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偵破組—魚骨案

【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封面制作:紅塵久客


今年,發生了許多事。

1月25日,李娜澳網奪冠。3月8日,馬航MH370失聯。

我叫周述人,是一名警察,我的搭檔叫劉健。他經常在我耳邊短嘆,說今年是多災多難的一年。我自然對這種封建迷信的說法嗤之以鼻,但發生那件事后,我時常會在半夜夢見那些場景,然后驚醒,也許,他說得沒錯。

這是我從警幾年內遇見的最恐怖的案件,不怕你們笑話,辦完這樁案子后,我和老健都捏著辭職報告在家里蹲了兩個月,最后我們相約在年少經常去的“青城山餃子館”喝了一次酒后,才斷了辭職的想法。

在餃子館里,我和老健點燃香煙,互相訴說了當初從警的心愿。我們相互指著對方說:我們是警察,就應該面對一切罪惡,并將其繩之以法。

很抱歉說了這么多,但你確定要翻開卷宗,窺探那恐怖的、黑暗的、邪惡的、罪惡嗎?


? ? ? ? 案件編號:D0102702201405140717


  立案單位:y市公安局夷陵分局刑警大隊重案中隊


  立卷人:周述人、劉健、王勇


  立卷時間:2014年5月14日


? ? ? ? 終結時間:2014年7月17日


宴席上,魚頭的朝向應該對準領導。當然,今天沒有領導。

為了慶祝我的女朋友張小馨成功拿下教資證。我們決定在本地的飯店請朋友們聚一聚,老健也在此列。y市坐落在長江邊,最拿手的自然是做魚了。

一輛推車被推進來,一名服務員笑著對我們說,他們的拿手好菜是桂花魚,因為我們開的包間消費達到了第二檔,廚師在包間里表演片魚技術,也叫庖丁解魚。

只見那廚師先向我們鞠了個躬,手里刀迅速地轉了個刀花,隨后壓在魚肚,輕輕一剔,一塊晶瑩剔透的魚肉便黏在刀上,仿佛那肉之前只是軟軟地趴在魚骨上一樣。我們都為這位廚師精湛的刀工鼓掌。同時也為接下來的美食偷偷咽了口口水。

可就在剛剛,我接到了師父的電話,在發展大道的黃金巷發現了一具男尸,目前已經先讓附近的巡警同事封鎖了現場,他讓我和老健迅速趕往現場。

我嘆了口氣,附耳給張小馨說了一下情況,沒敢看她的表情,給朋友們道了句歉,便和老健匆匆離開。

雖然到了夏天,但晚風還是有些涼。十分鐘后,我和老健將車停在了黃金巷的入口。這里已經被拉上了一條警戒線。

整個巷子漆黑的仿佛伸手不見五指,里頭更是沒有一家燈火,因為早些年城市規劃,兩邊的居民都在拆遷中搬走了,只是后來項目中止,黃金巷便留了下來。如今的黃金巷就是一個幾乎不會有人造訪的地方。

我和老健打著手電筒朝里走去。不一會兒便看到了同事。只是他的表情不太正常,仿佛剛吐過。我和老健打光照了照四周,問道:“尸體呢?”

他用手指向頭頂,于是我們終于看到了,也聞到了那股血腥味。

那人被高高吊起,渾身上下盡是白骨,只有頭部沒有被動,白光反射出白骨上猩紅的血絲。

看到這一幕,我不禁想起剛剛的庖丁解魚,廚師優雅地片下魚肉,只留一只魚頭,魚頭上的魚嘴不停地吞吐空氣。

我立刻扶住墻壁,弓下身,體內一陣翻涌。

“嘔!!!”

……

片刻后,法醫老宋到了,他指著尸體大罵,說自己從來沒見過這種殺人方法。技術科的同事采集了現場的痕跡后,尸體被運回中隊做尸檢報告。

回去的路上,我和老健都沒說話,直到師父看著我倆繃著張臉,笑著拍拍我們,然后安慰道:“這都是常態,我們做警察的,就是要時刻直面最兇惡的罪犯。”

緩了一會后,我率先開口:“我們勘察了現場,并未發現其他痕跡,只發現地上有輪胎碾壓的印跡,說明此地應該是兇手的拋尸地,而并非命案發生地。”

老健接著開口:“現場周圍并未有能證明死者身份的物品,但我根據他的面容來看,應該很年輕,在30歲之前。”

師父點點頭,他已經通知了中隊其他同事,半小時后召開緊急案審會,具體案情會在案審會上討論。由于死者死相過于慘烈,上頭很重視,下令必須盡快抓捕兇手。

案審會上,法醫為我們宣告了死者的尸檢報告。

死者系男性,年齡十五歲至二十五歲,身高一米七五,死亡時間在當日下午的三點至五點間。

根據左側第四肋骨的劃痕,初步斷定直接死因系利器刺破肺部導致的大出血。

死者顏面腫脹發紺,也可輔證致命傷為肺部。

兇手骨頭上除了那處致命傷痕外并無其他痕跡。

由于死者血肉組織十不存一,故無法得出更多結論。

在我們沉默地看完尸檢報告后,師父向我們補充了案情:

報案人叫劉夢奇,職業是峽大的保安,報案人稱其昨天與朋友聚完餐后便走路回家,路過黃金巷時尿意上來,就打算進去上個廁所,結果就發現了尸體。

隨后我們進行了激烈的討論,在關于兇手的動機上,有人認為是仇殺,有人認為兇手是變態,是隨機殺人。

最后我站出來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我認為是仇殺,兇手對死者的凌遲可以理解為消除死亡信息,延遲警方對線索的追蹤。但是兇手卻又留下了死者的頭顱,這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拋尸地選擇了人跡罕至的巷子,拋尸方式卻又是將死者掛起來。”

有老刑警站出來反駁:“對啊,這種矛盾不就說明了兇手是個變態嗎?”

