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身在西安上學,一年里和家人聚少離多,朋友說我是個不戀家的野孩子,我嘴硬,總“咦”地一聲,笑他們是爸媽身邊的乖寶貝。我們也經常談起各自家鄉,言語中,我向往過江南山村小鎮,石頭路、木板橋、村頭溪,一切那樣令人喜歡;也憧憬住在北上廣,過著超現代的的生活;可最喜歡的,只是我的家鄉,那里有我懷念的寶貴時光,有我牽掛的人。
? ? ? ? ? ? ? ? ? ? ? ? ? ? ? (一)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把最寶貴的記憶留在了兒時村莊
談起家鄉,我說的最多的應是鄉下老家。
老家在新鄉的一個村子里,那里似乎融合了人們對中原農村的所有想象。一條鄉間小道兒七拐八拐從馬路邊延伸到村頭。村里養羊的老漢,領著幾條冒充牧羊犬的土狗,就在這道兒上放羊。再往里便是村里人家,幾排瓦房,一口石頭井,三兩片菜圃,吃飯就靠這些。家家戶戶一口地鍋,飯也簡單,白菜煮面條是每天都吃。
從小我就和祖母住在這村子里。家臨著一條小巷子,寬敞的院子里有幾處用黃土灰瓦砌的瓦房,像極了北京的四合院兒,里面有一塊菜園子,幾棵果樹,別是一番景致。
那時候家里過的清貧,吃食不多,祖母卻有一雙做飯的巧手。夏天里吃過的西瓜皮不扔,祖母把它切成條拌涼菜或炒著吃,又甜又脆,算作我夏日的零食。家里也時常沒油,她就在鍋里放兩片豬肉,煸出油汁來炒菜。我愛釣魚,若是釣上魚或是捉到泥鰍,就能吃到煸肉片魚肉湯,這樣的美食我可一年就吃幾次。
后來我上小學和爸媽住在縣里,每日想回老家,想著祖母,我頭次對回家充滿著渴望。一到周六,我就嚷著回家去。于是三個人,兩輛自行車就吱吱呀呀的回村了。
我總是迫不及待地回家,可一到村口我就跳下車跑著玩兒去了。我喜歡捉弄村頭的一條臘腸狗。那是條土狗,被陳阿伯養來當牧羊犬,平日里怕盡了羊,卻不怕我們這些娃娃。我若見了臘腸兒被拴著,定是要撿石來打它。我倆眼熟,一照面兒它就朝我亂叫,好似要撲過來。
“臘腸兒!......哦,是英豪回來了吧?”不用出門,屋里的阿伯總知是我。
“昂是,阿伯,俺回來咧。”我也無趣,應了就走。
往家門口的路都是土路,兩邊是車印子,像是一條古驛道。再兩側是排排瓦房。要是走到富貴人家的巷子,石頭房,石子路,頗有江南小鎮的意思。晴天里走在這小道兒上,風景煞是好看。讀過書的人總要古風驛道,日照斜陽地說一通,我卻覺得稀松平常,走得也不急,只是盡情享受回家的喜悅。碰上下雨天,我踩著水坑跳回去,到家總是免不了一頓胖揍。
“呀,英桃兒回來啦!”“呦嘿,任家小少爺出關啦!”
