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了歲月,失了你(第二章)

(1)

“叮咚”!

手機發(fā)出清脆的提示音,丁曉希從回憶中掙扎出來,強迫自己鎮(zhèn)定情緒,按下接聽鍵,主編的聲音從聽筒了傳了過來,“丁曉希,你在哪里?!”盡管刻意隱忍,但怒氣還是不可遏制。

這讓丁曉希背后“騰”得就起了一層薄汗,快速地在腦中搜索著今天是否有哪些事情忘了辦,頭卻昏昏的,什么也想不起來。

她的踟躕現(xiàn)在在主編段思超的眼中就等同于抵賴,于是一貫沉穩(wěn)的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發(fā)起火來,幾乎用咆哮地語氣吼道:“我的丁大記者,你到底在干什么?武警總隊今天的發(fā)布會全省那么多家媒體,就我《A省日報》的首席記者沒有露面!你說說你是怎么想的,還想不想干了?!”

段思超和丁曉希是校友加同門,當年為了李光雷放棄出國深造的丁曉希在經(jīng)歷了數(shù)次求職碰壁后,在恩師的引見下,段思超將丁曉希安排進了這家全省重點報社工作。從實習記者到報社首席,可以說,段思超在丁曉希的成長道路上扮演著亦師亦友的角色。

因此,這么多年,對于丁曉希,他到底是理解更多一些,一個女人年紀輕輕有了孩子,丈夫又長期不再身邊,偶爾丁曉希有個遲到早退的,他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在丁曉希的業(yè)務(wù)能力那在報社里確實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很多事情上即使他偏袒丁曉希,大家伙兒也都裝糊涂。

可是,今天這個事情,她丁曉希玩得太過了,省委宣傳部長都出席的重要場合,明天報紙頭版的位置都留好了,她丁曉希居然沒有去?甚至他打電話過來,這個丫頭還一臉迷茫,這叫他怎么能不大發(fā)雷霆?

“?。《胃纾瑢Α瓕Σ黄?,家里有點事情,我……我忘了,我我……”丁曉希的腦袋像被人猛擊了一下,囁嚅著想解釋什么,剛一張嘴,隱忍了多時的眼淚卻先不爭氣的流了出來,話語里也帶了哭音。

聽見丁曉希的啜泣,段思超有些詫異舉著電話,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么好。

在段思超的眼中,丁曉希一貫都是個好強的姑娘,當記者原本就是一個吃苦的行業(yè),風里來雨里去,她丁曉希原本也不是學這個,可是這個丫頭硬憑著自己的努力,僅用了六年時間就從實習記者做到了首席,這其中的艱辛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可是她丁曉希從來不說一句苦,不道一聲累,今天這是怎么了?

半響,段思超聽丁曉希那邊的哭聲減弱,才嘆了口氣說,“曉希,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事情了?”

這一問更是戳中了丁曉希的傷心事,想起和李光雷剛才的種種,心抽痛了一下,眼淚更是洶涌。

段思超見此,不忍再追問,頓了頓說,“那個,曉希,你是我最看重的記者,我也知道這些年你不容易,可是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太大了,這簡直就是事故,你還是快想想有什么補救的辦法,不然我都保不住你了!明天的版面可不能開了天窗!”

“好好好,段主任,我馬上聯(lián)系,您放心我一定盡全力補救!”丁曉希胡亂地抹了一把眼淚,舉帶著濃重地鼻音,著電話連連點頭。

掛斷了電話,丁曉希甚至顧不上看一眼滿屋的狼藉,飛快地沖進衛(wèi)生間洗了一把臉,一邊補妝,一邊撥通了省武警總隊宣傳處李明杰處長的電話。

“喲,我當是誰呢?丁大記者,有什么指示???”李明杰的語氣不善,估計也是為了被丁曉希放鴿子的事情。

“這個,李哥,實在不好意思,今天的事情是我錯了,家里突然有事情,這不一處理完就第一時間向處長大人負荊請罪來了嗎?”丁曉希一邊用大地色的眼影盡力粉飾著哭腫的雙眼,一邊用討好地語氣連連對電話那邊的李明杰陪著不是。

“我就說嘛,你丁大記者可是出了名的敬業(yè),怎么可能無緣無故的放我們鴿子啊,怎么,家里有什么困難嗎?需要幫忙不?”李明杰這個人有著官員的世故和通達,對于丁曉希今天的放鴿子雖然心里不怎么受用,但是確實也沒有必要揪著不放,畢竟以后還有用的著丁曉希的地方。宣傳工作嘛,一定要與人為善,這一貫都是他李明杰的工作信條,所以他即刻從善如流地對丁曉希表示了關(guān)心。

“謝謝啦,李哥,家里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您看看,方便的話我現(xiàn)在過去做個補充采訪,通稿之前我也看了,我們段主任都指示我了,咱們這個重大典型必須上頭版,您看怎么樣!”丁曉希語速雖慢,但手上的動作一刻未停,抽出眉筆快速地描摹著。

“哎呀,你丁大記者發(fā)話,還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能來,就是我們的榮幸,我一定全力保障!”