老健接著開口:“兇手一定是仇殺。”他扭頭看了看我,接著開口:“我的依據就是死者的年齡,如果兇手是變態想隨機殺人,為什么不挑年齡大的呢?死者年齡不超過二十五歲,這個年齡段的人幾乎就是人體力最巔峰的時候。”

他的話讓那名老刑警沉默了下來。

我點點頭補充道:“兇手拋尸在荒無人煙的小巷子,代表了兇手希望死者被警方晚一點發現,但兇手又選擇了凌遲以及懸掛的方式,說明了兇手對死者一定抱有極端的仇恨,這種仇恨讓他必須選擇凌遲對方。至于兇手的職業,大概率是醫生或者屠夫,其他職業在拆解死者血肉組織的時候難免會在骨頭上留下痕跡。”

最終師父認可了我的思路,敲定了方向,由技術科的同事根據面容查找死者的身份,而我和老健則對黃金巷方圓三公里進行走訪調查,師父和其他人則對y市的醫生以及屠夫進行篩選。

次日,我和老健走訪了黃金巷附近數十家商戶,均未有所發現。

由于這里不是商業區,最靠近現場的攝像頭也隔著四五條街道。

老健向師父那邊打探情況,發現師父那邊也沒有線索,想想也是,y市的醫生和屠戶太多了,只有確定了死者的身份,接下來我們才好開展工作。

所幸,技術科的同事很給力,不到一天就確定了死者身份,在經過死者家屬辨認后,確認死者叫胡杰,為峽大大一醫學系學生。

在得知這個信息后,我和老健興奮地互相捶了一拳。起碼大概率能確定兇手一定是從醫人員。

“發現死者的是峽大的保安,而死者是峽大的學生,這個保安一定有問題。”老健喝了口紅牛,自信滿滿。

“我覺得很有可能。”我點頭附和,內心更是想到了十萬八千里外,諸如死者和保安同時喜歡一個女生之類的連續劇。

在和師父打了通電話后,我們決定從保安以及死者的朋友關系入手,而師父他們則繼續排查峽大醫學系老師或往屆畢業生從醫人員。

得知了劉夢奇的地址,我們迅速前往,但我們卻撲了個空,開門的是他父親,他叫劉宇,一個滿頭銀發的男人。

我們出示了證件,他立馬就把我們迎了進來。

他們的房間很老舊,就像九十年的筒子樓。

男人系著圍裙,給我們開了門后迅速跑到灶臺擰了火,用鍋鏟舀了條魚放進餐盤。一股香味鉆進我的鼻孔。

“抱歉啊,兩位警官,我兒子去上班了,他在峽大當保安呢。”

看著眼前的男人,我們簡單地做了筆錄,男人也知道我們的來意,他聲稱當天兒子去聚了餐,其他的他不太清楚。

隨后我們馬不停蹄前往了峽大,見到了劉夢奇,見到他后,我們迅速打消了他的作案嫌疑。因為此人身高僅一米六出頭,更是瘦弱無比,在做筆錄的過程中這家伙某句話說長了點,就會喘口氣緩緩,我們好奇地問他,他回答自己這樣是先天性心臟疾病。

不過為了嚴謹,我們仍舊去見了那天和他聚餐的人,經過確認,基本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他發現尸體也許只是巧合。

我們決定暫時放下劉夢奇這條線,轉而開始調查胡杰的社會關系。

令人可惜的是,胡杰并未談過戀愛,經過他的同學及舍友的訴說,我們大致勾勒出胡杰本人的性格特點。此人沉默寡言,極少與舍友說話,在學校基本上就是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

我們深受打擊,就連飯也吃不下去。

師父打了滿滿一盤菜,伸手用筷子給我兩的后腦勺來了一下。

“人是鐵,飯是鋼,你們不好好吃飯,怎么有精力辦案呢?”

老健低下頭扒了兩口飯,邊嚼邊咽:“師父,可我們什么線索都沒有找到,感覺這都要成懸案了。”

我看著盤里的飯,實在無心吃,便端起紫菜湯喝了一口:“是啊,師父,我們把他的人際關系都梳理了一遍,感覺沒有頭緒。”

師父笑罵:“你倆才從警幾年,兩新兵蛋子在我這老油子面前說懸案啊。”

見我倆沒說話,師父從兜里掏出一包煙,抽出兩根遞給我們:“來一根?”

我們接過煙,師父掏出火機給我們點燃,隨后也給自己點了一根。

“你們抽過煙嗎?”

我猛吸一口,煙霧到了喉口卻難以下咽,不由得咳嗽兩下。旁邊的老健倒是游刃有余,

“我抽過,師父你這煙是黃鶴樓吧?”

師父搖頭,“你再猜?”

老健繼續說道:“紅金龍?”

