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煙雨驚鴻
江南的雨總帶著繡花針的綿密，將青石板沁成潑墨山水。柳夢璃數(shù)著檐角垂落的雨珠子，鎏金禁步在杏色裙裾間輕響。十七年來，這串父親遺物是唯一能替她言語的物件——每當風過鈴心，便發(fā)出碎玉般的嗚咽。
"勞煩轉(zhuǎn)交柳師傅。"樓下的聲音驚得她碰翻了螺鈿針線盒。茜紗滾過木階，正落在男子云紋皂靴旁。抬頭瞬間，她看見春雨在他傘面綻開千朵銀花，而他眸中映著驚惶的自己，像宣紙上暈開的工筆美人。
顧云舟拈起沾了雨絲的繡帕。雙面異色繡的桃花鱖魚，竟在陰雨天泛著珊瑚珠光。"這魚眼睛..."他指尖撫過殷紅繡點，"倒像是活物泣血。"
夢璃慌忙在桐木板上寫："公子慎言。"腕間金鈴隨著動作輕晃，暗格里的孔雀膽藥丸發(fā)出細碎響動。這是姑母臨終塞給她的，說是能解世間百毒——除了柳氏女兒與生俱來的心疾。
第二章：銀針結緣
自此顧家訂單雪片似的飛來。百蝶穿花的帳檐，五蝠捧壽的椅披，件件指明要啞女繡娘。云舟總倚在花梨木博古架旁，看她把晨曦月光都繡進絲縷。
"柳姑娘可知這并蒂蓮的講究？"那日他忽然開口，指尖劃過未完成的繡面，"要莖脈相通，生死同穴。"夢璃手一顫，銀針扎進指腹，血珠子滾在蓮心，竟凝成顆朱砂痣。
更深漏盡時，她對著銅鏡解開衣襟。心口舊疤泛著青紫，那是取心頭血養(yǎng)繡線留下的印記。妝奩底層躺著半幅未成的鴛鴦錦，金線里纏著發(fā)黑的銀絲——顧家送來的繡線，浸過啞藥的苦香。
第三章：金鈴孽緣
端陽節(jié)龍舟鼓震碎春夢。顧老夫人摔碎茶盞，鎏金鈴鐺在滿地瓷片中叮當作響："當年就該讓你隨那賤人去了！"云舟這才看清鈴芯刻著的顧氏暗徽，與他襁褓金鎖紋樣分毫不差。
梅雨浸透繡閣那夜，夢璃將染血的《璇璣繡譜》攤在燈下。泛黃紙頁記載著柳氏秘技：若要破生死局，需以愛人心頭血染就嫁衣。窗外閃過竹青色衣角，她慌忙掩住心口滲血的紗布。
"原來你早就知道。"云舟握著德國醫(yī)生的診斷書，汞中毒的陰影在他眼下投出青灰，"父親書房暗格里的啞藥方子...和我每日喝的參湯..."
第四章：海棠焚心
訂婚宴的爆竹炸響時，夢璃正把銀剪刺進嫁衣。血浸透九十九只金鳳，每撕開一道繡紋，喉間腥甜便濃重一分。渡口汽笛聲里，她終于看清海棠花簽背面的小字——那是云舟用顯微鏡刻的"來世碑文"。
十年后的清明，煙雨依舊纏綿。顧云舟的白西裝前襟開著紅海棠，掌心的孔雀膽映著夢璃鬢角霜雪。"現(xiàn)在你我..."她笑著咽下毒丸，將金鈴系在他腕間，"都戴著祖?zhèn)鞯募湘i了..."
桃花汛漫過青石階時，擺渡人看見兩道白影掠過水面。繡坊閣樓的織機兀自轉(zhuǎn)動，血染的嫁衣在風中舒展，金線里游出千萬尾泣血鱖魚，朝著春雨盡頭的光亮擺尾而去。
終章：桃花汛書
租界小報載著奇聞：顧氏商行舊址驚現(xiàn)雙棺，楠木內(nèi)壁刻滿《璇璣繡譜》。更奇的是棺中無尸骸，唯有一對鎏金鈴鐺扣著銀戒指，鈴心開出并蒂海棠。
自此江南有傳言，每逢桃花泣血時節(jié)，煙波深處便傳來金鈴清響。老繡娘們說那是絳珠繡魂在引線，要將生生世世錯過的情緣，繡進天地經(jīng)緯間。
（全文完）
