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去看了《我不是潘金蓮》,其間不斷的閃現著之前看到的一篇文章的標題:很高級的故事。確實是,看這部片子你會覺得很真實,人物的口音,對話,劇情的走向,還有那些取景地的環境,都極其貼近我們生活的這個社會。但是同時,又把源于現實的這些東西以一種清醒而戲劇化的形式表達了出來,整個過程里,我會跟著那個李雪蓮的倔女人一路經歷各種起起伏伏的感覺,充分的把我的各種情緒調動了起來。
首先是有些煩躁,甚至排斥,對這個女人。因為她的問題本來只是家庭問題,法院并沒有做錯什么,包括她所告的那些人都沒有做錯什么,她卻一股腦的層層上告,簡直是不可理喻,所以一度覺得她的那些做法愚蠢、頑固、瞎胡鬧,有些在胡攪蠻纏,逮誰告誰。但是到了后面,開始有些同情她,同情她的遭遇。當她慢慢說出被欺騙的過程之后,似乎慢慢明白她這么糾纏的某些動機了,會有些心酸,心疼。直到她碰到趙大頭,那個一直不離不棄幫助她的男人,甚至幫她繼續告狀,還想跟她結婚,這個部分開始有些暖意了,覺得她終于碰到好人可以好好過日子了。本以為真有這樣一個好人的時候,劇情再次反轉:這個人的好居然是一種有目的的利用。讓人難過又憤怒,這回的憤怒是更深層次的絕望,涼透了心的那種。果然,李雪蓮變本加厲的要去告狀,直到最后那個意外,一直要告的當事人也就是她的前夫死了,一下子讓她失去了憤怒的對象,也失去了活著的最后的動力,這時候真的只能面對她內心潛藏已久的那份失落絕望和哀傷,生活徹底失去了力氣和目標,除了死還能做什么呢?臨死的時候還碰到個不讓死在自己園子里的果農,這個時候你會出現濃的化不開的沉重的絕望和寒意,對人性的不寒而栗。就像那些走馬燈出現的官員們表現出來的推脫責任的姿態一樣,沒有人愿意俯身真正看她一眼,聽她一句。除了路上的那個陌生老大爺,唯一的一抹亮色。
可以說這部片子就是李雪蓮本人的個人傳記,始終是她的視覺,所以我很容易走進去,體會到那種深刻復雜的情緒。而相伴隨的,是她攪出來的這個社會上大家普遍的關系姿態,彼此信任的問題。沒有人敢真正擔當,這到底是怎么了。就像張嘉譯最后反思說的那些話一樣,都為了自己的利益,變得不敢擔當,不能真正體會他人。人人自危的社會,彼此都難以真正靠近。人人都像溺水者,彼此都想抓住一根稻草,在社會的洪流里心驚膽戰。
李雪蓮這個人本身,其實也是有很大問題的。所以我一度在想究竟為什么前夫會用欺騙的手段來和她離婚,一種急于擺脫她的感覺,僅僅是直男癌的處女情結?她本人的那種軸和倔,其實是一種很分裂的狀態,在遭受被拋棄等創傷之后,會變得變本加厲,越發的覺得到處都是像前夫一樣的壞人,完全極端化。而這種極端化的憤怒,恰恰是她無法面對婚姻關系破裂的反面表現,尤其還有被罵潘金蓮之后的較勁,進一步說明這個人本身的自我認同感極其脆弱,道德感過度,自身的價值感植根于他人的評價之中,沒有真正形成自己獨立的可以自我調整和自我安慰的價值感。這才是這個人的悲哀所在,也是問題所在。
這恰恰很能代表我們這個社會上的很多女性的生活哲學,他們要證明自己,證明自己干凈,證明自己和男人一樣能干,而這些自我證明,本身就是植根于男權文化的一種反映。這個文化生動的表現之一就是,很多人說的為什么男人出軌就更容易被社會所原諒一樣。千百年來的文化規訓,一直牢牢的立在中國人的內心深處,女性要獨立,似乎繞不開這個部分,可是有意思的地方恰恰就在這,你若用別人的標準來證明自己,勢必會一直掉進別人標準設立下的陷阱,因為你在意,你總會小心翼翼,而標準的設立者卻不是你,對方可以隨意使用,把柄永遠在對方那里。所以,真正的跳出來,應該是不那么在意了,讓他們一邊玩去,一邊涼快。自己長出了新的自我標準與自我價值感,不那么依附于外界。而這,恰恰需要更多更久更深入的自我反思,而不是被情緒創傷之痛驅趕的與外界死磕到底。
馮小剛的很多電影都能看到這種對人心人性的刻畫,讓學心理學的人總忍不住想出來分析幾句。
如果你也看過,有啥想法可以拿來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