掛斷電話,丁曉希再次對鏡整理了一下儀容,妝容精致,穿著得當,和剛才頹唐崩潰的女人判若兩人,“很好,這才是丁曉希,不是嗎?”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丁曉希拎起包出門。

李光雷摔門出去后并沒有走遠,他在小區(qū)的花園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心里的怒火無處發(fā)泄。

有那么一刻,他是迷茫的。

從小他一直希望找一個和自己母親不一樣的女人結(jié)婚。

當他遇見丁曉希的時候,他曾以為自己找到這樣的女人,那時候的丁曉希溫柔持重,待人善良寬厚。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家里條件不好,丁曉每每省下母親帶給她的零食,一到周末就坐兩個小時的車跑到他學校送給他;他第一次帶她回家,他母親給她的紅包,她會轉(zhuǎn)身悄悄塞回外婆的衣兜里;岳父母曾經(jīng)強烈反對丁曉希和他的在一起,為此,丁曉希曾經(jīng)絕食了三天三夜;甚至丁曉希為了他們的愛情,毅然放棄了出國留學的機會……說實話,對此李光雷是感動的,在結(jié)婚在那天他也曾經(jīng)暗暗發(fā)誓要對丁曉希好一輩子的。

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丁曉希變了。

那個曾經(jīng)心思單純,為了他可以赴湯蹈火的女孩子,變得斤斤計較,變得不可理喻。

他有時看著披頭散發(fā)的丁曉希瞪著他的樣子,總會從心底發(fā)涼。

特別是每每當一番針鋒相對的爭論逐漸演變?yōu)榛ハ嘀櫫R時,丁曉希的那張曾經(jīng)連重話都不會說的嘴巴里制造出各種指責、埋怨的話時,他總有那么一剎那間是恍惚的,仿佛自己的母親和丁曉希的身影重合起來,他用力想掙開這種感覺,但是還是無力擺脫。

或許,這就是他李光雷的命運,終其一生,都走不出母親的陰影,終其一生,都無法得到幸福……


(2)

當丁曉希匆匆趕到武警總隊的接待室時,李明杰處長早就等在那邊了。

李明杰是個寬肩膀的大個兒,年齡大約在四十歲上下,人很瘦,臉上長滿了凹凸不平的麻子,但雙目炯炯,周身透露著老練穩(wěn)重,說話時不緊不慢,好像織布梭一樣有節(jié)奏地把他的思想準確精密地表達出來。

“丁記者,丁記者,總算把你盼來了!”

李明杰刻意裝出的熱情讓丁曉希有些不舒服,但依然用同樣燦爛的微笑握住了李明杰的手,打著招呼,“處長,您好!好久不見??!”

“是啊,我們一直盼著你來呢!家里的事情處理完了嗎?”李明杰一邊很紳士地引丁曉希落座,一邊親切地詢問道。

丁曉希并不想談這個話題,善意地笑笑,沒有作答。目光卻落到了坐在會客廳角落的一位女士,丁曉?;仡^望了一眼李明杰,好看的眉毛不自覺地挑了一下,等待他的介紹。

“哎呀,光顧著寒暄了,都忘了介紹咱們今天的主角了,來,宋老師,這就是我經(jīng)常和你提起的丁曉希記者?!崩蠲鹘芪⑿Φ叵蚰桥私榻B著丁曉希。

“你好!”

“你好!”

矜持地微笑,兩個女人的手輕輕地握了握。

宋老師原名宋可心,是A省武警支隊某大隊長的愛人,現(xiàn)在距離A省的2000公里以外的一座小城的中學教書。這次宋可心的丈夫羅勛在執(zhí)行任務(wù)中因保護人民財產(chǎn)安全兒受了重傷,成了A省老百姓眼中的英雄,而默默支持羅隊長工作的宋可心也成了被采訪的對象。

早在來的路上,丁曉希就仔細研究過新聞通稿,對宋可心的背景有了一定的了解。

可當宋可心真正地坐在她面前,丁曉希還是忍不住悄悄地打量了她幾眼。

宋可心四十多左右,一身黑色的休閑西服將身材的勾勒地還算凹凸有致,頭發(fā)簡單地挽著一個髻,面孔上沒有半點脂粉,深色的皮膚,清瘦的身材,一雙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里,眼下一抹烏青顯得格外明顯,顯然這個女人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盡管強打精神,但眼神中的疲憊卻透露了她的壓力與無奈。

看著宋可心,丁曉希不知怎么心被震動了一下,想起了早上在鏡子里的自己那種疲憊的眼神,多么似曾相識的感覺。

“宋老師,咱們丁記者和你一樣都是軍屬,她的愛人在咱們C軍區(qū)的機關(guān)工作,他們也是兩地分居,你們好好聊聊,一定有很多共同話題?!?/p>

李明杰熱絡(luò)地幫兩個女人介紹著。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丁曉希并不喜歡別人叫她軍屬,她討厭標簽化,就像討厭李光雷要求她必須做個賢良淑德、只懂付出不求回報的老婆一樣。

她禮貌地沖宋可心點點頭,語氣親切卻疏離地客氣道,“宋老師您好,很高興您能接受我的訪問,早上很抱歉沒有參加群訪,但是我覺得我們這樣單獨交流或許效果更好,您覺得呢?”

宋可心微微頷首,臉上掛著真摯的笑意,兩只大眼睛專注地望著丁曉希,似乎像在課堂上般用眼神鼓勵著丁曉希問下去。

丁曉希笑笑接著說,“宋老師,我是一名女記者,我這篇稿件切入點也希望更細膩些,因此想更多地挖掘一下羅勛隊長的一些生活側(cè)面,包括你眼中的羅勛隊長,以及你們生活中的一些故事,如果方便的話,您也可以談?wù)勀銈兊南嘧R相戀的過程,當然,我會百分百尊重您的意見。您看是否合適?”