師父將煙盒放在桌上,“這是蘭州,甘省的,這邊沒有賣的。所以你們明白了嗎?”

我愣了愣,老健若有所思開口:“您的意思是?”

師父正色:“沒有思路就換個思路,就像香煙,你剛剛猜的一直都是本地煙,卻忽略了外地煙。”

師父彈了煙灰,繼續開口:“沒有線索就是最大的線索,你們調查了死者的人際關系卻沒有收獲,就代表了這個兇手隱藏得很深,但也恰恰說話,如果我們找到一丁點線索,幾乎就能鎖定他,因為他無法借助死者的關系網做遮掩,明白嗎?”

我們恍然,師父看著我們笑道:“現在,你們倆還能不能好好吃飯?”

“能能能!”我們立馬低頭扒飯,師父看著我們笑。

隨后我和老健干勁十足,打算再次深度排查。當天夜里指揮中心接到報案,有人發現了一具尸體,地址在峽大西區3棟宿舍樓樓前。

我們驅車前往的路上,老健接到師父的電話,命我們迅速前往,已經有不少學生受到了驚嚇。

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學生圍在警戒線旁,空氣中彌散著嘔吐物的味道。

當我們聞到這味道時,心里一下咯噔。

果不其然,就在宿舍樓前,懸掛著一具男尸,除了頭部完好無損外,其身體其他地方已經變成了白骨,在夜燈下格外滲人,好像中世紀歐洲審判巫女的畫面。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你看。”老健用手指著尸體的臉,“他的臉上好像有毆打的痕跡。”

“沒錯。”我心中一動,這也許就是線索,兩名死者都是峽大的學生,接下來只要調查他們的社交關系交叉的地方,就能有重大突破。

我正胡思亂想時,老健大吼一聲:“站住!”

我回過神,就看見老健追著一個學生,那人也是雞賊,見擺脫不掉老健就轉身朝人多的地方擠,沒一會兒就被一群學生按在了地上。

隨后他就被學生們押到了我們面前,他眼神慌亂,朝我們大喊:“不是我,不是我!”

老健問他:“不是你做的,那你為什么看見我們就跑?是不是心虛?”

“不是的,不是的。”他小聲辯解,隨后像是承受不住周圍的目光,低下頭沉默了。

我們也知道這里不是審訊的地方,在尸體被運回中隊后,我們也帶著這人到了審訊室。

老健正襟危坐,我則在旁記錄。

老健:“名字。”

他看著我們,又低下頭囁嚅道:“黃偉。”

……

經過審訊,我們得知了死者身份,死者名叫李想,是機械專業的大一新生。黃偉和他是同學關系,至于他為什么逃跑,因為死者臉上的傷痕就是這小子造成的,但他一直否認殺人,聲稱只是因為李想調戲他女朋友,他氣不過就把對方打了一頓。

在拿到死者尸檢報告后,我們把他放了,原因是死者死亡時間內,這家伙正在和自己的女朋友在操場散步。

由于這次有大量學生圍觀,上面領導再度施壓,限期破案,我們再度召開了案審會。

案審會上,由于尸檢報告顯示,兩名死者的死亡方式相同,均是左側第四肋骨留有劃痕,我們判斷兇手為同一人,提議并案處理。

在討論下一步偵查方向時,我們卻吵得七嘴八舌。

有人說要從兩名死者的關系網入手,有人則建議對峽大醫學系進行篩查。最后法醫站出來說:“不管死者之間有什么聯系,兇手一定是醫生或者屠夫。”

最后師父敲定了方案,我和老健去調查兩名死者之間的關系網,而他們則先去對峽大醫學系的教授進行初步排查。

我們先走訪了胡杰的父母,在敲開門后,夫婦二人看見我們明顯愣了一下,隨后女主人連忙將我們迎進去。

男主人給我們倒了兩杯紅茶,開口問道:“兩位警官是找到殺死我兒子的兇手了?”

我搖搖頭:“只是來繼續了解一下情況。”

夫妻兩人露出沮喪的表情,又點頭朝我們勉強一笑。

我繼續問了一些案發當日的情況以及胡杰的人際關系,他們的回答均與上次相同。

我試探性開口:“你們認識李想嗎?和你們兒子一個年齡。”

他倆用疑惑的目光對視,眼神從思索變為驚恐,最后還是男人開口回答:“認識,我們老家有一個小孩也叫李想。”

老健將李想的照片遞給他們辨認,兩人對著照片思索半天,最后確認死者李想就是他們認識的那人。

我開口詢問:“為什么剛剛我詢問他的名字,你們會這么害怕?”

男人苦笑:“我們不怕他,只是您提到他,讓我們想到了過去不好的事情。”

我好奇,“什么事?”

女人小心翼翼道:“這件事大概和案子沒關系吧?就是我們的老家,以前經常鬧鬼,于是我們和李想的父母都搬了出來。”

她怕我們懷疑,又接著補充:“您不信可以去問李想的父母,包括我們老家的那些人。”

“你們老家在哪?”

