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極為柔弱,卻不可征服——讀《厚積落葉聽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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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在書店買到朱光潛先生的《厚積落葉聽雨聲》,當時買這本書是因為喜歡書名,后來閱讀的時候果然沒有失望,本書是朱光潛經典散文作品精編,除了《談美》中的經典篇目,還收錄了其他美學散文。更特別精選了近60幅東西方藝術名作,精美,卻又容納了美學知識。作者講了這樣一個故事,當他的庭院里積滿了落葉的時候,有人提出應該打掃一下,而他卻說:“我等了好久才存了這么多層落葉,晚上在書房看書,可以聽見雨落下來,風卷起的聲音。這個記憶,比讀許多秋天意境的詩更為生動、深切。”積累了厚厚的落葉,便能聽到院子里的雨聲,這意境可是非常美好了。

于是我們看到很多關于審美的故事,我感嘆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有發現美的眼睛,有情感投入。比如同樣看到一片葉子,有人認為它不過是垃圾,有人認為它是秋天,有人認為它是生命,也有人看到了一整個世界。審美能力審美觀念的不同讓我們每個人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樣,而正因為如此,詩人才能把他們看到的美寫進詩歌里,畫家才能把他眼里的美呈現到紙上,而攝影師眼里的美也能通過影像展現出來,有了這些藝術創作,我們的世界也變得更加鮮艷。

藝術創作也是主觀的,因為觀點態度的差別,每個人的創作都不一樣,時間地點的不同,也使得人們感受到的美不一樣。主觀創作必須要情感投入,成年之后的我慢慢知道這世界上做一件有情感的投入的事是珍貴的偉大的。如果每個人都客觀地,科學地去看待世間萬物,那么世界一定是灰暗的。比如月亮,我們看到過航天衛星拍回來的照片,月亮原來是凹凸不平的,是灰色的,她的真面目就是那么丑陋那么可怕,她還要借助一點太陽的光芒才能在夜晚發光。然而在人的眼睛里,月亮就有一千種樣子,半個月亮因殘缺而美麗,整個月亮因圓滿而美麗,月亮在人們的主觀想象中總是被蒙上了很多奇幻的,傷感的,朦朧的色彩,正因為如此,詩人們筆下的月亮才那么美好。“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是思念的月亮,“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是淡雅的月亮,“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是相思的月亮,“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是孤獨的月亮,“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是壯闊的月亮;月亮幾乎成了中國文化中最有代表性的景色。如果沒有這么多的敏銳,感性,我們假如只認識那個太空中的月亮,那么少了許多美感的浸潤,生活又怎能變得有趣味呢?

作者說:“在生氣蓬勃的春天,在歡欣鼓舞的隨著生命狂瀾動蕩中,仍能保持幾分沉思默玩的冷靜,在人生,在藝術,這都是一個極大的成就。”那種對美的沉思默玩,在嘈雜的生活氣息太濃重的現代社會,恐怕真的太難得了。我們雖然不能人人做詩人,但發現生活中一些小小的美麗的東西,感受它,記錄它,回憶它,也很重要。當我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總是能對世界上的小浪漫小美好產生興趣,孩子尚且還能保持童話中的純真和簡單。而生活的豐富,年齡的增長,慢慢使我們失去了想象力,失去了感受美好的能力,很多人看不到人生世相的新鮮有趣,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往往因為日常瑣事而被磨滅殆盡,“哀莫大于心死”,對人間萬事失去了感悟留戀,也就難以獲得生命中的幸福感。

“我們沒有了從前人的呆氣,可我們也沒有從前人的苦心與熱情了。”“科學愈進步,人類征服環境的能力也愈大……人類吧事情看得太容易,做一件事不免愈輕浮粗率,而艱苦卓絕的成就也便日益稀罕。”我想在忙忙碌碌的現代社會,這恐怕是許多人的真實感受,我們無法回去那個“車馬都很慢”的從前,也很難在付出從前的那許多慢下來才能感受到的熱情了。這個世界運轉快到讓人無法想象,一句話,一首歌,一件事,一秒鐘便可以傳播至全世界的每個角落,這固然是社會的進步,然而人的活動也慢慢被高科技取代,在這樣的社會中,人們的情感世界匱乏至極,那些翻越千山萬水的問候終究被手機信息取代,我們很難擁有像從前一樣的驚喜,感動和思念。科技發展使得很多我們以往必須用雙手完成的事情都能被一些機器代替,我甚至看到過機器人代替老師上課監考的新聞,未來的世界里生活,我們很缺乏安全感,然而,總有那么一些東西,總有一些我們能做到的事情,不能被機器取代的,我想,那便是,所有投入情感才能完成的事情。

我在一位老師的朋友圈里看到這樣的話:“寫作、攝影、做心理咨詢是我目前在工作之外擁有的三種技能,而且這三種技能是不會被人工智能所替代的。”這句話讓我觸動很大,寫作,攝影,做心理咨詢,都是需要情感投入的,再高級的機器人也不可能擁有人的大腦和心靈,不能產生人的情感,對美的感受和創作,永遠只屬于人類。

達爾文曾在自傳中悔恨他一生只在科學上鉆研,沒把他年輕時在詩歌和音樂上的興趣保持住;朱光潛主張,人應該學會感受一些藝術,力所能及地創造一些藝術,比如文學,比如繪畫,這樣,人才能在有限中掙扎出無限,在奴屬中掙扎來自由,從自然限制中解放出來,充分感受到人的尊嚴。

我想,無論我們年齡大小,從事什么職業,生活中有多少繁瑣的事情,我們都應該抽一點點時間,用一點點心思,去欣賞這個世界中存在的美好,讀文學作品,欣賞繪畫,聽聽音樂,它們會成為生命中的清泉,持續為我們的生命洗去塵埃。愛美之心像花草樹木,只有精心培育,才能結出果實。

最后用我最喜歡的一句話做結尾:“真正的美極為柔弱,卻不可征服。”愿你我擁有不可征服的心靈,在美的陶冶中享受生命,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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