“丁記者客氣了”,宋可心長年的辛勤教學給她眼角留下了淺淺的魚尾印跡,高而長的鼻梁下那張經(jīng)常有力地抿住的嘴,聲音不很高卻很清楚,語氣溫和有禮,顯示著這個女人良好的教養(yǎng)和氣質(zhì),“感謝你在百忙之中對我進行采訪。就如李處長所說的,我和羅勛雖然結(jié)婚快20年了,但我們一直兩地分居,說實話,他生活里的樣子,或許,我并不完全了解?!?/p>

宋可心的坦率讓丁曉希和李明杰吃了一驚,丁曉希還沒有說什么,李明杰卻有些急了,臉上也變了變顏色,輕咳了一下,想打個圓場,尷尬地笑笑說,“哎,這宋老師是越來越幽默了。”

丁曉希也是一愣,但隨即鎮(zhèn)定下來,定定地望著宋可心,半響,卻又笑了笑,淡淡地說了一句:“宋老師,這個我懂。”

宋可心望著丁曉希的眼睛,看了很久,她原本暗淡地雙眼閃出一抹亮色,倏爾她第一次真誠地對丁曉希綻放出笑容,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在兩個女人之間流動。

李明杰尷尬地看著兩個女人的眼神互動,瞬間覺得自己非常多余,但又不好抽身離開,在心里嘟囔著“下次再也不搞什么單獨采訪了,這個羅勛的老婆也真是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兩個怪女人……”

或是察覺到了李明杰的尷尬,丁曉希笑了笑對李明杰報以一個歉意的微笑,用有點撒嬌地語氣說:“李處,你看你瞪個大眼睛在這里杵著,宋老師和我都緊張,不然你到一邊呆一會兒,給我們點私人空間唄!”看李明杰面帶猶豫,丁曉希嬌笑了一下,接著說:“哎呀,你放心,稿子會給你審的,怎么我你都信不過了?”

“那當然信得過,我就是害怕你們第一次見面不熟悉情況,既然你們女人要說點悄悄話,我也就不打擾了?!崩蠲鹘苡滞送慰尚?,用眼神提醒她要注意分寸后,微笑離去。

少了李明杰,屋子里一下子變得非常安靜,丁曉希和宋可心一時間竟找不到可說的話題,氣氛莫名有些尷尬。

“丁記者,你也是軍屬嗎?”沉默半晌,宋可心打破尷尬開口道。

“宋老師,我先生確實是軍人,但我其實并不喜歡別人稱我作軍屬?!倍韵R卜浅L孤剩那牡貙λ慰尚恼A苏Q劬Α?/p>

“其實,我也不喜歡!”宋可心那一直擰在一起的眉毛也終于舒展開來……


(3)

有時候,女人們的友誼的建立似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不到半刻,丁曉希和宋可心便熟絡(luò)起來,話匣子也就自然打開了。

宋可心和羅勛自小相識,對于宋可心來說,從小就有兩個愿望,一個是當老師,一個就是嫁給羅勛。

羅勛和宋可心從小相識,典型的青梅竹馬,乃至連雙方的父母都認為,羅勛和宋可心必然會結(jié)婚,所以,對兩個子女之間的情感發(fā)展一直抱持著寬容的態(tài)度

“你知道嗎?曾經(jīng)我和羅勛是如此相愛,為了和我約會,還在上軍校的他甚至翻了學校的院墻,被糾察攆著跑了兩條街……”說到此,宋可心那雙滿是疲憊的雙眼里閃耀著點點星光,深刻著法令紋的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看著宋可心沉浸在回憶中一臉幸福的模樣,丁曉希再回想剛才他一臉冷漠的模樣,心里也生出了幾分凄然之感。

是啊,那時的她和李光雷不也是甜蜜的嗎?

于是,在武警總隊的接待室和諧的氛圍里,回憶紛至沓來,丁曉希又回到了當年和李光雷第一次分別的那天……

“你到了?”剛回宿舍,手機鈴聲便在衣服傳了出來,以為是李光雷,丁曉希激動地看都不看接起電話就說,耳邊卻傳來媽媽熟悉的聲音。

“你說什么?誰到了?”媽媽有些奇怪地問。

“沒誰,我以為是我同學,她們讓我去活動中心一下?!倍韵S行┌脨雷约旱臎_動,要是讓媽媽知道自己談戀愛了,那麻煩就大了,盡量用平靜地語氣扯著謊,丁曉希心里祈禱著媽媽不要聽出什么端倪。

“噢,是這樣啊!曉希!這個周末早點回來,我和你爸給你做了最愛吃的清蒸魚?!彼餍詪寢尣]有產(chǎn)生什么懷疑,有些絮叨地詢問著丁曉希的生活,一邊囑咐她周末要記得回家。

胡亂地應(yīng)付完媽媽,丁曉希把自己埋入被褥之間,李光雷已經(jīng)走了兩個小時零三十八分鐘了,沒有電話,沒有短信,什么都沒有,失落感和委屈一起涌上心頭,讓丁曉希又止不住掉下了眼淚。

說實話,就算到了現(xiàn)在,和李光雷談戀愛這件事,丁曉希自己都還暈暈乎乎的,她實在想不通那么多女生里李光雷為什么看上了自己,畢竟她的相貌并不驚艷,性格也不算溫和,連她自己有時都覺得自己性格別扭得實在可以,這究竟是為什么呢?以前聽學長學姐們說,那些教官里有的人會故意欺騙學員的感情,難道李光雷也是和自己玩玩嗎?

“不會的,不會的……”思及此,丁曉希猛然從床上坐起,不住地搖著頭一遍遍地勸慰自己。雖然她是第一次談戀愛,但這幾天的相處,李光雷對她說話的表情,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怎么也不像是故意欺騙自己感情的人,可是,之前只要他有空都會給自己發(fā)信息,現(xiàn)在都這么久了,怎么算著他應(yīng)該早就到了,為什么卻什么都沒有呢?

