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志

我不愛小志，我只是愛他愛我的那份心。

年輕時，總有點心高氣傲，總覺得自己可以選擇更好的，從沒想過自己配不配得到。

小志有宿舍，我是自己租的一間小屋。小志很想和我住到一起，他說他想天天能摟著我。我卻很煩他的膩歪。我沒同意。

心里沒鬼的時候，我習慣了小志對我的百般討好。

我也以為我會一直習慣下去的。即使我發現看到他熟睡的面孔厭惡感油然而生，我也是忍耐著。那真是死人一般凝重、無趣的面容啊！

我還很煩小志見人就宣示主權，他從不介紹我是他女朋友，他總說:這是我老婆。

我確實以肌膚之親默認做他女朋友，但我真沒覺得我們不可分割。

我和小劉在搭訕，小志就在玻璃房辦公室里看著。只要他看到我和小劉接觸過，那天他就格外賣力對我好。但是他從來不知道怎樣和我在精神層面交流，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有思想的令我動心的話。

和小志在一起，我享受的愛很多很多，而我卻開心不起來，總覺得心里有點空落落。小志毫不吝嗇地把“我愛你”掛在嘴上，我相信他的真心，卻也聽得起膩了。

小志和辦公室幾個人約聚餐。我不想去，又知道小志就想和我雙雙對對地出入，就勉為其難的同去了。

點菜的時候，我說這家店西紅柿雞蛋湯里面放了榨菜，很鮮，他就點了，而且自此每到這家店必點西紅柿雞蛋湯。

飯間，韓主任調侃:小志，有對象就是不一樣了，你看你現在穿得多格正，帥氣多了！

小志回:我老婆會買衣服！

大家一起笑:什么時候結婚啊？

小志笑答:到時候喊你們喝酒。

我不喜，卻也無話可說。

小志晚上忽然不肯回宿舍，硬抱著我說喝醉了有點難受，我沒做聲算是默許。我也不想讓他太失落于我對他的不冷不熱。

小志忘乎所以起來，在我身上上下其手，激情澎湃。他一邊親吻一邊訴說對我的愛，終于鼓起勇氣呢喃著問我:我們結婚吧？

他的動作放慢下來，等我的回復。

我說:你房子有了嗎？這是最有力的拒絕。

小志家境貧寒，兄弟姊妹四個，其余三個各自成家，都處于奮斗期，沒有誰能幫得了他買房的。他自己也曾跟我自說自話地承諾一定要有自己的房子結婚。

小志泄了氣。他抱著我，洋裝睡著了。

我和小劉聊得很開心，哈哈笑著。后來強子路過，也順便聊幾句。強子很風趣，也能接住我們的話，接不住他就開玩笑逗我。我們三個人的歡樂，讓人動容，引得眾人都羨慕地看一眼我們。

老張說:小方，你真是我們這個車間里的一朵花了！

小志小心翼翼地問:你和他們聊什么那么開心？

我回:隨便聊啊！我不屑與他啰嗦一堆，因為他總是聽不懂我的話。

小志說:希望你天天都這么開心！

唉，我可憐起他了！這么在意我的人，為什么我就是對他不上心呢？

我說:吃過晚飯，我們看個電影吧！為了這份可憐，我想給他點補償。電影看完，他就能在我這留宿了。

小志很興奮:好好好，我馬上來搜一下好看的電影！

我把我閑暇時寫的小說交給小志，讓他幫我錄進電腦，然后我要發到博客。

小志錄著錄著，臉色不好看起來。我向來不主動關心他的情緒起因。

他錄了幾天，終于忍不住問我:你為什么要寫那些？

我說:小說啊，我喜歡寫啊！

他很激憤:那你為什么都用第一人稱？你那不是自毀名聲嗎？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用這么嚴肅的語氣和我說話。我有點不能理解他的憤怒。

這也是我第一次重重地感受到，他根本不能理解我，我們的精神世界不是一個緯度。

我企圖解釋:這就是一個敘述模式，并不代表故事里事都是發生在我身上啊！也不代表故事里的“我”就是我啊！

可是發現他如此狹隘和我們之間不可能相互理解的震驚，讓我無法開口。

我出小志辦公室門的時候，強子遠遠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