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炎是一名驛使,負責驛站的郵件收發工作,每天都要騎著馬送信。
小時候的阿炎很貪吃,總是想跟管家索要幾文錢去買糖人吃,但這錢可不是白要來的,需要付出“勞動”。
而這勞動呢,就是代筆送信,與其說是送信,不如說是張小字條。
因為管家在阿炎家工作,白天不能回去,妻子也是阿炎家中的花匠,他們總是放心不下家里的小女兒。捎口信兒吧,一是怕阿炎漏了些什么,二是怕自己那粗心大意的女兒記不住,所以不識字的夫妻倆只好找阿炎幫忙。
這一來二去,阿炎跟管家的小女兒念茹熟絡起來,念茹雖然家境并不富裕,卻酷愛看書,總是央求阿炎把自家藏書閣的書偷拿出來,條件是她幫阿炎完成書院留的作業。
長大后,阿炎文武皆不精,考取功名吧,不一定能中,打仗從軍吧,體質還不好。家中父親只得給阿炎找了一份驛使的工作,沒成想阿炎還做得有模有樣。念茹呢,則負責驛館的住宿工作,阿炎經常有看不懂的字,就會跑去跟念茹求助,每次都會額外收獲幾個白眼。
每天天不亮就爬起來送信,日落時回家整理隔天要送的信件。不過京城雖然很大,但寫信的人卻寥寥無幾,所以他每天的工作很清閑,大部分時間在路上喝個茶,聊個閑,也就浪費掉了。
但每天阿炎手中都會有許多“無名信”積壓在手中送不出去,上面只有寄件人沒有收件人,有些甚至什么都沒寫,只有干巴巴的一封信。
有寄件人的還可以退回去,什么都沒寫直接丟進驛館信箱的,只能寄存在阿炎那。
不過這些信中的內容倒是都所差無幾,不是纏綿悱惻的情話,就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告白,再不還有些酸澀難懂的詩句……
其中有些字跡娟秀,筆力非凡,但有些卻歪歪扭扭,像是從墨池中出來的蟲子在紙上爬過一樣。
這些信阿炎幾乎全部跟念茹一起“分享”,每次念茹都看得臉色潮紅或竊笑不止,但阿炎卻鮮能看懂。
“你這張秀氣的臉……”每次讀完那些“無名信”,念茹都會撇著嘴感嘆。
但幾乎每一次都會被阿炎的油嘴滑舌打斷,譬如“念茹,你跟月亮一樣美。”“念茹,星星好像溶化到你的眼睛里了。”
……
今天照例。
“念茹,今天記得幫我退信。”阿炎抱著幾個信封,一蹦一跳地來到木桌前。
“好吧,老規矩,今晚給我做涼拌豆花。”念茹說著,將信揣在懷里出了門。
“好嘞!”阿炎攥緊拳頭,在空中劃了一圈,望著念茹的背影出神。
可念茹還沒走出門,一個綠衣姑娘便氣沖沖地走進驛館,大喊著:“宮炎!你給我出來!”
阿炎回過神來,他定睛一看,來的姑娘正是吏部尚書的千金。
念茹愣在了原地沒有出門,看著綠衣姑娘徑直走向阿炎,氣憤地質問道:“為什么退回我的信!我可是寫了收件人的,為什么被你用刀片刮掉了?還讓她給我送過來!”
說著,綠衣姑娘指著念茹,滿眼“殺氣”:“禮尚往來,回復書信是基本的禮貌,懂不懂?”
沒等阿炎說話,門外走進一個提著木桶的家丁,笑著說:“姑娘,我們阿炎心有所屬了。他啊,只跟那姑娘來往書信。”
這個飲馬的家丁跟阿炎關系還不錯。
綠衣姑娘到底是千金,很有涵養,聽了這話后立即熄了火,低聲道歉后悄悄離開了。
阿炎拿過念茹手中的信,嘆了口氣說:“哎,還是我去送吧,免得給你惹來什么麻煩。”
看著走遠的阿炎,念茹攔住了飲馬的家丁,認真地問道:“阿炎每天都跟別的姑娘寫信?”
“是啊,我看到好幾次他還翻書照著往下謄寫呢。”飲馬的家丁笑著說。
念茹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感受到莫名的恐慌,于是,她在心底暗自打定了一個主意……
當晚,趁著阿炎出門遛馬,念茹進了他的房間,果然翻到一沓舊書信,信封上全都寫著“明月姑娘”四個字。
簡單看了幾眼,念茹發現這些信自己都讀過,里面的字歪扭不堪,難以想象那個姑娘的樣貌……
隔天,阿炎沒有去找念茹分享新的“無名信”,念茹也沒有去幫阿炎退信。
又過了三天,阿炎拿著一封信來到驛館木桌前,揉了揉鼻子:“喏,你的信。”
念茹一頭霧水,她接過信,看了一眼封面:明月姑娘親啟,宮炎敬上。
念茹頓時愣住了,因為她昨晚看了信后很生氣,索性以“明月姑娘”的名義給阿炎寫了一封信,想著給他倆制造一些“矛盾”……
“怎么?敢寫信,不敢看回信。我可是很有禮貌的,有信必回,不像某些人。”阿炎挑了挑眼眉,示意念茹撕開信封。
撕開信,里面是一張桃紅色的紙,上面有毛筆歪扭地寫著幾行字:婚書。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我等你的回信。”看到念茹撕開了信,阿炎的臉也紅了幾分,轉身欲走。
“等等!那明月姑娘是、是誰啊?你那些信……”念茹囁嚅著。
“傻子,那些信都是我自己寫的啊,專門寫給你看的,而且上面寫著明月姑娘,也沒寫是她寄的啊?再說了,我說過你在我心里就跟月亮一樣美,難道你忘了?”阿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