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這個群的時候,面對的考試題目就是跟今天話題差不多的內容。當時問我為什么邢岫煙沒有被納入到十二金釵之列,我記得當時的回答是聰明美麗如寶琴一樣的人物都沒有進入金釵之列,邢岫煙就更加談不上了。我那時不過是偷換了問題的概念,等于沒有直面回答。如果想要回答那個問題,就要依次說明兩個問題,一是邢岫煙哪里比不上寶琴,二是寶琴為什么進不了金陵十二釵之列。后者就是今天所要討論的。
金陵十二釵的順序是薛寶釵、林黛玉、賈元春、賈探春、史湘云、妙玉、賈迎春、賈惜春、王熙鳳、巧姐、李紈、秦可卿。其中薛林是出現在同一首詩中的,各位看官是可以按照自己心中的好惡、或者緩和一點說、根據自己心中的偏愛來分個林前薛后、林后薛前。在這里其實誰前誰后沒有必要爭辯,因為,十二金釵的判詩對應人物的順序根本就無關緊要,我可以這么說,除了第一首判詩之外,曹雪芹為了突出強調本書的兩位女主人公分別是寶釵和黛玉,其余判詩的順序就是一種隨機的排列。舉個例子,紅樓夢中王熙鳳的地位是舉足輕重的這不肖多說,那么為什么筆墨并不多的、被描寫為“有氣的死人”的迎春卻在王熙鳳之前呢?所以從人物在小說中的被賦予的文學意義的角度,排序一說是不能被理解的。從其他的角度,不一而足,即使能夠勉強自圓其說,但都略帶牽強、不十分能夠站得住腳。
故這里話題所提及的為什么妙玉能夠位居第六,答案估計是出于一種偶然,她正好被排到了第六,這更像是一種抽簽的結果,不帶有作者的任何目的。
如果探索為什么寶琴不被納入十二金釵的范圍中這個問題,勢必我們要首先找尋一下能夠出現在金陵十二釵中的十二位女子的共同點,這個共同點恰好寶琴沒有,那么問題就得到解決了。
十二金釵大多與四大家族發生直接聯系,“原應嘆息”是賈府的四位同輩的千金,薛寶釵來自薛家,林黛玉的母親來自賈家,史湘云來自史家,王熙鳳來自王家,巧姐是賈王兩家的結晶,李紈和秦可卿又都是賈家的媳婦。唯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妙玉跟四大家族不依不靠,妙玉的存在打破了十二金釵與四大家族完全關聯的壁壘。
我想了很久,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十二金釵的共同點。我的觀點是:曹公安排的十二金釵雖然在順序上是沒有什么邏輯可言的,但十二金釵的人物都是在紅樓夢文本中起到前后貫穿的作用的。簡單來說,十二金釵在文中前面有戲份、后面也有戲份,既不會半路殺出、也不會提前殺青。
薛林可謂賈府一時雙壁,一個是金玉的“金”,一個是木石的“木”,金玉良緣與木石前盟的糾葛,貫穿了紅樓夢過的始終。她們是曹公筆下的女主人公,被安排在十二金釵之列,理所當然。
賈元春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的時候開始被提及,直到未完的后面數十回中,她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賈府興由她,敗亦由她,這興衰的巨變,與后文元春的生死肯定有直接的關聯,一個前前后后都影響到賈府盛衰的人物,安排在十二金釵,不足為怪。
賈探春、賈迎春、賈惜春也都是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的時候就開始出現的,直到后來探春遠嫁他國、迎春羊入狼口、惜春皈依佛門,她們的命運直接和賈府的盛衰掛鉤,一前一后的對比烘托了小說的悲情意境,她們在十二金釵中存在,正與小說中人物命運都不由自主的主題契合,再合適不過。
湘云第一次出現,一句“史大姑娘來了”讓人記憶尤為深刻。她在后文是嫁給了衛若蘭,還是兜兜轉轉后與寶玉結合,已經無從得知,可以肯定的而是后文必有相當多的文字是要交給史湘云的。另外,脂硯是湘云的原型一說耐人尋味、像是真的。那么于公于私,曹雪芹都會把湘云放入十二金釵之列。
王熙鳳從頭到尾都在咋咋呼呼,她在紅樓夢中一直都是濃墨重彩的存在,如果她不入十二金釵,誰能答應?
妙玉在元春歸省慶元宵時入府,到最后為歹人所害“終陷淖泥中”,她與佛門之中的位置在塵與俗的對立中若即若離、忽上忽下;她與寶玉之間的感情在知己與愛戀之間若有若無、忽左忽右。這樣一個靈性的所在,曹雪芹肯定將其收歸十二金釵中,鐘愛所致。
李紈是好是壞,爭論這么多年來,始終沒有定論,“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做笑談”的判詞令人費解,究竟李紈是如何黑化,這在后文必有一段精彩的文字。李紈入正冊,曹公在前后文對李紈的處理,可能在一定程度能豐富角色的多樣性。
巧姐期初沒有名字,但不能就此認為這是一個不重要的角色。一向刻薄的鳳姐,唯獨對劉姥姥施惠,到紅樓夢后文巧姐在忽喇喇似大廈傾的境地中,被劉姥姥所救,這正符合紅樓夢世事無常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基調。這也是前后穿插的關鍵角色,入正冊不為過分。如若不然,拉劉姥姥進來么?
秦可卿雖然死在了前面,但她除了是賈蓉之妻、寧國府的媳婦這個身份外,她還是警幻仙子的妹妹??!對秦可卿不可用對待一般金釵的眼光去看。高鶚續補之作雖拙,但多次提到秦可卿這點,是比較符合曹雪芹設計這個人物的初衷的。如果說警幻仙子是對寶玉起警幻作用的人,那么秦可卿就應該是對王熙鳳起警幻作用的人。所以,重要如秦可卿排在十二金釵之列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再看寶琴,雖然這是我認為在紅樓夢中顏值最高的千金,沒有之一(丫鬟中顏值最高者當屬晴雯,但寶琴和晴雯不可同類比較),但寶琴的出現,一來時間較晚,雖靈性堪比妙玉,但到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紅梅”中始出,故比不了妙玉,二來寶琴的角色定義并不復雜,與紅樓的主旨“談情”無關,故比不了薛林,又與紅樓的基調“世事無常”不契合,故比不了巧姐、熙鳳,甚至連紅樓“盛衰”的主題都不染指,更加比不了原應嘆息。所以寶琴不入正冊,從這里是可以說得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