兩人低頭,在一陣沉默后,男人開口:“詭門村。”

……

經過我們一番詢問,總算是從他們嘴里了解了這個村子,詭門村原本叫危門村,只是后來發生了一些詭異的事情,導致村里大量人員外逃,最后整個村子逐漸變成荒村,口口相傳下,危門村變成了詭門村。

在我們詢問詭門村到底發生了什么詭異的事情時,男人告訴我們,一開始,只是村里的一些家禽突然死亡,村里人于是加強了家禽流感的防護,但這仍然無濟于事,最后全村的家禽更是開始大量死亡。

男人說到這里,點了根煙,用充滿恐懼的聲音告訴我們,當初村里有一個大老板,承包了一個魚塘,后來那些魚一夜之間就死了,所有的魚都翻著肚皮飄在水面,場面極其恐怖。

但只是一些家禽死亡還不至于讓村里人棄村逃跑。真正讓他們萌生想法的是某一天早上,有一戶人家的女人突然發瘋了。見人就咬,仿佛被某種野獸附身。

我打斷他:“你們沒想過送去醫院檢查嗎?”

男人苦笑:“那會是零幾年,一家就靠幾畝地養活,供孩子上學都難,更別提去醫院了,而且那會大家都認為是鬼上身,醫院也治不了!”

當時雖然某幾戶發瘋,但大家的養家糊口的根都在村里,雖然想跑,但也沒幾家真正行動,包魚塘的老板害怕村民跑光,把流言傳到外面導致沒人敢買他家的魚,就高薪請了一些村民來魚塘工作,穩住了軍心。

但不久后,老板的老婆淹死在了魚塘。后來警察來村里驗尸,給村民的答復是這個女人是食物中毒死的。

“這怎么可能!”旁邊的女人突然激動道:“活生生的人淹死在魚塘,怎么可能是因為食物中毒死的,這一定是詛咒!詭門村的詛咒!”

我和老健被嚇了一跳,對視一眼,然后輕聲安撫她。她不再說話,只是看著我們。她的眼神很奇怪,看著我后面,又看了看我左邊,最后又移到右邊。我扭頭看老健,發現他也疑惑地看我一眼。

最后,女人臉上的表情也不見了,眼神也不見了,只是重復地開口:“我們也沒逃過詛咒,小杰死了,小杰死了……”

……

我們懷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他們家。

我不明白他們說的詛咒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女人最后在看什么,我只覺得她瘋了。

詭門村?我輕輕默念,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我們走訪了李想的父母,證實了李想與胡杰過去都曾居住于詭門村的事實。老健嘗試詢問有關詭門村的問題,但李想的父母卻對此諱莫如深。

我們不禁對詭門村這個地方產生了興趣,也許答案就在這個村子里,可距離李想與胡杰家搬走已經十年,十年前他們才只是八歲的小孩,莫非真的是詛咒殺人?

我和老健對視,看來務必要去一趟詭門村了。

在問清楚詭門村的位置后,我和老健商量了一會,決定坐車前往。

詭門村在y市隔壁j市的金水鎮。

我們經過了三個多小時的旅行,到達了j市,最后坐上了中巴,才到達了金水鎮。我們決定先在金水鎮詢問當地人詭門村的情況,當地人的年輕人極少,大多都沒聽說過詭門村,我們找遍了鎮上的汽車站,卻沒有一輛到達詭門村。

后來,我們詢問了當地的幾位老人,才從他們口中得知了詭門村的存在。就在金水鎮西邊二十里的河邊,因為十年前出了那檔子事,金水鎮和附近的人都對那地方很忌諱,詭門村的人跑了后,連帶著金水鎮和附近的人都跑了,現在留在這邊的大多是腿腳不便的老人、小孩以及外來人口。

老人嘬了口我遞過去的黃鶴樓,吐出一圈煙霧,勸告我們不要去。金水鎮里從來沒有人敢到詭門村里去,而村子里在十年前還留著兩三位老人,但他們也很少與外界聯系,那里幾乎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如果要去詭門村,還要走一段很長時間的山路。

老人們一個勁地勸告我們,我們嘗試詢問詭門村的怪事,可他們知道得比胡杰父母還少,也說不出所以然,只說那里有詛咒。

但他們的話,也激起了我們的求知欲,我們是警察,要想查清真相,就必須進去。

于是我們當天下午就出發了,走上了那條通往詭門村的山路。

路上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問老健,如果真的有詛咒怎么辦?

他笑了笑,露出自己強壯的肌肉,說自己是退伍軍人,專揍一切牛鬼蛇神。

我回以苦笑,心里卻一直胡思亂想,我們進入村子里是不是就立馬被詛咒凌遲了?然后掛在警局門口?

山路崎嶇難行,四周的環境無不證實了就如那個老人說的那樣,這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四周呼嘯著風聲,放眼望去都是荒山野嶺,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傍晚時分,我們終于抵達了目的地,當時我的心情實在難以用文字形容。

我記得自己在村口仰望那塊搖搖欲墜的牌坊,危門村那三個大字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似乎那塊牌坊會砸下來,把我們壓得粉碎。

詭門村的西邊是一條河,東邊是一片漫山遍野的墳地。

也許是天色很晚的緣故,河水的顏色都是黑的,平靜的波紋下似乎隱藏了一只巨獸,令人不寒而栗。實在是太荒涼了,讓人很難與旁邊金水鎮的繁華相比。

村里大多是平房,從高處望去,黑色的磚瓦仿佛連成了一座迷陣。

我們在迷宮般的村子里轉了半天,沒見到一個人影,大多數房子都破破爛爛,彌漫著一股陳年腐爛的味道。

后來,我們終于看見一戶人家的門窗散發淡黃色的光。老健用手電筒照著他們的大門,我走上去小心翼翼地敲門,許久后,一位老人拉開一條門縫伸頭看我們,他見到我們很驚訝,就像見到鬼似的,我們出示了證件,他才放我們進來。