回家道兒上盡是些熟悉的大人面孔,他們一通打趣,我卻迷糊哪里來的英桃兒,小少爺這些別明兒,也是人小鬼大,咿咿呀呀地應著。
待我一進家門,必是先吼著“奶奶,我回來啦!”“中午咱們吃豬肉粉條吧”,聲勢浩大。
我在家兩天,吃棗糕,耍彈弓,周天和奶奶聚會,都是我必點曲目。如今那段時光成了我最珍貴的記憶。夢里也遇到回老家,卻再也找不回原來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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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二)跑的遠了,性子野了 ? ? ? ? ? ? ? ? ? ? ? ? ? 時身在各處,我一直尋找家的感覺
升學之后我家搬了幾次,你要問我家在新鄉哪里?我也說不出,哪兒哪兒都有。單元房里不如老家大院,家家戶戶房門緊閉,自然少了許多樂趣。這樣住了五六年,我依舊不習慣,也不甚喜歡。后來住校,我倒是習慣坐著大巴學校家里來回跑,有著旁人沒有的愜意。
一人在外跑多了,性子就野,向往外面的花花綠綠。我老做夢,夢里的我說:世界這么大,我想出去看看,然后就出現在一個自己向往的遠方城市。這種感覺,隨性,天真,氣盛。
我也真真兒地揣著這天真,要去實現我的夢。
高中暑假,不想在家待著,我和爸媽說想去省城看看,找份兼職,隨機約上同學,倆人坐了大巴奔鄭州去了。第一次出遠門,我一路上想著可以風風光光地度過暑假,沒成想一下車人就傻了,周圍盡是行色匆匆的旅客,我倆人生地不熟的,擠著人流左拐右拐,沒有了一絲熟悉感,開始慌了,心想要是被騙被搶該咋辦。哎,自己要來的,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走。后來也算順利,我倆兩天找到了兼職,住在小旅館里,落下腳來就想,有家的感覺真好。現在也時常懷念那段“吃糠咽菜”的日子,有時我倆為了找到便宜的飯店吃飯,要在街上晃蕩兩個小時,也有在馬路牙閑談到半夜十二點,只因為十二點以后住旅店會是半價。時間長了,竟也習慣下來,仿佛我在鄭州有個家。我才愈發明白,家是能給我安全感的地方。
就這樣,在別處我也總能有家的感覺。
一年暑假,我和朋友跑到甘肅隴西為一姐姐送親。隴西的鄉下,依山傍水,滿是果樹鮮花,路邊的一墻一瓦,那里鄉親的談吐笑貌,都充滿了新鄉老家的味道。我吃著西部甜到倒牙的香梨,吹著山風,竟有了回老家的錯覺。
送親的幾日,我住在村子旁邊,沒幾步就是那成排的泥屋瓦房,我沒事就去走走,環視著老家在心里保留的印記。那姐姐總說讓我們多住些日子,就當自己家一樣。但那里再好,也是做客,沒幾天我們就又跑到了別處。
在西安我認得一位老師,姓張。張導大我十歲,我們倆在活動時認識,他經常邀請我到他家里,便是熟識了。張導手藝好,會做飯,我每次在他家做客都有最好的菜吃,我倆談天說地好似忘年交。到了寒暑假我?;丶彝恚瑥垖а业郊依镒?,我也不客氣,在那不大的家里學習,吃飯,抱著布娃娃帶張導兒子玩,早上睡到十點才起,十分自由,嫣然是在自己家里。但每住了五六日我就急著要走,怕住的久了,有了家的感覺就走不掉了。
一人時,想家的感覺,情不自禁,往外跑,又是情不自禁。而我真正的家,已經和我有著四百里的距離。西安到新鄉,常常是電話兩頭。
“英豪,啥時候回家?”
“爸,我們快放假了,放假我就回家?!?/p>
一頭是家里盼歸的催促,一頭是我不知歸期的許諾。
是時候回家了。
? ? ? ? ? ? ? ? ? ? ? ? ? ? ? (三)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爸媽,我回家了
想給家人一個驚喜,年前回家當天我才發短信說:爸媽,我今天回家,晚上十二點火車到新鄉。
今年我家又搬了,下了火車,我用手機看著到新家的方向路線,在自己家鄉分不出方向估計也就我了。
幾個拐彎兒后,我來到小區門口,已經是半夜一點,大老遠我看到我爸站在那里,想是一直等我回來,我忙跑過去,一聲“爸”在風里喊著。“怎么穿這么少,家里冷,凍著了咋辦?!”我爸說著,又一只手慌忙來拉行李箱,轉身帶我朝新家走去,我避著風跟在后面。
又是回家情景,我大了,心里的某段情愫像是被時間偷走又給還回來。爸爸卻老了,風里的他好像又老又弱。一股熱淚用上眼頭,我忍著,不想讓他看到我哭。
家里媽媽也沒睡,走在沙發上等我回來。沒有哭啼的見面,幾句溫切的關候,算是我回家的儀式。
這家子總是齊了。
我不想再向爸媽索取什么,只有多陪陪他們。
在家里時,突然感覺一年光景在外,我好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里我四處游玩,流連忘返,也會走到兒時回憶里戲耍,當自己依舊是那些地方的主人,只有到將醒的時候才發現我的真正歸處。
夢里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
覺得自己虧欠著什么......家是終究要回的地方,這里有我最牽掛的人,是我記憶中全部感情所在。家也是一個避風港,時常讓我忘記了防備,又不得不出去。
這其中萬般感覺,只有在游子們的心里細細品味。
碼完字已經晚上12點,再有兩日我就回西安,又是一年時間,心中再有思緒,都留給自己去經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