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燕國三百一十年,燕皇行暴政,信奸臣,殘害忠良,以致民不聊生,哀鴻遍野。金陵城最繁華的紅院,有一姬,懂音律,通歌舞,擅詩賦,是為達官貴人所追逐。
01 一夢成妖姬
“柔姑娘,今日兵部尚書婁橋、戶部尚書廖飛都想見姑娘。這可如何好呢?”紅院的媽媽,小心地賠著笑臉,深怕自家這搖金樹一個不樂意,誰都不見了。
柔姬正對著鏡子細細描眉,一筆一畫,輕巧且快速。一對眉畫好,放下眉筆,才轉過身子來。好一張如仙如妖的臉。白皙至極透的皮膚,淡眉長掃,眼波流轉,那眼角刻意挑了黑線,往上勾著,極為魅惑。唇而飽滿嫣紅,似是櫻桃汁涂的,引人想要嘗一番滋味。
如此絕色,竟在我紅院手下。這媽媽心中直念是菩薩給她送來了金寶。那日,柔姬渾身是血的倒在紅院門口,是她一天一夜的照料,才撿回了性命。紅院從不強人所難,柔姬想要報恩,自愿留在這里,她是應允的。柔姬不想以色侍人,她也是應允的。
“媽媽,您想如何安排,便如何安排吧。”柔姬笑著開口一句,方將她從回憶里拉回。
“兩位都是新任的尚書,叫媽媽我如何抉擇。都是不能得罪的啊。”白粉鋪上的臉掛上了擔憂。
柔姬輕嘆一口氣“若是這樣,不如柔姬分別接待二位吧。只是時間安排上稍晚片刻便不沖突吧。”
媽媽立即換上笑顏“如此最好了,只是要辛苦你了。”
“無妨”送媽媽出去,那無雙容顏慢慢地收起笑,只一雙眼睛射出無盡的寒意。
當晚,兵部尚書婁橋先至。
柔姬素手烹茶,靜陪在一邊。
婁橋年俞三十五,正是青壯之時,榮升尚書,得燕皇厚賞,在朝中風頭正勝。
婁橋放下精致的杯,想來握她的手。柔姬卻舉起杯子,敬道“柔姬以茶代酒,賀婁生又升一層。他日定能榮登萬人之上。”
他喜歡她叫他,婁生。顯出不一般的情意。
“柔姬,跟著我吧。如今我已是尚書。你若跟著我,必不會受委屈。”婁橋的眼中似有真誠。
“婁生,這里是紅院,是買樂賣笑的地方。柔姬配不上你,你若真心,便多來看看柔姬吧。只是今日,還需陪著戶部尚書,不能陪你許久。他日柔姬定好好陪你。可好?”柔姬芊芊玉手緊張地扣在一起,眼里似眷戀,似不安。楚楚動人,他怎能責怪。
“柔姬莫慌,我今日先去。他日再來吧。只是一句,你若愿意,我婁府的門必為你大開。”婁橋最后終于握住了她的手,那滑膩,如上好的玉一般。依依不舍地離去。
經過一間房,聽著里面廖飛那老家伙的聲音,婁橋憤恨地握緊拳頭。好你個廖飛,在朝與我爭,又來與我爭柔姬。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婁橋方走,柔姬的面色便極速冷淡。雙手浸在銅盆里盛放的玫瑰水中,反復揉搓。定要將剛剛那一手的惡心洗去,直至手指發紅,才停住。
柔姬喚了小丫鬟過來,問道“廖大人那里誰陪著呢?”
小丫鬟答到“媽媽恐姑娘這里不得完,已經叫了芳姑娘去陪了。”
芳瑤陪著,倒也好。芳瑤曾是紅院的頭牌,只因她的出現,才降了一位。心中怎會不無怨意。如此,倒是正巧幫了她。
柔姬不再說什么,關了門,卸掉釵發,妝容。以清水洗凈的素臉,清雅致極。她是帶著一絲笑入睡的。
次日,聽小丫鬟來說。廖飛幾乎是摔門而去。大罵柔姬不知廉恥,貪慕虛榮,怠慢了他。他日定叫她不好過云云。
小丫鬟很是不忿“姑娘,昨日因廖大人早早得請走了婁大人。那廖大人昨夜由芳姑娘伺候得挺好。怎地今日還來怪姑娘。這些當官的真是仗勢欺人。姑娘,得罪了兩位大人。怎好呢?”