“談戀愛真是麻煩死了!李光雷真是煩死了!”丁曉希郁悶地扯過床邊的玩具熊娃娃,生氣地揪著兩只熊耳朵小聲嘀咕。

“叮鈴鈴……”手機再次發(fā)出了單調(diào)地提示音,丁曉希有些意興闌珊地扯過電話,一看屏幕上李光雷的名字,開心地把玩具熊丟到一邊,連忙按下了接聽鍵,李光雷好聽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了過來。

“干什么呢?曉希!”

“沒有干什么啊!”丁曉希忙掩住自己過分開心的語調(diào),故作平靜地說。

“是不是又滾到床上去了?”李光雷笑著問。

丁曉希嚇了一跳,連忙心虛地朝四周望望,確定沒有什么竊聽器或是攝像頭之后,有些逞強地反問:“你……你怎么知道的?不是,我根本沒有在床上,我在打掃衛(wèi)生呢!”

“哈哈哈……好吧,我的曉希這么勤勞啊,哈哈哈……”李光雷的笑聲很不給丁曉希面子的傳了過來,丁曉希有些郁悶地撅撅嘴,決定不理他了。

李光雷笑了一會兒,停下來,看丁曉希一直不說話,就知道她又生氣了,趕緊換上討好地語氣,溫柔地勸到:“好了,曉希,不生氣了,是我不對,不應(yīng)該笑你,別生氣了,生氣就不好看了?!?/p>

“我本身就不好看?!倍韵]好氣地回了一句。

“誰說的,我覺得挺好的?!崩罟饫渍f的一本正經(jīng),逗得丁曉??┛┑匦€不停,女孩子都喜歡人家夸她漂亮,丁曉希自然也不例外。

“老李,你怎么這么久才給我打電話啊,是在忙嗎?”笑了一會兒,丁曉希還是忍不住語帶幽怨地問。

“對啊,我一回來就收拾東西,然后就開會,剛開完這不就給你打電話匯報了嗎?”李光雷感覺到丁曉希的失落,趕緊詳詳細細地把自己的行程告訴她,害怕她多想。

“噢!是這樣啊,我還以為……”

“以為我不理你了嗎?”李光雷笑著問。

“你敢!”心略微寬了寬,丁曉希又恢復(fù)了囂張得本色。

“不敢不敢!我的姑奶奶!所以呢,我剛剛?cè)ズ痛箨犻L磨了好半天,成功地申請到周末外出的機會,我?guī)闳ス涔浜脝幔俊崩罟饫滓踩滩蛔『投韵7窒磉@個好消息。

而丁曉希一聽,更是興奮地差點從床上蹦起來,昨晚李光雷還告訴她,軍校管理很嚴格,以后他們就不能天天見面了,或許一兩個月都見不到,讓她做好思想準備,丁曉希雖然對此沒有什么概念,但她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墒?,這么快就能見面了,真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她慌忙點著頭,一疊聲地說“嗯嗯,好的好的!”

等掛了李光雷的電話,躺在床上傻樂的丁曉希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她媽媽不是讓她周末回家嗎?

這個好像和李光雷那邊沖突了,這可怎么辦啊?

她那個精明的老媽可不是一般人能糊弄過去的,怎么辦?。靠雌饋恚@個幸福也沒想象中那么容易得到??!

丁曉希又陷入了苦惱中……

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末,丁曉希上課前就收拾好了回家的東西,鼓鼓囊囊的裝了一大包。下課鈴一響就飛快地沖出教室。同宿舍的女生小葉羨慕地看著飛奔的丁曉希笑道,“你們看丁曉希,這哪像是回家??!比約會都跑得快!”引得班里的同學一陣哄笑。

丁曉希聽見了顧不上回嘴,只是回頭向她們做了一個鬼臉,在一陣哄笑中跑向公交車站。

公交車開得搖搖晃晃,走走停停,從城市的最南頭開往市中心,穿越大街小巷,一路上風景宜人。

但此時的丁曉希卻顧不上欣賞風景,她心里忐忑其實丁曉希對于和李光雷的戀情一直惴惴不安,高考的失利讓一向好強的她在父母面前發(fā)了誓,大學四年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談戀愛。

言猶在耳,丁曉希心虛地摸摸了耳朵,這才過了一個月,這臉還真是打的猝不及防。

而且,她那個在政府機關(guān)工作了一輩子的媽媽,精明了過分,想要騙她,她丁曉希還真沒有真?zhèn)€自信,再加上她那個脾氣火爆的老爸,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剛脫離自己的視線,就被別的男人拐跑了,這估計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越想越頭疼,丁曉希索性閉目養(yǎng)神起來,就在此時,手機短信不合時宜地發(fā)出震動,丁曉希有些氣惱地打開手機,諾基亞的屏幕一下子亮了起來,哈,是李光雷!丁曉希的氣一下子消失的煙消云散,高興又期待地打開短信閱讀了起來,“寶貝兒,上課累不累?我已經(jīng)請好假了,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外出,我大約9點鐘左右到勝利路口,到時你在那里等我就好!抱抱?。勰?!”

看完短信,丁曉希的頭一下子大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居然把李光雷要外出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光想著這么應(yīng)付老爸老媽了,這邊明天應(yīng)該怎么出來呢?還真是麻煩!唉!

