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紗輕搖處,最美藤井樹——讀巖井俊二《情書》有感

? ? ? 如果時間可以定義,對回憶初戀的人來說,它或許是這樣的:

? ? ? “長相廝守的日日夜夜,偶爾一個人的日日夜夜,以及滿心滿腦全是他的日日夜夜,寧愿時間停止的日日夜夜,還有——永遠失去他的日日夜夜。”

? ? ? 初戀給人的感覺,總是淡淡的,純純的,然而同時又是令人終生難忘的。日本作家巖井俊二的長篇小說《情書》,是一個關于初戀的故事。這個故事中展示的初戀,除了淡,除了純,還帶有一種刻骨銘心的傷感。《情書》以其簡單純粹卻又深情唯美直擊億萬讀者的心靈,那娓娓道來的深沉眷戀和一去不復返的少年往事,更不知喚醒多少人心中深藏的關于可遇不可求的真愛最初最美的溫馨記憶。

? ? ? 我是讀了8章之后,才漸入佳境的。在冗長而又俗不可耐的情節鋪墊中,我對渡邊博子不知疲倦地追尋未婚夫的初戀產生了極度的厭煩,甚至認為這是一種病態;對秋葉縱容博子感到極端氣憤和悲哀;對藤井樹(女)有病不醫覺得不可思議與莫名其妙;對小說中的一切我感到一種忍無可忍的厭煩與憎惡。我開始懷疑巖井俊二不過是浪得虛名,差點罷讀。掩了書又打開,如此幾次,再三忍耐才沒有錯過這似水流年中的如花美事。

? ? ? 隨著博子與藤井樹(女)的見面,回憶徐徐拉開帷幕,我不由自主地被兩個藤井樹的遙遠而又鮮明的初戀所感動。

? ? ? 兩個剛剛進入中學的學生,因為同名同姓而被同班同學捉弄,因為同名同姓而產生了許多困擾,正是在這些無法避免的困擾中,兩個藤井樹產生了連自己也說不清的情愫。

? ? ? 男的藤井樹雖然并不擅長舌燦蓮花,然而恰恰是他先萌發了愛的幼苗。他故意借一些別人根本就不會借的小說,然后在借閱卡上反反復復地寫“藤井樹”三個字,并拿到女的藤井樹面前,讓她做登記。

? ? ? 我想,當他見到她接過時,一定心跳得很厲害,也有可能他心里狂喊著:“我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我寫的是你的名字呀!”當看到她不以為意地把借閱卡粗心地放下時,他心里肯定難過極了。

? ? ? 一次又一次的試探,換來的永遠都是她的公事公辦。他不因碰壁改變策略,依然孜孜不倦地借書,孜孜不倦地寫下“藤井樹”,孜孜不倦地繼續著這個她毫不知情的、他表達自己內心愛慕的“套路”。

? ? ? 一天又一天,他絲毫不因她沒有回應而動搖,借閱卡上“藤井樹”的名字也越來越多。可是,蒙在鼓里的她卻仍然是傻傻的,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愛情悄悄地溜走了。

? ? ? 但我想,其實她對他并非毫不動心,她對他也有一種淡淡的純潔的傾慕。當他們倆一起在圖書館服務,她一個人忙碌于做記錄,偶爾抬頭見他在窗前埋頭看書,微風揚起白紗窗簾,他的身影時隱時現時,她的臉上有一抹少女特有的嬌羞淡淡暈開。于是對于他的偷懶,她也就不再過問了。

? ? ? 漸漸產生的最純潔的少男少女的愛情沒有繼續成長,因為她的遲鈍,因為他的轉學,一切在剛剛開始的時候便要劃上休止符。他不甘心,把寫有她的名字“藤井樹”的借閱卡插在書后,把書送到了她的家門口。對于本應該在圖書館歸還的書卻特意送到她家這么奇怪的事,她只以幾句簡單的問話就完成了一個少年愛戀的終結。

? ? ? 當她處理完了父親的喪事,已是一個星期之后,回到學校,他已不在。把他托她歸還的書放回書架,她有片刻的怔忡,抽出借閱卡,上面赫然是“藤井樹”三個字。

? ? ? 多年以后,她重新見到《追憶似水年華》這本書,見到這張借閱卡,見到了借閱卡背面他細心描繪的她的肖像,見到了原來竟是自、己、的、名、字的“藤井樹”這三個字,她終于無法平靜,遲來的醒悟讓她內心掀起滔天巨浪!原來,在她的懵懂無知的年少時光,曾經有一個少年,一個同名同姓的少年,為她付出了滿腔真情,滿腔無怨也無悔的愛意。

? ? ? 對于他,初戀一直影響到了長大后的戀愛,因為渡邊博子長相酷似自己的初戀情人,他便選擇了她,在一種痛苦而又遺憾的情意中與她相處。

? ? ? 而對于女的藤井樹來說呢,因為一無所知,因為一直蒙在鼓里,所以也就沒什么痛苦可言,那同名同姓的男生不久便成為了一個回憶,一個漸漸模糊的白紗窗后若隱若現的影子。如果沒有他的未婚妻渡邊博子的追尋,那么她將終生不知道男的藤井樹對于自己的念念不忘、至死不休的愛。

? ? ? 當一切真相大白,我為博子的追尋而喝彩;我為藤井樹(男)的癡情而落淚;我為藤井樹(女)的幸福而感嘆。如果一生有一次這樣浪漫的被掛念,被癡戀,死又何懼。

? ? ? 這真是一個讓人傷感卻回味無窮的初戀故事。

? ? ? 在小說中還有一個特別打動我的細節,那就是多次提到的松田圣子的歌,為了更好地理解小說,我特意查閱了相關資料。松田圣子是藤井樹中學時代最有代表性的偶像歌手,男藤井樹畫在女藤井樹考卷背后的泳裝宮崎美子的廣告,和松田圣子的《青色珊瑚礁》一樣都是當時日本特別火的,這首歌代表了藤井樹的中學時代。男的藤井樹遇山難危在旦夕,他哀傷唱出松田圣子的歌:“只有兩個人一起漂泊也好,因為我喜歡你,我的愛隨著南風,奔向那熏風吹拂的珊瑚礁。”這是他對遠去的少年時代追憶,是對女藤井樹的綿綿思念之情。

? ? ? 不知道現在是否依然存在藤井樹這樣癡情的男子。如果有,我想那被愛的一方一定愿意為了他而傾其所有。

? ? ? 初戀之所以刻骨銘心,正是源于它比密林里潺潺流淌的溪流更清澈;比幽谷中遺世獨立的蘭花更芬芳;比晨霧中款款而來的小鹿更純潔。唯其清澈、芬芳、純潔,多少人終其一生,都在內心深處保有一個溫馨的角落,在那里,隱著一個獨屬于自己的、白紗窗后的藤井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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