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午去美容院做皮膚護理，今天換了一個新的美容師，穿著統一的制服，畫著標準精致的妝容，開口說話口音明顯，也是一個挺可愛的小姑娘。她說以后您要過來的話，直接約我就好，我給您安排，如果有哪些皮膚或者養生方面的問題您隨時都可以微信我。好熟悉的一段表達，大概是美容院統一要求的，我記得小雅第一次接待我也是這樣說的。
小雅，一個98年的小姑娘，也是店里的美容師。我其實不是常年做護理的人，有一段時間過敏后皮膚狀況很糟，特別干燥，所以就在建議下選擇了補水修復療程，一直都是小雅幫我做護理，一來二去就熟悉起來，我們不算是朋友，年齡差距有點大，但在心里總是會惦記她，希望她好，幫她想一些辦法，告訴她一些過來人的經驗，這種感覺像是在關心下一代的小朋友。
最初幾次，小雅都會給我推銷產品，讓我帶回家用，我對如此昂貴且從未聽說過的品牌怎么可能經過一次兩次的介紹就全套買回家呢，她的銷售沒有成功。倒不是我在推銷面前百毒不侵，上過好多次當，吃過好多回虧，但是這位小雅妹妹真的是太青澀了，推薦的說辭如同流水線上統一生產的，一旦多咨詢或者請教幾句，就會重復那一套說辭，無法讓我動心嘗試，我想這大概是培訓出來的。后來我如實告訴小雅，如果做幾次之后有效果，那么我會帶一些產品回家用的，但是最近這幾次可能不會買。小雅說，好好好，姐，你要拿產品的時候告訴我，我幫你用員工卡買，更劃算些。小雅接著說，姐，這真的是排名第一的品牌，尤其是什么什么系列口碑特別好。她說的真誠，眼睛里有星星，我想她真的覺得自己說的是真話，她培訓的時候接收到的信息就是這個品牌世界第一，未曾見過太多的小雅因此深信不疑。在她眼里她們店里的產品第一，無論其他大牌如何被世人愛戴，她都會說出這些品牌含有重金屬等等類似的報道，我突然覺得小雅好可愛，星星閃閃的眼睛還有點可憐。
小雅倒是不覺得自己可憐，覺得自己能從村里走出來能在美容院工作很幸運，很長見識。她做事特別認真，每一個步驟都一絲不茍，漸漸的熟悉起來，越來越多的和我說出她的想法，她的計劃。她說她出來工作快三年了，掙錢給爸媽，將來給弟弟蓋樓房娶媳婦用。她說出來第一年包吃包住每月掙1500元，半年后回家過年，給了爸媽6000塊錢，還給爸爸買了一個智能手機，她說學徒時候沒有什么假期，沒處花錢，沒怎么攢就攢了那么多錢，聽她驕傲的樣子，我真佩服這個98年的小姑娘，在我還在上高中的年紀里，她就身在異鄉賺錢貼補家庭了，這讓我心里有些慚愧。
有一陣兒電視劇《歡樂頌》特別火，里面樊勝美的父母在網上被網友罵的很慘，這種重男輕女的現象也引起很多的議論和譴責。我和小雅無意中聊起，當我說這個現象頻上熱搜，很多人口誅筆伐的時候，小雅特別詫異，我也看《歡樂頌》了啊，沒覺得那么嚴重啊，這不是很普遍很正常嗎，重男輕女，女孩兒肯定要傷心了，但是也沒辦法啊，大家都是這樣的，我是家里老二，因為我生出來是女孩兒，還被送人了呢，但是沒幾天我媽哭著又把我接回來了，后來有了弟弟，現在我們賺錢就是要供弟弟上學，給弟弟蓋樓娶媳婦。我原本覺得電視劇可能是夸張夸大的演繹了這種社會現象，沒想到遠不如現實中的故事殘忍。但是小雅輕描淡寫，沒有什么怨念，沒有什么掙扎，一直以來全村都這樣。