老人的口音很奇怪,也許是很久沒和人溝通的原因,我們費了老大勁,才聽明白他說的什么。

他給我們端了兩杯熱水,顫巍巍地從抽屜里捏出一根蠟燭點燃。

在兩根蠟燭的照明下,我們才勉強看清房間,幾乎家徒四壁,幾摞柴火堆在墻角,散發一股霉味,老人稱這是他去年砍的,留到年末取暖用。我小心翼翼地捧著塑料杯喝了一口,和老人聊起了天,老人稱自己叫陳浩,老伴前幾年去世了,有兩個女兒,但這些年也逐漸沒了聯系,留自己孤身在這等死,自己則偶爾去鎮里,把家里的物件賣了維持自己的生活。

我們順勢問起了詭門村的事情,老人的敘述和胡杰父母基本一致。我們又問他記不記得胡杰與李想的父母,他說記得,他說這兩對口子以前在村里都很和善,他們的兒子也很招老人喜歡。

問了半天,我們卻沒有得到新的線索。我們看著天色已晚,就在老人家里借住了一夜。

我和老健擠在客房的木榻,我和他聊起了案件,又聊到了詭門村,我迷迷糊糊地對他說:“將來我退休了,就把咱們從警以來破獲的案件寫成小說,大賺一筆稿費。”

他笑著踹我一腳:“就你肚里那三腳貓的墨水,能寫出什么小說。”

我們在一陣嬉笑打罵中睡著了。

但不知過了多久,我在黑夜中醒了過來,因為我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先是腳步聲,沙……沙……沙,好像鞋踩在腳地的聲音,忽忽悠悠地傳過來,一剎那間,我的心都提了起來。縮在床上不敢動彈,然后,腳步聲又消失了,停頓了大概幾十秒,我又聽到了一陣極其微弱的聲音,好像野貓的叫聲,也像人的哭聲,那聲音斷斷續續,時隱時現。我想起床去查看,可白天走路太多,疲倦感戰勝了恐懼,我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覺睡得很踏實,直到十點多我才被老健叫醒,我把他悄悄拉到一旁,問他昨晚有沒有聽見聲音,見他一臉迷惑,我便把昨天夜里的事情告訴了他。

我們決定試探性地問一問老人,老人看出了我們的困惑,很干脆地告訴了我們答案。

昨天夜里的動靜是他做的,但目的卻不是裝神弄鬼,而是給自己的孫子祈福。

“祈福?”我輕聲問道:“您說的祈福是什么意思?”

在老人的敘述下,我們才知道,老人的女兒在十年前受到了驚嚇,意外流產,導致孫子沒能出世,他每晚都會在那個點為孫子祈福,期望對方能早日投胎。

說到孩子,我突然想到,十年前,胡杰與李想也是八歲左右,他們在村里應該是玩伴。我向老人詢問此事,老人點頭表示確有此事。據他回憶,當時他們有三個人,在村里形影不離,許多大人也見過。

我們大喜,連忙詢問老人剩下那人是誰?

老人沉思了片刻后,回答道:“我只記得他姓楊,叫什么我忘記了。”

聽到這里,我與老健相視一笑,顯然我們已經抓住了重要線索。

暫時告別老人,我們找了個地方給師父打去電話。

“喂?”

手機的信號很不好,有很多我從來沒聽到過的雜音“嘶嘶”地纏繞在里面。

“師父?聽得到嗎?”

“聽得到。”

“師父,我們找到了重要線索!”

于是我們把詭門村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他沉思片刻,開口:“我知道了,你們怎么去了那么遠的地方?還沒有找我報備。”

我們自然從師父責備的話語中聽出了關切的味道,只是一個勁地跟師父嬉皮笑臉。

掛斷電話前,師父讓我們盡早離開,他會派人去詢問兩名死者的家屬。在得到信息的第一時間會告訴我們。

于是我們閑下來,開始無所事事地閑逛,我們仔細地觀察了附近的地形和環境,果然是個不毛之地。雖然村莊旁挨著河流,卻一點也感受不到河邊小村的浪漫,反而有種被壓迫感,似乎這片黑色的河水會將村莊吞沒。

過了一會兒,師父的電話打來,告訴我們那人叫楊歷,也是峽大醫學系的學生。已經安排人去找他做筆錄了。

我們給老人留了五百塊錢,離開了這個村子。

離開的時候,我回頭忘了眼那座巨大的牌坊。

就好像夢一樣,蒼涼、荒蕪、詭異,我在心里默默對自己說。

我們原以為案情會有很大的突破,可負責筆錄的同事卻說這小子怪得很,矢口否認自己曾與兩名死者關系好,甚至還幾次奪門而逃。同事調查,胡杰與李想死亡當日,楊歷均有不在場證明。

我們不禁對楊歷產生了好奇,在趕了幾小時車后,急忙回到中隊,和他見了一面。

楊歷身高一米七六,體格瘦削,給人一種鬼精鬼精的感覺,當我們在看他的時候,他也在偷偷打量我們。

我笑著朝他開口:“你叫楊歷?”

