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
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
姐夫的青色血管,冰冷的輸液慢慢穿透進去,滴答滴答的總有些讓時間靜止的魔力。床上的病例卡清楚的寫著cancer,據說造這個詞的人最開始是因為是用這個詞形容螃蟹,而癌的繁殖程度,正如一群爬走的螃蟹,我曾有幸在主刀醫生的辦公室看到肺癌的標本,像個球球一樣它的身上還掛著幾株正常的白色顆粒正常的細胞。的確,癌,肺癌,虛弱的姐夫,從二百二十斤的大胖子瘦到現在的一百斤不到,都是因為這個小怪物在做怪。姐夫虛弱的躺在床上,輕輕的打著鼾,自得病以來,姐夫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好好睡過了。姐又回家為姐夫準備流食桶去了,姐本來不是會做飯的人,我曾有幸吃過她做的煎蛋,苦的已經無法下咽。但自從姐夫生病以來,她做粥的手藝卻越發精湛,她曾說做飯的女人都是容易變老的女人,我也想不到一個整日把各種化妝品,保濕精華掛在嘴邊的人,現在也會每天帶著寵溺的神情,一口一口十分溫情的喂她的男人粥喝。而那個男人還是一個也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拋下她一下子就飛走的,我想到這,有些心疼姐姐,眼眶濕潤著,手里的手機是朋友圈菲菲堪培拉火山口的照片。
四兒,想啥呢,我回來了,姐姐提著保溫桶進來了,豬肉骨汆酸菜的香氣撲鼻而來,姐姐拍了拍我的頭,咋,四是不又想菲菲了。
我點了點頭,又自嘲的笑了笑,她現在過得挺好,和小姐妹在堪培拉的火山玩呢,她呀~還是那么愛瘋愛鬧。
姐姐彈了我一個腦瓜崩,你呀就是太癡情。
姐夫得手抬了抬,四兒啊,扶我起來坐會吧。我緊忙把床搖起來,姐夫喝了一口骨頭湯,咋咋嘴,呦,莉莉,你這湯越做越好喝了,是不偷偷把你們女人那點胭脂加進去了?姐姐噗嗤一笑,嗨你個老頭,喝你的湯吧。姐夫也不禁樂了,莉莉我跟你說哈,我還有時真挺感謝我這能得病地呢,你個老東西,別瞎說。真的,以前我沒得病太忙從來沒有仔細觀察過你的眉眼,現在發現啊,我的莉莉真是美若天仙呢。討厭,啥時嘴變這么甜了,姐姐作勢要掐姐夫。兩個人都已經快奔五十的人了,這樣打鬧一番,卻還像是七八歲玩過家家的小娃娃,也好像姐夫本來就沒有生病。
微笑果然是傳染的,還沉浸在思念痛苦中的我,看見老兩口這樣笑著,也把緊繃又壓抑的感情暫時放下,哈哈的大笑開來。
菲菲,你在他鄉還好么?
和菲菲的微信彈出界面,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被編輯成各種方式的我想你,菲菲你干嘛呢?菲菲我想你,菲菲不要離開我好么?無論我用什么樣的方式轟炸,菲菲的窗口提示都是您發出的消息已被對方拒收。那就是說明她還沒有刪我,她只是把我拉黑了是么?那就是說~她心里還有我只是不想面對是么?我曾一這樣鼓勵我自己。所以我仍久隔三差五在微信上發I MISS YOU這幾個字 直到我有一天,在國貿的樓下 看見她和一個看起來個子有一米八的小哥哥同喝一杯水,那天是跨年夜,我本來是準備給姐姐家的小外甥女買套娃,但是我走遍了
所有商場,都沒有那個套娃,不想看到小可愛那雙水汪汪失望的眼睛,于是我來到國貿的專賣店。
十二點十二分,天上的煙花準時綻放,我因為買到了孩子夢寐以求的小玩樣,走路都一蹦三跳,如果不是那煙花那么亮,我也許就看不到喝一杯水的他們,菲菲閉上了眼睛,那樣美,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屬于我的美。
套娃的腦袋被摔得粉碎,原來他真的比煙花寂寞。
執念這東西,真的會害死人,我都看到了事實的真相,但是心里卻還存有僥幸。那以后,我不再打擾她。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愿意為她做任何她需要的事。
以前我們在一塊的時候,我只記得她的陰歷生日,但現在我卻習慣了每年給她過兩個生日。我知道她雖然已經長大了,但是哈
