃飯聊天。
“大妹,你家虎子的學校找了嗎?”三兒媳婦朝對面看去。還有半年,大妹家的虎子小升初,這么多年大妹家都是租房子住,大妹倆口子就想趁這次買個房子,安定下來。
還沒等大妹開口,二兒媳婦兒就把話頭接過去,“大妹家的貸款還完了?現在這房子貴著呢,不止學區房,其他地方的房子也貴得嚇死人。”
大妹笑笑,“還有半年呢,我和虎子他爸再商量商量……”
“要我說啊,租一個得了,等孩子考高中,不定考到那去呢,到時候還買?”大兒媳婦兒說道,目光也直直看向大妹。
大妹嘴角牽動,只聽大兒媳婦說:“現在這房子一天一個價。那天我和你大哥去看了一個樓盤,離麥麥上的高中特別近,原本看上一套,后來想算了,我們住這套的貸款還沒還完呢。”言下之意就是,像我們這樣的家庭買房子都費力,何況是什么家底都沒有的人。
“大嫂,你那還叫貸款啊,你多接點私活,多做幾單不就什么都有了嗎?”小妹笑著說道。
“我們醫院現在查的緊,不能私下接活,被知道是會被開除的。”大兒媳婦說得一本正經。
“喲,那完了,你們這領導也是,怎么能斷你財路呢,也沒看看你是誰。”吃著排骨的小妹嘖嘖兩聲,跑這哭窮來,那昧良心錢還少拿了。
大兒媳婦被氣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臉難看得跟紫茄子似的。她本想懟回去,突然想到什么,她趕緊擠出個笑臉,目光轉看老秦頭,剛喊一聲“爸”,桌下的腿就被身邊人狠踢了一下。
她“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在桌上,“你踢我干什么?還不許我說嗎?咱們現在有困難應該讓爸媽知道的。”
喝著小酒的老秦頭看看大兒子。大兒子瞪了一眼身邊人,小聲嘀咕:“等我回去再和你算賬……”然后馬上和老秦頭解釋了一番。大家互相看了看,瞬間明白過來。
“老大啊,怎么回事兒,剛剛你家的說遇到困難了,什么困難?”老秦頭慢悠悠地問著,大兒子看看大兒媳婦,連忙擺手搖頭,“爸,你別聽她瞎說,我們能有什么困難……”房子住的好好的,非得要換,這不沒事閑得嘛。
老秦頭看向大兒媳婦,大兒媳婦感覺有門,就一股腦說了出來。
“爸,你也知道,我們是賺的多,可開銷也大啊,原本去年就應該給麥麥買鋼琴的,被他拿去入什么股,結果賠得一分都不剩,就給耽誤了。”大兒媳婦的話并沒換來多少贊同,白眼倒換來好幾個。
去年……老秦頭想了半天才想起來,老秦頭心里一驚,看向老伴。
去年入秋的時候,大兒子給過兩萬塊錢,老倆口不要,大兒子非給,說這錢啊就是給他們二老的,如不花存起來也行,當時大兒子還特意再三囑咐,這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原來……是這么回事,老秦頭點頭,心里五味雜陳。老秦頭放下酒杯,點點頭,“麥麥的鋼琴得買,麥麥打小彈鋼琴就厲害……”說著,老秦頭給身邊的老伴遞個眼神,明白過來的老伴就起身去里屋。
5
二兒媳婦一看不干了,“大嫂,你這是回來過年還是回來要錢來了?你家麥麥要鋼琴,我家點點還想要吉他呢,就算想要也不能跟老人開口吧,條件那么好也好意思。”
錢能到手才是真的,這個時候的大兒媳婦懶得和她計較。“條件好不好那是我家的事,老爺子出錢那是老爺子對麥麥的疼惜,你在這亂叫什么。”白眼一翻就轉頭笑看老秦頭。
“什么叫我亂叫啊,你說話是叫,你莫不是屬狗的吧。”說著,二兒媳婦起身指著她,對著所有人說:“我告訴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打著什么小算盤,你說沒錢,誰信啊!好房住著好車開著名牌穿著,你也好意思說沒錢,也真能張開這嘴,要不要點臉。”一旁的二兒子怎么拉都拉不住,直說算了。