他瞥了一眼我旁邊的門,然后點點頭。

果真鬼精鬼精的,老健也發現了,往門口靠了靠。

我沉思了一會,決定給這小子上點猛藥。

“你知道李想死了吧?”

他點點頭:“知道,整個學校都傳瘋了,說有人被凌遲了掛在宿舍門口。”

我接著開口道:“就在李想死的前幾天,還有一個人也死了,他叫胡杰。”

我見他低著頭不說話,繼續拋出一枚炸彈,“他們倆,都來自詭門村。”

下一刻,楊歷的臉色被震驚取代。

“告訴我,他倆為什么死?”我往前走了一步,向他施壓。

他繼續低頭,臉上露出掙扎的神色,猛地抬頭問道:“你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我皺眉,他卻不等我回答接著開口:“我永遠也忘不了十年前的那天。”

“我們三人本打算去探險,因為到了晚上八點,家里人就會催我們回家,于是我們決定好,凌晨十二點的時候偷偷溜出家門,在我家門口集合,去東面的墳地探險。”

“我們本來很害怕,黑色的河面,以及四面的風都在向我們灌來,但好像有一種魔力,讓我們對那片墳地充滿了探索欲。”

我想到了那一片漫山遍野的荒蕪,問道:“你們去墳地了?”

“嗯,雖然當時忽然吹來一股風,天上的云也變得又黑又厚,甚至于平時平靜的河面,都不時掀起一股水浪,現在想想也許就是警告我們不要去的預兆吧。”

他嘆了口氣,用懊悔的神色繼續說道:“我們興沖沖地趕了上去,近距離觀察那些墳墓,我完全被震懾住了,實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聽到這里,我有些自嘲,我們兩個警察,在警局里聽一個十八歲的大學生跟我們講自己小時候探險的故事?

楊歷顯然聽不到我的心聲,他一臉緊張地開口:“那晚,我們在墳地玩到了兩點,大家實在困得支撐不住了,我就提議回家。”

“但李想拒絕了我,他說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于是我們就吵了起來。”

此時,楊歷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許多汗,他顫抖著繼續說:“忽然我們看見了一個女人,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年輕女人,幽暗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她披散著一頭長發,臉龐白皙,長得很漂亮。但她的眼睛很特別,就像來自另一個遙遠的國度,她流露出一種特別的目光,說不清是悲傷還是絕望,但她的嘴角又流露出堅強,似乎已經下定決心做某件事。”

“我看見她舉起一把匕首,然后割破了自己的脖子,我們眼睜睜地看著她雪白的皮膚被割開,喉嚨處的切口流出了很多鮮血。”

突然,楊歷的眼睛愣住了,好像看見了什么東西。我連忙催促道:“接下來呢?”

“接下來,那個女人就消失了,我們也嚇得跑回了家。”

就像演奏到了最急切的旋律,卻突然戛然而止。楊歷說了個虎頭蛇尾的故事后,就把頭埋下,無論我們問什么,他都不再開口,萬般無奈下我們只好放他離開。

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我開口問身旁的老健:“你覺得他說的那個詭異的女子是什么?”

老健沒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著楊歷的身影,直到對方消失在警局大門,才緩緩開口:“他在說謊。”

“什么?”我有些驚愕。

“他在說謊,最后他愣神的時候,是編到一半卡殼的表現。”

我問他從哪看出來的,老健不愿多說,只說從部隊學到的。

我恍然。

接下來我和老健討論了一會兒,我們決定跟蹤楊歷。

既然這小子說謊,那就代表他肯定知道真相,即便不知道真相,但也大概率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信息。

不過這家伙也是夠謹慎的,我們盯梢了兩天,除了上課的時候出去一下,其他時候。他都縮在宿舍里,哪怕吃飯也是叫的外送。好像他知道在被我們盯梢似的。

我們也不禁好奇起來,究竟是什么秘密,竟能讓他連自己生命安全都放在其次?

就這樣盯梢了一周,我們也沒能有所突破。甚至已經麻木了。

但我們還是疏忽了,楊歷死在了操場旁的廁所。他沒有去上體育課,在下課后被同學發現了尸體。

我們趕到現場時,他的尸體被掛在最里面的隔間,臉上還殘留了驚恐的表情,頭顱的下方,白骨上的血絲仿佛在告訴我們,這具身體的主人,在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同事在廁所的下水道里找到了對應的尸塊。

我推測兇手是學校里的人,且能掌握楊歷的課程時間,且與兇手相熟。

極有可能是楊歷的同學或老師。

但殺害另外兩名死者的兇手也大概如此。

可李想是機械系的,與醫學系八竿子打不著一塊。

我們在盯梢楊歷這些天,也大致調查了一下他們三人的社會關系網,可學校里,沒人同時認識他們三人,他們三人的交集點仍然在十年前的詭門村。

“真相就在詭門村那個時間線!”老健斬釘截鐵開口。

第一名死者胡杰,醫學系。第二名死者,李想,機械系。第三名死者,楊歷,醫學系。發現胡杰尸體的是峽大的保安劉夢奇。這一切都在峽大發生。

“老健,你說,兇手就一定是醫生或者屠夫嗎?”我若有所思地開口。

“難道不是嗎?”