柔姬只是輕輕一笑,淡淡說了一句“知我者必知我憂。”
小丫鬟不懂這句,只這一出鬧劇倒是傳開了。多是當一笑料罷了。不過幾日,便被人拋諸腦后。
朝堂之上,瞬息萬變。兵部尚書婁橋三番五次上了折子狀告戶部克扣稅金,動用朝庫。而戶部尚書廖飛又請旨徹查兵部管轄下的幾筆大案,稱實有冤情。燕皇將信將疑間,詢問了國師顧得風。
顧得風著白衣,容形俊郎。他師承隱居在野的一代觀星師匠向。可夜觀星象,知天運,曉地理。極得燕皇信任。大小事務不得決斷,必問知一二。
“皇上,臣夜觀星象,見紫薇星旁有兩顆星忽明忽暗。再應對此事,臣以為,這實為兩任尚書私下相爭。臣不知如何,還望皇上決斷。”顧得風輕描淡寫的一句,卻令燕皇皺起眉頭。
這兩人,朕剛委以重任,便敢鬧出如此動靜。這是不將朕放在眼里啊。燕皇一怒,令婁橋、廖飛各自回府自省,罰俸三年。
此事原該結束,誰知幾日后婁橋被毒死家中。婁府老少堵在廖府門口,大喊還他家老爺性命。此事鬧得沸沸揚揚。最終燕皇大筆一揮,廖飛革職,發配邊關。
兩位尚書剛剛上任不久,便非死既傷。一時間叫人看不清。但有謠言傳開。兩位大人是中了紅院里那位柔姬的蠱惑。是以柔姬新得一稱“妖姬”。
02 再夢已禍國
他來紅院的那日,是獨自一人,未帶隨從。
進院便是一疊銀票,直接點名柔姬。
紅院的媽媽想接,卻終究不敢接。只賠著笑“公子稍候,容小人去看看柔姬可曾準備好。”便匆匆去了樓上。
隔著門,輕聲詢問。
柔姬已梳妝一新,只說一句“媽媽請那位公子進來吧。”
他進得房中,先是細細打量房中裝飾,除卻紅羅綃帳點綴出一番柔意外,其他裝飾卻稍顯冷然。他不客氣地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便喝。
“你這里的茶倒是極好。”
柔姬默不作聲。只悄聲站在一邊。
“你的動作倒是快,這才多少時日,朝中的得力大臣便倒下幾個。怎地,你是要禍我燕國嗎?”說到最后一句,男子重重地將杯子叩在桌上。
柔姬輕笑“太子此話,柔姬不懂。柔姬只是小小女子,又豈能干預國事。”
“哼,你不懂!柳元柔,你當本太子是傻子嗎?”