“你回來啦!快洗手吃飯!”一進家,老媽標志性的大嗓門從廚房傳來,熱情洋溢地和丁曉希打著招呼。

“好,好!你總的讓我把書包放下吧!”丁曉希有點心虛,一邊撒著嬌,一邊故意躲避與老媽目光接觸,一頭鉆進自己的小屋。

飯桌上,雞茸玉米,青豆蝦仁,鹽焗鴨,蟹粉津白,清蒸扁魚和一品莼菜湯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雖說是家常菜,但經(jīng)過了丁媽媽的精心烹飪卻處處顯示著自己的匠心獨運:鹽焗鴨色澤誘人,以香酥勝;蟹粉津白用料質(zhì)量高,以甘滑勝;清蒸扁魚清鮮幼嫩,以確保原味勝。莼菜湯,莼菜是取材新鮮,以醒胃潤喉勝,其余雞茸玉米與青豆蝦仁,也都是尋常中亦有其不尋常處,丁曉希食指大動,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曉希,你慢點吃慢點吃!”丁媽媽一邊不停地往女兒碗里夾菜,一邊忍不住勸道,“沒人跟你搶,你看你,這一個月軍訓受苦了吧,都瘦了一大圈。”

媽媽無意識提起的軍訓卻讓正在喝湯的丁曉希嚇了一跳,心虛的她,一個沒注意一口湯直接卡在了嗓子眼,一時間低頭咳嗽起來。

這可嚇壞了丁媽媽,她趕忙抽出了紙巾遞了過去,一邊幫丁曉希摩挲著后背,嗔怪地說,“你這個孩子,從小都沒個女孩子的樣子,干什么事情都毛毛躁躁的,真不知道以后誰能看上你!”

“咳咳咳……”

“你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臉都咳紅了,慢點慢點……”丁媽媽焦急地連忙又是遞水,又是幫著順氣。

“沒……沒事”丁曉希臉漲的通紅,好在老媽沒有在追問下去,不然她立刻就得露餡。

“曉希,你明天沒事的話,和我一起去逛逛商場,眼見著天涼了,給你買兩套衣服去,都是大姑娘了,也得學會打扮!”丁媽媽仔細幫曉希挑去魚刺,愛憐地對女兒說。

“嗯,媽,我明天有點事情,我不想去了……”丁曉希強裝鎮(zhèn)定,跟老媽扯著謊。

“噢?”丁媽媽的細眉一挑,示意讓曉希解釋原因。

“是這樣的”丁曉希暗暗在桌下姣著手指,盡力讓聲音聽起來云淡風清,“就是宿舍里的小葉嘛!你開學那天見過的,天津那個,第一次來咱們這邊說要到城里轉(zhuǎn)轉(zhuǎn),想讓我當導(dǎo)游,所以我明天得陪她??!實在去不了。”

“噢,是嗎?”丁媽媽有點將信將疑。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老丁放下筷子,對著丁媽媽說,“好了,麗雯,女兒難得有個朋友,你別問東問西的,她們這個年紀的丫頭自己獨自出來上大學多不容易,女兒盡盡地主之誼也是應(yīng)該的。衣服什么時候都能買,是吧!”

丁爸爸都這樣說,媽媽自然沒有話了,只好無奈地搖搖頭,笑著對曉希說,“你這個丫頭,有了朋友就不知道陪媽媽了!真是沒良心!明天早點回來!”

“是!”丁曉希做了一了一個夸張的敬禮動作,惹得爸爸媽媽一陣笑聲。

而丁曉希也從心底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著明天的約會,也笑了起來。

第二天早晨天剛蒙蒙亮,李光雷便翻身下床,快速地洗漱完畢后,他打開衣柜,望著自己僅有的幾套衣服犯了愁。他從小都是一個不拘小節(jié)的人,買衣服打扮這種事情更是不在行,當兵以后更是沒啥機會穿便裝,所以他的衣服少的可憐,挑來挑去都挑不到什么中意的可以出去約會的衣服。

“光雷,你干什么呢?”舍友徐大龍走過來拍了一下李光雷的肩膀,“喲,這是天上下紅雨了嗎?我們小李同志都知道打扮自己了?這是要出去約會嗎?快說說,你是不是有對象了?”徐大龍揶揄地捅了捅李光雷,笑得燦爛且八卦。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那個小美女幾天沒接你電話了?你還有心情管我!”李光雷抬眼斜了一眼徐大龍,嘴邊含笑,慢條斯理地說著,卻句句都往徐大龍的心縫里扎。

“額,你這個人……”提起自己的傷心事,徐大龍有些沒趣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手攥成拳頭在李光雷面前假意晃了晃,轉(zhuǎn)身走了。

看著徐大龍離去的背影,李光雷笑了笑,也不搭理他絮絮叨叨的抱怨,搖搖頭,還是把手放在了平時穿的那套軍裝上。

今天的丁曉希是刻意精心打扮過的,雖然幾乎沒有怎么化妝,但她穿了剪裁合身、線條單純的紅色洋裝。紅色,原是很火氣的,她穿起來卻合適到極點,襯得她的皮膚那么白,那么嫩,幾乎吹彈得破。當她出現(xiàn)在勝利路口,立即成了一道風景。

李光雷剛一下車便看到了她。是那么美,眉間眼底,有詩有畫,腳下裙邊,有云有霧,嘴角頰上,有酒有夢。

一時間竟讓李光雷看得有些癡了。

丁曉希也看到了李光雷,她立即蹦蹦跳跳地奔過去,腳步輕盈,淺笑盎然,她奔得那么輕盈,簡直就象天上飄來一朵紅云。

原本想給李光雷一個擁抱,卻在李光雷擺手的手勢下,站住了腳,把細細的發(fā)辮往后一甩,烏亮的眼珠左右盼顧,有些詫異地更含了幾分委屈地望著他,歪著頭表情迷茫,嬌嗔地喊了一聲“老李?”

