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安好
01
“快打120!”
“媽,媽!你別嚇我呀!”
“藥呢?藥在哪?快去找藥!”父親一邊拿起杯子去接水,一邊緊張地吩咐我。
我慌慌張張跑到母親房里,把床頭柜扒拉個遍,愣是沒找到藥放在了哪里。
“爸,藥好像沒有了!我沒找到!”我焦灼地回應著。
父親面色黑黃,眉頭皺鎖,放下水杯,火速從沙發上抓起一張毯子,披在正艱難喘息的母親肩頭,身子一俯,雙手托起母親動彈不了的腿,急匆匆地背她下樓去。
弟弟還未反應過來,軟軟地癱在沙發上,小聲啜泣著,面色驚恐。二姐打完120,便催促我收拾簡單的衣物,照看好弟弟,她先去跟上父親,讓我隨后過來。話罷,她便即刻順手提了包,摘下衣架的外套,沖出家門。
不一會兒,便聽到了樓下急救車的聲音,弟弟嚎啕大哭,聲音蓋過了屋里正精彩的春晚節目。我惴惴不安地挪到他身邊,只覺得自己腦袋空空。我禁閉雙眼,深呼吸了幾次,才回過神來,安撫了一下弟弟,便給他穿上棉服,關了電視,拿了鑰匙,鎖了門,帶他一同去醫院。
除夕的夜晚,著實透著寒意。我撥通了大姐的電話,讓她盡快趕去縣人民醫院。此刻是十點二十,還有一個多小時,便是闔家歡樂一起跨年的時刻。我來不及看遠處稀稀落落的煙花,也沒覺得燈火通明的小區此刻有多溫馨,只是拉著弟弟大步地走著,恨不得一步踏到醫院。
02
我到醫院時,母親已在ICU搶救。父親蹲在門口,雙手交叉緊握,不發一聲。二姐眼睛紅腫,焦慮不安。我和弟弟,默默的站在旁邊,屏住呼吸,絲毫不敢打破此刻窒息的空氣。
我把臉轉向窗外,約定的雪,竟開始零落的飄灑起來。本來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雪,我還以為又不能下呢,沒想到真下起來了。不出意外,明天大年初一可以堆雪人了。
“咋回事?怎么突然就發病了?現在情況怎么樣了?”這時,大姐和姐夫趕到了,一邊氣喘吁吁的跑來,一邊擔憂的詢問著。
“醫生還沒出來。具體情況還不知道。”二姐沙啞地回答著。
時間敲打著生命,嘀嘀嗒嗒,和著雪落的節奏。
十二點了,窗外噼里啪啦的響起來,七彩煙花綻放的很耀眼,但我不再覺得它美麗,而且認為它有罪。因為它正逐漸燃盡幸福,侵蝕著安靜祥和的夜空。
凌晨一點,急救室的門開了,白衣天使的衣服,很刺眼。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好好去跟她告別吧!”醫生遺憾的告知我們。
雪越下越大,模糊了靈魂回家的方向。我們深知,已經無法挽回。
03
這是最后的告別了嗎?生命中真的再也沒有你了嗎?我們不相信這一切,也無法接受這一切。
“媽媽,我以后聽話,我好好學習,你別生氣呀,不要離開我呀!”弟弟哭的不成樣子。
“媽,我大年初六的婚禮,說好了要去拍全家福,你怎么舍得失約呢?”二姐緊握著母親的手,聲音啞的快說不出話了。
“媽,你最堅強了,我知道你不會真的丟下我們的。我已經懷孕了,你還沒看到你的外甥出生呢,還沒聽他叫你姥姥呢!”大姐凌亂的祈禱著。
父親偎依在床邊,淚流滿面。
我所有的情感在內心翻滾著,快要把我折騰的瘋掉。
母親微弱的呼吸著,眼睛盡力張,卻張不開。她努力的最后看著我們每一個親人,有很多話想說卻再也沒有機會。
病房里充斥著抽泣、悲痛、后悔……凌晨兩點十四,還未來得及再陪我們一程,母親就離開了。
黑夜壓住了白雪,壓住了幸福。
04
母親走了已經五年了。
那年春節,是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別人家的團圓,我們家的離散。現在的我們,依然要生活,但對母親總是懷念。父親依然經營著早前和母親一起打拼的生意,大姐的孩子已經四歲了,二姐把當年的婚禮推遲了一年,現在孩子也兩歲多了。弟弟在上大學,我也已經大學畢業兩年了。
我聽到心臟病,會莫名的害怕。因為是它帶走了母親的生命,讓母親與我們永遠分離。以后每年春節,也不再是單純的過年,總會想起來母親,覺得她還在身邊一樣。
現在過年有時候也會下雪。看到雪,我就知道是母親化成精靈回家了。她在雪天迷了路,也在雪天找歸途。
足以讓人遺憾一輩子的事便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對身邊的人好一點吧,因為你真的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
凌晨兩點零四。夜色深沉,對著暮色,回憶完母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