“不,應該是對人體組織較為了解的人。他的職業不一定是醫生。”我頓了頓,“哪怕是個保安,只要對人體組織非常了解,就能犯下那樣的慘案。”

接下來老健說的什么,我并沒有聽到,這些信息在我腦海不停組合,可就是差了一點。其實作為保安,用巡邏的借口,也能通過跟蹤的方式獲得學生的大致課程安排。

那個瘦弱的保安劉夢奇,在我心里逐漸放大,他會是兇手嗎?

可他有心臟疾病,凌遲這種需要大量體力的事情很難完成,即使能完成,死者的骨頭上也絕不會只留下一道致命傷的劃痕才對。

我忽然想起了之前去劉夢奇家里拜訪的事情。一切都通了,我明白了!

我迅速給師父打去了電話,讓他幫忙封鎖劉夢奇家所在的小區,兇手應該是劉夢奇的父親劉宇。就算不是,他一定也是重大嫌疑人,掌握部分兇殺案的真相。同時,讓他命令技術科的同事調查劉宇和劉夢奇的資料,重點調查十年前的信息,具體緣由我會在路上告訴他。

隨后我拉著老健上車,一路往劉夢奇家飛馳。我打開手機免提,對師父和老健開始了我的推理。

“師父,老健。這三名死者都是峽大的學生,且有兩人都是在學校里被殺害的,說明兇手大概率是學校里的人,學生,或者教職工,對嗎?”

“嗯。”

在聽見師父的回答后,我緊接著開口,“我們調查了死者的關系網,發現這三名死者并無交叉的地方。”

“唯一交叉的地方是十年前他們居住的詭門村。詭門村出事后他們便搬走了。”

“所以,這三名死者唯二的交叉點是,都在峽大,以及十年前都居住于詭門村。”

“那么兇手是不是也符合這兩點呢?”

“殺害死者的人,不一定是同學或者老師,嚴謹地看,任何掌握解剖人體組織相關信息以及了解死者的課程安排的人都可以是兇手。”

“那么保安呢?”

嘶——

老健露出震驚的神色,師父也輕聲吸了口冷氣。

隨后老健出聲反駁:“可劉夢奇有心臟病,且他有不在場證明。”

我嘴角勾起,不禁為自己破獲案件的真相自得:“所以,我認為,兇手是他的父親,劉宇。”

“我只有一個懷疑點,但就是那個懷疑點,讓我這樣認為。”

我扭頭問道:“老健,你還記得那天我們拜訪劉夢奇家,見到了他的父親劉宇嗎?”

老健點頭。

我接著問:“你還記得他說了什么嗎?”

老健回憶了一會,開口道:“他說他的兒子在峽大當保安,其他的事情不清楚,但他知道我們的來意。”

“那他那天在家里做的什么菜?”

老健皺眉,不耐煩地開口:“這和案件有什么關系,你這不是胡鬧嗎?他做個魚就……”

聲音戛然而止。

我帶著笑意,“師父,您想想看,他說他知道我們的來意,就代表了他從他兒子口中得知了胡杰的死相,很像一條被剃了魚肉只剩魚頭的魚,我們作為警察,都受了這么大的刺激,食堂半個多月沒做魚,劉宇作為一名普通百姓,他是怎么能第二天就做魚的。”

風灌進車里,打破了這份安靜。

我接著說:“也許劉夢奇是他父親的從犯,為他父親提供了死者的課程時間。”

我苦惱道:“但是有一件事,我搞不懂。如果劉夢奇是他父親的從犯,為什么要去當兇案現場的第一發現人呢?這樣不是把自己暴露在警方的視野中嗎?”

“就這樣把自己的身份隱藏在保安里,也可以誤導我們警方,把思路一直鎖定在學校的老師或者同學身上。”

我搖了搖頭,不再多想,只等技術科同事那邊的消息了,如果證實了劉宇他們曾經居住在詭門村,那么就能百分百確定了。

等我們到達目的地后,發現劉夢奇家里空無一人,這更加讓我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技術科的同事傳來消息,證實了我的猜測,劉宇一家十年前的確居住于詭門村,且劉宇就是承包了魚塘的老板。同時也有一個意外之喜,那就是劉宇竟也是峽大的保安,與劉夢奇的上班時間輪換。

這個發現讓我們欣喜若狂。隨即我們調取了劉宇家附近的監控,發現他們父子二人最后消失的地方是y市汽車站。

我們隨即到達汽車站,出示了證件,售票員回憶道:“我記得他們買的是去金水鎮的票。”

一定是詭門村!

隨后我們調集人手,直撲詭門村。

再次來到這個荒涼的村莊,我和老健相視一笑。即將抓獲真兇的喜悅令我們眉飛色舞地跟眾人講述這個村莊的故事。

但結果卻出人意料,我們在詭門村老人的帶領下,找遍了整個村莊,最后在一棟破舊的房子里找到了劉宇,確切來說,是找到了他的尸體。與另外三人同樣的死法。

我的內心升起陰霾,難道他們不是兇手?他們被兇手脅迫來到詭門村慘遭殺害?