李光雷看著委屈的丁曉希,心溫柔地化成了水,趕緊快步走到她身邊,把她小小軟軟的手握住,安慰道,“乖,這邊好多人,我穿著軍裝,不允許做太親密的動作,知道嗎?”

“噢,知道了?!彪m然知道李光雷的工作性質(zhì)特殊,但是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丁曉希還是撅起了嘴巴。

“好了,乖,你想吃什么,我?guī)闳ベI好不好,你看我發(fā)工資了?!笨粗韵S行┥鷼獾膫?cè)顏,李光雷討好地將錢包從軍裝里側(cè)的口袋里拿出,一把放進丁曉希的手中。

這讓丁曉希嚇了一跳,也顧不上生氣了,趕忙把錢包放回李光雷的手中,語氣焦急甚至有些結(jié)巴,“你……你怎么把錢都給我,快拿上,我不能要你的錢,這里這么多人,太不安全了!”

“你是我女朋友,為什么不能拿我的錢呢?”李光雷看著著急的臉紅撲撲的丁曉希,覺得她可愛得緊,故意逗她。

“我媽媽說,任何時候女孩子都不能管男孩要錢,總之,我不能拿啦,你自己拿好,別丟了,我們趕緊去逛逛吧,站到這里好怪的,他們都看我們!”看著周圍人都在打量穿著軍裝的李光雷和她,丁曉希有些不好意思,用嗔怪地語氣和李光雷撒著嬌催促他趕緊離開。

“好好好,那我們?nèi)ツ睦锬??我可是有一整天的時間?!崩罟饫滓哺杏X到了周圍人好奇的目光,看著丁曉希的眼睛從善如流地問。

“當然是哪里人少去哪里了!”丁曉希想都沒想脫口而出,說完看李光雷半晌沒搭話,就那么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突然想到了什么,臉騰得一下紅到了脖子根,著急地開口,“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你別多想!”

“噢,是嗎?”李光雷語氣里藏不住笑意,“我沒有多想啊!你在想什么呢?”他那雙不大的小眼睛故作無辜望著丁曉希,調(diào)笑意味十足。

“哼,你最討厭了!”丁曉希有些惱了,當然更多的羞,轉(zhuǎn)過身故意不理他。

李光雷看著她是真的生氣了,趕忙軟了語氣,討好著說,“好好好,我最討厭了,是我自己想多了,我想要和你去人少的地方,好吧!”

“你……”丁曉希又羞又臊,連忙轉(zhuǎn)身看看四周的人,瞪了他一眼,抬手作勢打他,卻在看到他故作委屈巴巴的臉的下一秒,忍不住笑意笑出了聲。

“好了,我就一天時間,咱們一直站在這里說話嗎?對了,你上次不是想去碧園嗎?我們今天去那里玩好不好?”李光雷也笑了,同時溫柔地勸丁曉希。

丁曉希有嬌嗔地瞪了李光雷一眼,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把手交到了李光雷手里,任他拉著自己向碧園走去。


(4)

“丁記者?丁記者?你還在聽嗎?”宋可心的聲音將丁曉希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在聽,在聽,對不起,宋老師,我剛才想起了一些事情?!倍韵S行┌l(fā)窘地望著宋可心,十分不好意思。

“噢,沒有關(guān)系……”宋可心望著丁曉希,溫柔地笑笑,并沒有介意她的失態(tài),而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時的我們或許相信會一輩子就這樣相愛下去,哪怕那時的我們已經(jīng)遇到了很多困難了?!?/p>

“困難?”丁曉希挑眉,有些不解,“剛才您不是說雙方家長并不反對嗎?”

宋可心笑笑,笑容里參雜了些苦澀,半玩笑半認真地望向丁曉希,“怎么?你和你先生在一起時,家長反對的很厲害嗎?”

丁曉希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心虛地躲避著宋可心玩味地目光,雖未回答,但瞬間黯淡的眸子交代了一切。

宋可心把丁曉希的變化盡收眼底,她望著眼前這個雖不算美麗卻氣質(zhì)獨特的女孩子,突然有些心疼,雖然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心疼丁曉希還是心疼自己。

“如你所言,我們兩家是世交,父母對我們的事情也是樂見其成,但是當選擇軍裝的那刻,很多事情,很多困難就已經(jīng)注定了?!彼慰尚膰@了口氣,為丁曉希講述了她和羅勛的故事。

20年前,宋可心還是某全國重點大學的文學系的學生時就和自小青梅竹馬的羅勛定下了終生。

大學四年,分隔兩地的他們靠著一封封炙熱滾燙的書信傾訴對彼此的思念,也支撐著這段美好的感情。

轉(zhuǎn)眼間到了畢業(yè)的時刻,當宋可心心心念念著羅勛分配回他們成長的小城時,卻得知羅勛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遙遠的新疆。臨別的站臺上,他對哭腫了雙眼的宋可心說,“可心,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你或許都不會理解,但如果你愿意,可不可以等我,等我實現(xiàn)軍人的價值,我會回來,兌現(xiàn)對你的承諾,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若不是你不愿意等我,我也不會怪你,我會永遠祝福你!”