還是喜歡小女孩的玩樣,所以每年我都會在陰歷生日送她一套芭比娃娃,陽歷生日還會送她一套小禮服。當然這些都是匿名在做的。我還會悄悄路過她上班的地方,偷偷送一株野薔薇,薔薇這花和玫瑰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奇怪的是,薔薇是個啞巴,它唯一沒有的就是玫瑰的香氣。我悄悄的來到她的辦公樓,等她來開門的時候,就把花留下,就這樣,在她雖然已經有了有了新歡的情況下我堅持給她送花送了兩年。
有人說,如果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式是去旅游療傷,我去大理,游泰國,每到一個地我就用DV留下一段獨白,連續走了兩年,做了幾卷碟子。我也不知她是否能讓這樣的我和她在一塊,但是我做了,我就覺得很舒服,于是在她二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我把這所有的碟子當做她陽歷生日禮物送給了她。如果實體的我不能再和她一起走過這些風風雨雨,希望那些帶有我靈魂記憶的碟子 能夠永遠在她身邊。
后來,在一個清涼的雨夜,微信新朋友紅色的小一亮了,顯示的正是菲菲,她說謝謝我的碟子。還說想約我一起吃個便飯。心里干涸的地方又被注入了一汪清泉。理了發,胡子刮了刮,戴了她曾經買給我的那塊表。她畫著特別精致的妝容,我到的時候她正在講著電話不知是錯覺還是如何,總覺得她好像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菲菲,她好像更知性了,還未走進,已經可以聞到身上香奈兒的山茶樹香氛,那是不同于以往藍月亮的洗衣液味道。我記得她以前說她從不愛噴那類香,她總說那類香是為了掩蓋偷情男女秘密的小東西,還說女孩子整整齊齊的味道不是很好么?我楞在了一旁,思索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該過去打擾她了。
她講完了電話,看見了暗處的我,笑了笑,沒有掩蓋眼角處精致下的疲憊,四,來坐啊。四啊,你那些碟子真好看,不過我都好久不碰那些小孩子的玩樣了,對了咱都老熟人了,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最近資金周轉不靈,想在你這周轉點。我看著她那張艷麗的唇好像還在說著什么知道我為難,她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的一些話,我只覺得腦袋嗡嗡的,呆坐在那,她看我沒有反應,手指又向我的手指移了移,腳也不怎么聽話的向我這面靠了一靠,我們相愛那些年,我也從未像現在這般厭惡她,我抽回雙手,菲菲你要多少。不多,不多,就兩萬周轉就可以了。然后從那個精致的包里拿出一張欠條鄭重其事的說這是向我借的,我冷笑,我說你怎么還?她伶牙俐齒的說 我會還你的。我今天還有事。
我就不是什么大肚的人,或許從見到她的這一次,我就把那一丁點的思念也就斷了。可我心中的小公主怎么能就那么死了,我無助,終日買醉,卻還是求不到答案。
姐夫的癌癥是中晚期,姐夫以前是在婚紗點拍片子的,這幾日住院,他常常嘆氣遺憾的對我說 遺憾自己可能等不到那么一天,為我拍一張婚紗照。
姐姐又在替姐夫剪指甲,握著姐夫得手,她說你個老頭子 我怎么就看不夠你這雙手呢?姐夫說,莉莉啊,你爺們這雙手祝福了多少戀人?
我似乎得到了那之前一直糾結的答案,小公主其實一直都沒有死,她只是長大了。我打開微信呼了菲菲,有空過來幫我一個忙么?
松花江畔還有幾只野鴨子,打太極的大爺們和最炫民族風的阿姨們,爭著場地氣勢洶洶。是六月的草長鶯飛,我挽著菲菲的腰,姐夫按下了快門,我的公主,那天,她是我的新娘。
姐夫按下快門的瞬間,他的身子向前傾倒,嘴角仍掛著心滿意足的微笑。
姐姐跑了過去“杰杰,這回可以放心的走了。”
我當著菲菲的面,撕掉了那張借據,菲菲,我只希望你快樂。
菲菲,你是我永遠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