“不,殺害三人的兇手是劉宇,殺害劉宇的兇手是劉夢奇。”老健指著地面開口。

地面上猩紅的血水已經凝固,托房子老破的福,現場的痕跡較為明顯。

“你們看!”老健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指向一處痕跡。

師父點點頭:“太輕易了。”

見我們疑惑,老健補充道:“從腳印的痕跡判斷,劉宇和對方產生了搏斗,也進行了反抗。”

“甚至能看出,殺害他的人,似乎不是他的對手,因為對方退的程度比劉宇更多。”

師父贊許地點頭,指著痕跡問我們:“你們看,這些痕跡是不是很奇怪,好像對方一開始并不是劉宇的對手,但劉宇還是被他殺了。”

雖然我不是什么痕跡學專家,但多少學了點,我仔細盯著觀察了一會兒,嘟囔道:“確實啊,為什么呢?劉宇明明反抗了,最后卻好像又任由對方宰殺。”

“對,血液的痕跡,還有搏斗的痕跡,好像都證明了劉宇最后放棄了反抗。”另一名老刑警說著,眉頭緊皺陷入了沉思。

但他們的沉思并沒有多久,就再次討論了起來。

“劉宇與兇手到達了詭門村,兩人走進了這間房子,但兇手卻突然襲擊了劉宇,劉宇很錯愕,進行了反抗,但劉宇最終放棄反抗。”

“那兇手的意圖是什么呢?他為什么要襲擊劉宇呢?”

眾人七嘴八舌,最后還是師父指著一處痕跡打斷了我們。

“你們看,這里是兇手離開的痕跡,你們看他的步伐。”

老健觀察了一番后,開口:“他原本步子邁得正常大小,但后面越來越小。”

我點點頭:“是越來越小。”

“那他步子為什么越來越小?”師父反問。

我們皺著眉頭沉思,但師父并沒有等我們開口,瞇著雙眼開口:“也許他一開始想走,可隨著他每一步邁出,他開始逐漸猶豫,開始產生別的情緒,導致他步子邁得越來越小,或者說,越來越慢,你們看,這里是不是有腳步轉動的痕跡?”

“腳步轉動?”我嘟囔道,老健則瞪大雙眼。

“他回頭了!”

……

最后,劉夢奇本人在買車票的時候被鎮上的民警當場抓獲,據他后面交代,本來想讓他爸在詭門村“待一段時間”,他則返回y市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給我們造成一個他父親畏罪潛逃的假象。

這是我們第二次見到劉夢奇,他只是朝我們一笑,然后什么都交代了。

關于殺人手法,我們猜了個半對,劉宇不是醫生也不是屠戶,而是廚師,小時候拜了名師,學了刀法,后來劉宇把這刀法教給了劉夢奇。

劉夢奇是一個孤兒,劉宇則是他的養父。

十年前他們一家本來挺和睦的,結果有一天他的養母死了,然后養父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原本答應給他做的心臟手術沒做,答應出錢讓他上的大學也沒上。

他朝我們怒吼:“這老不死的,把我死死拴在他身邊,像條狗似的。教了我刀法又不允許我去當廚師,他就是懷疑我用這刀法賺了大錢不給他養老!”

至于劉宇為什么殺了那三個人,因為詭門村的事情就是那三個小孩造成的,當時全村人和他們的父母都沒發現。至于是怎么做的,自然是這三個小孩到處投農藥,有的農藥有致幻效果,劉宇的老婆就是被他們騙著喝下了所謂的“魔法水”,半夜栽進了魚塘。

劉夢奇撇撇嘴,朝我們抱怨,他本來在胡杰的案發現場露面,就是為了讓我們把目光轉移到他父親身上,奈何最后他父親要帶著他逃去詭門村,觸景生情,他看見那些地方,就想到了他父親的區別對待,一怒之下想到了新點子,干脆把劉宇殺了造成對方畏罪潛逃的假象,自己則返回y市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我看著對方侃侃而談的樣子,不由得心底生了寒意。據我分析,劉宇無法完成對劉夢奇的承諾,是因為魚塘被毀的原因,沒有錢,怎么給他做手術上大學呢?這一點,顯然劉夢奇已經魔怔了。

而從案發點的痕跡來看,劉宇很明顯是放棄了反抗,才讓劉夢奇得手的,試想如果劉宇對劉夢奇沒有愛,又怎么會自愿放棄生命呢?

從這一點也可以反推,劉宇把劉夢奇綁在身邊不讓其當廚師,也是為了避免犯案后劉夢奇進入警方視線,而且,做廚師由于要不停地出菜,廚房溫度也高,心臟病患者無法承擔這樣高強度的工作。所以這一切,真的只是劉夢奇想的那樣嗎?

這些我并沒有對他說,因為說了也沒用,他的父親聽不見他的懺悔了,他的未來將會在牢獄中度過。

破獲魚骨案后,我和老健算是在局里打出了一些名聲。被同事戲稱“夷陵雙雄”以及“夷陵福爾摩斯”。我也只是苦笑著回應他們的調侃。

點燃一支香煙,相較于罪惡而言,這煙霧似乎也沒那么刺喉。從警幾年來,這是我經歷的最血腥,最詭異的案子了。可案件的真相,卻又如此簡單,如此邪惡。這些邪惡讓我窒息,讓我萌生了辭職的念頭,可我又想到了當初從警的誓言,我不就是為了將這些罪惡繩之以法才從警的嗎?

香煙燃盡,我用鞋后跟踩熄煙頭,丟進了垃圾桶。然后邁步回了警局。

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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