柔姬聽他直呼她舊時的名字,臉上的笑收住,掛著一絲寒意“太子殿下莫要這般叫小女。柳大人一家早在三年前便滿門抄斬。小女是柔姬。”
太子自知失言,語氣也放柔了些“柔兒,如今的形勢怎與你當初說得不同。你說助我保住太子之位。可是你看看倒下的那些人,有幾個不是本太子這邊的重臣。本太子真要懷疑你,到底安了何心。”
“既然太子懷疑柔姬,不如抓了柔姬去。柔姬只一句,我不曾做過任何事。他們與我無關。世人皆棄我為妖姬,我心中的傷痛誰能知。”柔姬說著,已是梨花帶雨地痛哭出聲。
太子趕緊上前擁住她,輕拍她的后背。當年他一時心動救下的少女如今已出落得如此禍人,擁在懷中怎能不悸動。
正待他再欲動作,柔姬輕推開他。
“太子若是信柔姬,就速速離去吧。若是被二皇子知曉你來這是非之地,怕要在燕皇面前參你一二。”
太子心下不舍。美人在懷,豈能就走。但聽她此言,又想到他那奸詐的皇弟,還是放開了柔姬,匆匆離去。
夏去秋來。二皇子領兵造反,奪皇位。燕皇大怒,氣極攻心,一病不起。太子率禁軍對陣,難敵大軍,被二皇子揮刀馬下,嗚呼一命。
燕國三百一十年冬。二皇子登基。
03 三夢不忘本心
一頂華貴八匹馬車停在紅院門前。柔姬身著大紅嫁衣,由著幾個婆子扶了出來。
世人見此容顏,均贊嘆不已。這等容貌,這等芳華,難怪那些人前仆后繼地往這里來。
馬車緩緩駕入宮門,駕入最是華貴的紫宸殿。
紅燭帳內,柔姬端正地坐著。
須臾,有人推門入內。男子也是紅衣,笑意妍妍。
“終于,元柔你是朕的了。這么多年,你可知朕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給皇上請安。”柔姬起身,行了禮,禮未全,便已被他扶住。
“元柔,朕要謝你這些年在默默助朕。若沒有你,朕這江山也沒有這么輕易取了。”男子擁住她,柔聲細語。
“皇上是天命所歸。元柔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罷了。”元柔說著輕拉著他坐到桌邊。
“皇上,今日良宵,共飲一杯吧。”執起酒杯,輕啟小口,一飲而下。
皇上也跟著飲下水酒。“元柔,當年柳家的事,是我們皇家虧欠了你們。此后朕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柔姬把玩著手中的琉璃杯,輕嘆一聲“只怕是沒有機會了。”
“什么?”皇上沒有聽清,正欲再問時,卻覺腹痛難忍,坐立不穩,倒在桌下,大口吐出鮮血。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柔姬起身,緩跪在他旁邊,眼睛緊緊盯著他“你如愿了,做到皇上了。可還開心。只可惜啊,短短幾日,你們燕族終是團聚了。”
“你,你,你知道!”皇上哆嗦著伸出手指指在她的臉上。
“我自然知道!”柔姬起身,悠悠看他一眼“不枉此生了。”嘴角慢慢溢出血線。
有男子進門,一把抱住她往下倒的身子“柔兒,你怎地也跟著服毒。”
柔姬看著來人,心底終于安了。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龐。“得風,柔兒終于報了仇。柳家一百三十口人。無愧了。我若不喝,他又怎會安心呢。”
來人正是國師顧得風。他另有一重身份,便是已故燕皇兄長之子。是倒在地上的二皇子的弟弟。早年燕皇陷害兄長全家,以致被發配邊關,幾乎死光,獨留他,早早跟了匠風游歷在外。
得風初認識柳元柔的時候,是在柳府。柳大人不滿燕皇暴政,感念其父,總會暗中接濟他們。那一日,她在桃花樹下,一回頭,笑得那樣燦爛天真。早已刻在他的心上。
那一日,柳府滿門被殺,她在家仆的保護下逃了出來,正巧遇上敢來的他。那刻他是慶幸,以他之力必要護她周全。
她說,她要為柳家報仇。
他說,好。
她說,得風,你該為皇。這天下應是你的。你必會愛政愛民。
他說,好。你若為后,我必為皇。
她笑了,猶如桃花樹下的燦爛,卻失了天真。
三年時光。步步經營,她終于手刃仇敵。將燕家父子,那些朝臣送至鬼門關。她終于可以歇下了。
可她還是有負于他。
一顆藥丸擠進她嘴里。男子輕撫著她的臉“這是念魂丹,可以護你心脈。我不會讓你死的。”
燕國三百一十二年春。新皇登基,改國號為大燕。記新歷元年。后宮獨設一后。
民間有傳,新后貌似天仙,心如幼童。戲稱其為“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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