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班,路一燒烤小店,招牌上書:“三五好友相望擼串,品川味論江湖”。先是覺得好笑,細想又覺得不無道理。好笑是因為覺得一說到擼串這事,必聯想到三五粗漢豪女,男的光膀露背,女的翹二郎腿,滿桌扎啤燒烤,毛豆花生,說著粗俗的話語,嚼著大口的羊肉......細想又覺得江湖也沒有傳說的那么豪邁,無非就是一些生活百態。華山論劍說白了不就是一幫黑社會組織爭奪地盤,跟院子里的兩伙孩子搶乒乓球桌并無二異。
民以食為天,再大的江湖,食也是極為重要的一部分。俠客不僅有腰上的長劍,還有桌上的一壇好酒和二斤牛肉。江湖行乞的叫花子總是能想辦法搞到半只燒雞。就算是最不食人間煙火的文人墨客也留下了“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這樣的詩篇。光說還不夠,蘇東坡還親手發明了“東坡肘子”、“東坡肉”,孔明發明了“孔明菜”。上至君王,下到百姓,筑廟堂還是走江湖,咱得先填飽肚子再說。
現在的人常用媽媽的味道來形容飯菜好吃,都覺得媽媽做的菜最好。但是于我,卻不以為然(倘若被我媽看到,必要罵我這個沒良心的,我確實也羞愧難當。不過,即使我媽做的菜不是最好,我也依然愛吃)。因為我隨我媽,屬于做事粗枝大葉、馬馬虎虎、不善鉆營之人。放到做菜上,也就是做到熟,能吃而已。細想起來,我在家吃飯的日子并不多,主要集中在上初中之前。小時候覺得最好的食物就是煎個蛋餅,蒸個包子之類的。偶爾聽到街上有賣剔骨肉的叫聲,那便猶如天外之音了。疙瘩湯是北方常喝的一種粥,用面疙瘩和蔥油一起熬煮,又香又燙。冬天的早晨,天寒地凍,姐弟倆多因留戀被窩里的溫暖而誤了飯點。姐姐是個急性子,每次都是因怕上課遲到而奪門而出,來不及吃早飯,餓著肚皮在寒風中瑟縮而行。而我卻貪戀那點熱氣騰騰的疙瘩湯,心里雖急卻不得不耐著性子喝上一點,最后卻也總能趕得及上課。
初中起開始吃食堂,現在想起來簡直就是噩夢。飯菜死貴暫且不說,菜里沒有一滴油也可以不提,關鍵是菜里沒有菜,只有湯。西紅柿雞蛋就像是清澈的魚缸里養了兩條小金魚,冬瓜肉片也是只有寥寥幾片冬瓜的湯而已。午飯常常是兩個饅頭就著一包榨菜或者干海帶絲就打發了。我覺得自己身高沒長起來跟初中時候的伙食差有直接關系,承包食堂的倪光德和胡德勝(我記得名字是因為飯票上印著他倆的章,天天看到)這倆家伙,何止是奸商,簡直是罪犯。晚上我偶爾會住在鎮上的鄉政府里面,政府食堂里的伙食就好的多。但是由于上晚自習的緣故,我很少有機會去政府食堂吃。一天夜里,我沿著鎮上唯一一條像樣的大街,在昏黃的路燈下,循著誘人的香氣走到了一家肉餅店門前。剛出鍋的肉餡餅,滋滋冒油,香味橫溢。我咬牙拿出兩天的伙食費買了六個肉餡餅,一口氣吃完。那感覺,世界太美。
現在我常去的兩個城市,一個是長沙,一個是荊州,我都非常喜歡,因為這兩個地方都牢牢抓住了我的胃。長沙是娛樂之都,不夜之城,美食自不必說。從湘江邊的七子九子香辣蟹到街邊小巷的彭廚紅廚老豆下廚。從四方坪的楊四毛燒烤到新芙蓉的干鍋手撕雞。從河西味道菜館到八一路的火鍋大排檔。小炒肉、口味蝦、木乃乃、錢糧湖土鴨、山胡椒油燒筍......一道道美食從嘴里到胃里,刺激著你的味蕾,激發著你的活力。每次吃飯都像一首交響樂章,時而深沉低婉,時而慷慨激昂。但最后,卻總能讓你回味悠長。荊州,實際上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本以為是一個普通的三線城市,但是到了之后也著實被其博大精深的飲食文化所震撼。公安牛肉、油燜大蝦、杜家雞、荊沙魚糕、長江鮰魚......各種美食不勝枚舉,尤其是家常味的小火鍋,每次都吃到欲罷不能,恨不得鍋底也給啃掉。其實也早該想到,荊州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是楚國的都城所在地,一直以來也是荊楚大地的文化中心。人才薈萃,名流輩出。屈原、孫叔敖、岑參、張居正、伍子胥、袁宗道、陸羽等等。在這些群星璀璨的照耀下,區區美食也會顯得微不足道。
絮絮叨叨說了這么多吃的,著實被自己驚到,原來我也是一枚吃貨。同時我也是一個地理決定論者。不管是南北方的飲食差異,還是東西方的不同習慣,都跟所處的地理環境息息相關。北方天高地燥,冬寒夏涼,蔬菜種類不多,所以飲食中多以土豆白菜蘿卜為主。尤其是冬天,基本上就是頓頓大白菜。當然現在因為有溫室大棚,情況已經有所改善,但是傳統的飲食文化還是很難短期內改變。東北人愛吃酸菜,是因為耐儲藏。山東人吃煎餅大蔥,開始也是因為人多地少,天災地蝗,白面不夠吃,就只能搞些玉米面烙了餅子來吃,但也不能干吃,就地拽一棵大蔥,卷起來便吃。蘇浙一帶自古就是江南富庶之地,蘇湖熟,天下足。所以衣食充足的情況下,自然會變著花樣研究菜品。湖北湖南依托長江,洞庭湖以及其它大大小小江流湖泊,飯桌上往往少不了各種魚蝦火鍋。再有就是南方氣候適宜萬物生長,蔬菜種類眾多。加上歷史上多次的漢人南遷,帶來各種做菜的手藝。天長日久,就形成了豐富而多元的飲食文化。再細化一些又可以說川菜之所以麻辣是因為蜀中多山地,空氣潮濕,吃麻辣祛濕。粵菜之所以清淡是因為嶺南氣候炎熱,易上火,飲食多以清淡消火為主。這里頭的門門道道怕是幾天幾夜也說不完,在此不贅述。
食,也是欲的一種,要有所節制。自己這些年來就是因為疏于節制,體重變化很大,帶來了一些困擾。現在一點點去減的時候,又發現是何其之難。所以,吃是必需,但要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