丁曉??薜胶韲瞪硢?,她想說羅勛你就是一個混蛋,可是一張口,眼淚先灌滿了喉,心痛到不能呼吸,只是拼命抱緊羅勛的腰,不愿放開手,仿佛這一放,這個心心念念的人就一去不復(fù)返了。

站臺上,一雙碧人灑淚相擁,仿佛這就是天長地久。

而離別的腳步卻悄悄迫近,尖銳的汽笛拉著長音,顫抖著,就同在人心上劃了一道口子,盡在那里打滾,又像一個笨重的輪子似的,格格地碾過那些不忍離別的戀人。

回頭望了望列車上的戰(zhàn)友們,羅勛終究狠了狠心,將宋可心箍緊的雙手一個個掰開,轉(zhuǎn)身想走,卻在下一秒收住腳步,回身用能把她嵌入身體的氣力抱住宋可心,任她的眼淚將軍裝打濕……

“那時我望著他離去的列車,有一刻,我心里是恨極了他的,恨他為什么這樣對我?難道他所謂的責任比我重要得多嗎?可是,我也不敢去問啊,如果他說是,我又該怎么辦?哎,我只能收拾一地的傷心,在原地等他回來。”宋可心的眼眶微紅,刻意裝出的平靜已經(jīng)掩藏不住聲音里的失落。

可是,或許羅勛永遠不會知道,他轉(zhuǎn)身離開的日子里,那一句“等他”,對宋可心有多么沉重。

一個剛出校園的女孩子,面對陌生的工作環(huán)境,還有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們,她的惶恐,她的無措,都只能在一個個寂寞的黑夜里自我消化。

羅勛分配的哨所在南疆一座甚至在地圖上都找不到具體方位的無名大山里。那里,每半月才通一次郵,有時遇到天氣惡劣,他們甚至連吃飯都吃了問題,你甚至無法想象在通訊設(shè)備如此發(fā)達的今天,20年前,羅勛所駐守的地方卻連電話連信號都沒有,更別提和宋可心通話了。

有時,望著連綿起伏一座座山峰,連羅勛自己都不再奢望宋可心能夠再等他了,因為再日復(fù)一日的枯燥生活中,當年激情已經(jīng)被現(xiàn)實的巨大落差所消磨,徒留一地的茫然與困頓。

而遠在家鄉(xiāng)的宋可心并不知道這一切,她一封一封信的寫著,即使回音寥寥,也不愿放棄。

她的執(zhí)著引來了周邊人的側(cè)目,有人暗笑她傻,有人低頭嘆息,有人甚至主動為她介紹新的男朋友……可是,這些宋可心都不在意,那個時候的她像是瘋魔了一般,除了羅勛,眼中心里誰也容不下,誰也進不去。

“現(xiàn)在想想,或許那時的我也不清楚,究竟那時執(zhí)著的我,究竟是因為愛他,還是為了感動我自己,畢竟,很多時候,這段感情里,始終都只有我一個人……”宋可心低下頭輕啜了一口手中的熱茶,緩緩地說,眼神卻盯著遠處,一時陷入了沉默……

當宋可心幾乎以為自己無法支撐下去的時候,羅勛回來了,這是畢業(yè)三年來他第一次探家,同時也帶來了他調(diào)往A省某個支隊的消息。

宋可心望著眼前闊別了三年戀人,直到他將她輕擁入懷,聆聽著他胸膛里傳來有力的心跳聲,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他的存在。

她仔細地打量著他:三年來,他早已褪去了青澀與稚氣,西北的風沙在他的臉上雕刻出堅毅的模樣,黑里透紅的皮膚有著健康的光澤,一對濃密又長的眉毛,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挺拔的鼻梁都和自己印象中的鄰家大哥哥有著天壤之別,讓她既熟悉又陌生。

“可心,嫁給我好嗎?”羅勛的求婚直截了當。

盡管心中隱隱不安,但是宋可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答應(yīng)了他,畢竟這是這三年以至于更長時間以來自己心心念念執(zhí)著的答案。

一切水到渠成,他們的婚禮雖簡樸卻莊重。羅勛當著雙方的父母親朋對宋可心許下一生的承諾。

那一刻,淚流滿面的宋可心也真的以為就是幸福的終點。

可是,生活的殘酷就在于總在不經(jīng)意間將你所有的美好想象打破。

休完婚假,羅勛很快返回A省,一走又是大半年,宋可心則每天上班,下班就窩回宿舍,除了每天的固定通話和抽屜里那本印著喜字的結(jié)婚證,連她自己幾乎都忘了已婚的事實。

日子平淡如水,宋可心和羅勛的生活也按部就班,直到兒子帥帥的到來才引起了一些波瀾。

說實話,帥帥的到來有些出乎宋可心的意料,那年她正帶著畢業(yè)班,工作的壓力原本就已經(jīng)讓她身心俱疲,可是孩子就那么突然地來了,這讓宋可心措手不及。

而且,由于先天體質(zhì)的原因,宋可心這一胎懷的并不安穩(wěn),不足兩月便有了先兆流產(chǎn)的跡象,宋可心的思想壓力陡然增大。想給羅勛說,但是羅勛的單位性質(zhì)比較特殊,請假更是難于登天,于是,羅勛便請了自己的母親過來照料。

羅勛的母親是個老實厚道的家庭婦女。花白頭發(fā)已經(jīng)失去了光澤,那微微凸出的眼泡,清癯的顴部和額頭的皺紋印記著她長期的操勞,說話時卻透露著果斷和精明,那時數(shù)十年操持家庭磨礪出的熨帖風度。

未成婚時,雖說兩家住的不遠,但宋可心也不總?cè)チ_家,對于羅家這位當家女人了解并不多,就覺得自己婆婆精明能干,可一旦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相處起來,才發(fā)現(xiàn)婆媳矛盾這種事情任誰也避免不了。

因為她先兆流產(chǎn),婆婆對她的衣食住行格外上心,每每宋可心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必須先向婆婆匯報,不然婆婆輕則一頓說教,重則摔摔打打地發(fā)泄不滿。