二兒媳婦手一揮,“什么叫算了?哪次回來她不得帶走一些啊。憑什么啊,都一樣的。”二兒媳婦看向老二,“你是后媽養的嗎?還有老三……現在都在這呢,要說困難屬老三和小妹家,她穿得好用得好,她能有困難?”擅長玩心眼的二兒媳婦通常都是打著別人的旗號,為她自己謀福利。
“二嫂,你說歸說,別把我們帶上。我們就是再不濟也沒到乞討的份上,也沒整天惦記不該惦記的東西。”三兒媳婦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掛不住了,大兒媳婦、二兒媳婦瞬間聯合起來,朝三兒媳婦開炮。
三兒媳婦一臉的不在意,拉著大妹說孩子的事情,氣得大兒媳婦、二兒媳婦一個瞪眼一個跺腳。
老秦頭聽著看著,人就往后靠去,一桌子美味佳肴此時再也吃不下一口,團圓飯……團圓飯……眨眨眼睛的老秦頭舒展雙眉,嘴里有些微苦。
大兒媳婦兒和二兒媳婦越吵越來勁,你一句我一句誰也不讓誰。直到老伴把存折遞給老秦頭,暗紅色、天藍色的兩個小本本緊緊地吸引了她倆的目光。
老秦頭晃晃手里的存折本,“這錢吶……還真是個好東西啊。”接著一聲長嘆,“老話說,錢不長花人長在,有人才會有錢……”老秦頭看著眼前的碗,碗里還有沒吃完的魚肉,“我和你媽把你們幾個養大,做父母的能圖兒女什么?如果說真圖點什么,那就是希望你們過得好,我和你媽看著也高興。”
聽到這,小妹紅了眼眶,大妹抿著嘴巴,心里那叫一個難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低下頭去,老秦頭看著手里的存折,“我和你媽除了這院子,也沒存多少錢,兩個加起來還沒到十萬,本想著以后我和你媽有個病有個災的不用麻煩你們……”
老伴拍拍老秦頭的手,又抹了一下眼睛,“老頭子……別說了。”轉過身去擦著快要掉下來的眼淚。
“既然你們今天都在,那就把這錢分一下吧。麥麥的鋼琴錢,點點的吉他錢……”老秦頭看向大妹,“大妹啊,你那房子爸幫不上了,你別怪爸。”
大妹叫聲“爸”,起身離桌朝里屋跑去,坐在床上哭不停,她心疼老父親。大妹的丈夫一看也跟了進去,對著大妹安慰不停。“她們太欺負人了……”大妹邊哭邊說,丈夫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勸說不停。
“這張折里有三萬多,應該夠麥麥買鋼琴的了。”天藍色的存折被放在桌子上,眼睛放光的大兒媳婦,伸手就去拿,被大兒子一巴掌給打回來。“要什么要!爸,這錢我們不要,麥麥買鋼琴的錢有,不用你的錢。”
“憑什么不要,這是爸給麥麥的,又不是給咱們的。”說完,大兒媳婦就把存折拿起來,打開看著上面的額度,心里那叫一美。
“你……”,大兒子被氣得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老秦頭招呼著二兒媳婦和三兒媳婦,把暗紅色的存折給了三兒媳婦。“這里面有六萬多點,老三媳婦兒,我知道你不爭,你和小妹、大妹少拿點,其余的三萬給你二嫂她們……”
“我不要。”三媳婦兒低著頭,“爸,這錢我們不要,也不能要,我和老三過得挺好,貸款也快還完了,爸,這錢你自己留著。”當初三個媳婦兒,三兒媳婦最讓人看不起,文化低娘家窮,不像大兒媳婦和二兒媳婦,家底好文化也高,事事不讓還趾高氣揚。可這么多年相處下來,三兒媳婦卻是那個最貼心最知冷知熱的。
6