我說小雅，你除了把錢給爸媽，自己也留一點吧，萬一有什么急用，或者小姑娘漂漂亮亮的買幾件衣服，或者參加個什么學習班之類的，萬一有需要呢。小雅說，嗯，姐我知道，我現在也留了一些錢了，也不知道做什么用，但是有好幾個熟悉的顧客都告訴我自己要留些錢。我說小雅，你說你喜歡美容這個行業，那你就努力一點一點進步，以后有機會去更好更大的美容機構，多學新本領，成為這方面的專業人士，也是很好的，也適合你這樣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更重的的是你喜歡就要堅持去做，然后掙得錢自然就會更多，會看到更大的世界，想到更廣闊的未來。小雅說，是啊姐，我特別喜歡做美容師，我村里的好姐妹去南方工廠里打工，什么都見識不到，每天在工位前面做工，眼睛都累壞了，她們也羨慕我。我們店里也經常培訓，不收費，老板對我們很好，我真不想去其他美容院了，覺得對不起老板。我覺得小雅單純實在，真誠善良，亦有點交流不在一個頻道上的感覺。她接著說老板現在需要錢，跟我們集資我們沒有，覺得很過意不去，只能力所能及的幫老板在村里招聘一些學員過來，而且我們現在用的護膚品都是八五折，內部買很劃算的，我想說小姑娘，八五折真的不優惠，化妝品暴利行業啊，小雅和小姐妹們雖然每月只掙3000多塊錢，但是都買了店里的單品在用。其他的我無從評論。
小雅每天都發朋友圈，看見她病了輸液，我會發微信過去囑咐幾句，奈何她沒有假期，請病假也是要扣錢的，店里人手少，她也不想請太多假。她常常夜里十一點多發吃飯的照片，我看著覺得有點心疼，十幾歲長身體的年紀，吃飯不規律，以后會不會影響身體。雖然小雅覺得晚上十點鐘下班很正常，這個行業都是這樣的。更多時候小雅會轉發一些信息，例如女人要舍得為自己花錢，錢放在兜里別人看你不見，錢花在臉上大家都看得見，護理不是一次見效，一次見效那是神藥，要常年做，堅持做等等，雖然我不喜歡類似的表達，但是我知道這一定是店里培訓時講過的，一個人發出來，大家都轉發。
有一天做護理，小雅說，姐我今年過年回家就要相親了，要是相中了就回家結婚了。我說，怎么想的呢？不過你們這個工作也是太忙了，都沒時間接觸男孩兒，談個戀愛什么的。她說，不愿回去因為不能繼續做美容師了，但是結婚還是要找老家的，大城市里的男人不可靠。我說，也不全是不可靠的啦。其實想想真的不好找，現在社會這么現實，家庭學歷工作物價方方面面，不過顯然小雅的切入點不是這些。這個單純的讓人心疼的小姑娘。小雅接著說，姐，我覺得大城市好是好，但是人待久了就會變了，我就覺得自己變得愛攀比了。我還以為是什么愛攀比了呢，小雅繼續說，我發現我現在就總和我姐攀比，看誰給家里的錢多。我看著眼前這個眼睛里星星閃閃的姑娘，真的只希望如果回家，能遇到一個真心疼愛她的人。我也不知道出來這幾年小小年紀吃這么多辛苦，為的究竟是什么了，留也無法去也無奈，心里悶悶的感覺。
每次做護理，小雅都會給我準備很多水果，洗的干干凈凈的，告訴我今天的水果是她出去買的，剛買回來特別新鮮，說姐你一定要都吃了，免費的。我不吃的時候，小雅就會不停的勸，覺得特別可惜。今天來做美容已經不是小雅了，水果還是擺在原來的位置上，但是我心里有點空落落的有點惦記小雅，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出了美容院，陽光熱乎乎的烤在臉上，我想小雅要是在的話，肯定會說，姐，沒事兒，我給你涂了隔離了。
我常常想，也許有很多人在我們生命中只會出現那么一小段時間，帶給我們悲傷，歡樂或是感觸，思考，然后就走了，可能再無交集，各自回歸各自的軌道，什么都沒有改變過，或者什么都沒有改變過來。心里只能默默祝愿吧，明天更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