好不容易熬到了分娩的日子,月子做了一半羅勛就走了,宋可心只能獨自與婆婆相處,兩代人帶孩子的方式差異也讓她在月子里有苦難言。

孩子剛過了半歲,婆婆說自己身體不好,借故回了老家。

宋可心只好舔著臉去央求自己的母親來幫忙照顧,好在老人家畢竟心疼自己的姑娘,盡管家中瑣事纏身,終究還是忍不下心拒絕來幫女兒照顧外孫。

這一照顧竟是七年。

那七年間,羅勛工作努力,職務(wù)是節(jié)節(jié)攀升,也先后調(diào)任了很多地方,可是對于家,他依然只是一個過客。

很多人羨慕宋可心嫁得好,可只有宋可心自己知道,這軍官太太的光鮮背后,是多少的心酸與無奈:孩子生病時,別人家都是父母在陪,她只能一邊攙扶著腿腳已經(jīng)不便的母親,一邊上帥帥背著肩頭往醫(yī)院趕;孩子開家長會,永遠沒有羅勛的影子,以至于班主任老師都隱晦地問她是否是單身母親……

起初,宋可心還會委屈,還會抱怨,她和羅勛吵,和羅勛鬧,可是換來地永遠是羅勛讓她以大局為重的敷衍,到后來,更是連敷衍都懶得給了,取而代之的是以沉默來回應(yīng)。

慢慢地,宋可心也不吵也不鬧了,也學會了用沉默來面對羅勛和這段婚姻。

“說來好笑,他這次負傷住院的兩個月,竟是我們二十年婚姻生活里相處最長的時間?!庇檬种篙p輕拭去眼角的淚,宋可心苦笑著反問,“所以你問我了解生活中的他嗎?我怎么回答啊,你告訴我終究應(yīng)該怎么回答……”

結(jié)束了采訪,丁曉希坐在車里,腦中不斷重復(fù)著宋可心最后那難以自已的哭聲。

窗外,高闊的天空掛滿著星斗,干冷干冷的寒氣,凍得星星也直僵著眼,寒風吹刮著枯葉在天空中劃出好看的旋兒,丁曉希卻難過地閉上了眼睛,心底一片冰涼。

?著作權(quán)歸作者所有,轉(zhuǎn)載或內(nèi)容合作請聯(lián)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由作者上傳并發(fā)布,文章內(nèi)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fā)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wù)。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剝皮案震驚了整個濱河市,隨后出現(xiàn)的幾起案子,更是在濱河造成了極大的恐慌,老刑警劉巖,帶你破解...
    沈念sama閱讀 228,333評論 6 531
  • 序言:濱河連續(xù)發(fā)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現(xiàn)場離奇詭異,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過查閱死者的電腦和手機,發(fā)現(xiàn)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閱讀 98,491評論 3 416
  • 文/潘曉璐 我一進店門,熙熙樓的掌柜王于貴愁眉苦臉地迎上來,“玉大人,你說我怎么就攤上這事?!?“怎么了?”我有些...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176,263評論 0 374
  • 文/不壞的土叔 我叫張陵,是天一觀的道長。 經(jīng)常有香客問我,道長,這世上最難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62,946評論 1 309
  • 正文 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辦了婚禮,結(jié)果婚禮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還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們只是感情好,可當我...
    茶點故事閱讀 71,708評論 6 410
  • 文/花漫 我一把揭開白布。 她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像睡著了一般。 火紅的嫁衣襯著肌膚如雪。 梳的紋絲不亂的頭發(fā)上,一...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55,186評論 1 324
  • 那天,我揣著相機與錄音,去河邊找鬼。 笑死,一個胖子當著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內(nèi)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決...
    沈念sama閱讀 43,255評論 3 441
  • 文/蒼蘭香墨 我猛地睜開眼,長吁一口氣:“原來是場噩夢啊……” “哼!你這毒婦竟也來了?” 一聲冷哼從身側(cè)響起,我...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42,409評論 0 288
  • 序言:老撾萬榮一對情侶失蹤,失蹤者是張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劉穎,沒想到半個月后,有當?shù)厝嗽跇淞掷锇l(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經(jīng)...
    沈念sama閱讀 48,939評論 1 335
  • 正文 獨居荒郊野嶺守林人離奇死亡,尸身上長有42處帶血的膿包…… 初始之章·張勛 以下內(nèi)容為張勛視角 年9月15日...
    茶點故事閱讀 40,774評論 3 354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戀三年,在試婚紗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綠了。 大學時的朋友給我發(fā)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飯的照片。...
    茶點故事閱讀 42,976評論 1 369
  • 序言:一個原本活蹦亂跳的男人離奇死亡,死狀恐怖,靈堂內(nèi)的尸體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詐尸還是另有隱情,我是刑警寧澤,帶...
    沈念sama閱讀 38,518評論 5 359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島的核電站,受9級特大地震影響,放射性物質(zhì)發(fā)生泄漏。R本人自食惡果不足惜,卻給世界環(huán)境...
    茶點故事閱讀 44,209評論 3 34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處隱蔽的房頂上張望。 院中可真熱鬧,春花似錦、人聲如沸。這莊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34,641評論 0 26
  • 文/蒼蘭香墨 我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三九已至,卻和暖如春,著一層夾襖步出監(jiān)牢的瞬間,已是汗流浹背。 一陣腳步聲響...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35,872評論 1 286
  • 我被黑心中介騙來泰國打工, 沒想到剛下飛機就差點兒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東北人。 一個月前我還...
    沈念sama閱讀 51,650評論 3 391
  • 正文 我出身青樓,卻偏偏與公主長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敵國和親。 傳聞我的和親對象是個殘疾皇子,可洞房花燭夜當晚...
    茶點故事閱讀 47,958評論 2 373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