“老三媳婦兒,這錢都到手了,還說得這么大義凜然,裝什么好人啊。”二兒媳婦兒不屑地說完,伸手就去拿三兒媳婦手里的存折,“既然你這么大義凜然,你們不要,這錢我要了,到時候可別說沒你們的份,是你們自己不要的。”她扯了半天,沒扯下來,“舍不得松手啊,大話都說出去了,剛才裝得不挺像的嗎?”三兒媳婦兒用力一拽,把存折又拽回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訴你,這錢是爸和媽的,有本事你自己掙去,拿老人錢算什么本事。”起身的三兒媳婦把存折遞還給婆婆,“媽,收好了,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老伴有些猶豫,“這……”她看向老秦頭。手搭在大腿上的老秦頭眼睛微閉頭微低,心里那叫一個難受,從沒有過的難受,腦子里盡是這幾個孩子從小到大的影子,一幕幕的像放電影似的。
“你說誰是賊呢?啊,嘴巴不干不凈的。你一個沒文化的低級動物,憑什么說我……”二兒媳婦兒沖過去,扯住三兒媳婦的衣服就不松手,很快大兒媳婦兒也加入這場戰爭中。
桌子上的菜盤子被撞下來打碎在地,酒杯里的酒一陣一陣泛著一圈圈的波紋,三個兒子上前拉架,三個兒媳婦打得不分你我。
“啪”的一聲,一個嘴巴子落在大媳婦兒的臉上,所有人都被這一巴掌鎮住了,發絲散亂的大兒媳婦捂著臉頰,半天才反應過來。看著眼前人,“哇”的一下哭喊出聲,“你竟然打我……”大兒媳婦不分青紅皂白,沖著大兒子就是一通亂撓,慘叫聲勸架聲絡繹不絕。
“離婚!”倆人好不容易被分開,大兒媳婦扔下這句話就奪門而去,走到院子里拉上麥麥就朝北廂房走去,來到屋里快速地收拾著東西,站在一旁的麥麥被嚇得不敢動。
主屋里一片狼藉,都讓老大去把人勸回來,別到時候真開車走了,追都追不回來。坐在椅子上的老大就犯起倔來,“我不去,離就離,沒她我還不過了呢。”
老伴哭出聲來,老秦頭握著老伴的手看向他這幾個兒子,“去吧,怎么說她也和你過這么多年了,離婚,離什么婚。”老人開口,老大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外走去。看著離開的人,揚起臉的老秦頭就看著上面明晃晃的燈,心里那叫一個苦,如黃連一般。
每年兒女回來都會呆到破五,才陸陸續續前后腳地離開,今年,在初三的時候人就走的差不多了,是老秦頭讓他們走的,還下了命令,“以后過年,你們不用回來了,我和你媽倆人挺好,不用惦記我們。”說完,老秦頭就朝里屋走去,再沒出來過。
年過的不痛快,團圓飯吃得也不香,老秦頭覺著這年過得累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春暖花開時,老秦頭把院子租了出去,帶著老伴去了養老院住下,三個兒子都不同意,但老秦頭執意要去,見怎么勸都不聽,三個兒子也只能做罷。
自從住進養老院,這老秦頭的生活可謂是一天一變,喝著茶下著棋,娛樂項目一個接著一個,老伴還學會了廣場舞,每天晚上和那些老姐妹一起去跳上一個小時。三兒子和三兒媳婦、大妹小妹時常來探望,每次來都又是錢又是物的,大兒子二兒子也經常打電話問候二老。
當老秦頭一個人的時候,常會想起那句老話:養兒防老……可防的到底是什么呢?
龍生九子各不相同,都是自己親眼看大的孩子,做父母的又怎么可能真的去責怪自己的孩子呢。
遠處有人叫老秦頭讓他去下棋,老秦頭應著,拿起保溫杯就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